[咒回]入庙 第3章 入庙

小鸟变得惨白的脸上，伴随着的是麻木的镇定，她脸上的神情转换得很快。

此时流露出对这种场面的从容不迫，倒是叫夏油杰的内心有些错愕——这名“柔甲体”的自我挣扎，居然只在顷刻间。

夏油杰还想着自己先坦白，好让她决定去留。

他倒是没有想到，小鸟在完全没有认清他的情况下，这么快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温柔的神情在不被察觉的一瞬间，好像带着些许的鄙夷，无声无息地混入了一丝的冷漠。

冬日的气温寒冷，可在这满室生辉的室内，却与室外的气温截然不同。

小鸟穿着单薄的绸衣并不觉得冷，可是她的后背上，在听到夏油杰携带着无数咒灵的那句“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开始，倏然冒出了一滴又一滴冰凉的汗珠。

当一滴汗珠沿着小鸟的背脊滑落的同时，夏油杰在离她对面一米多远的地方盘腿坐了下来，和趔趄倒坐在地面上的她平视着。

像这样温柔且平等地对视，不知为何，让小鸟的眼眶想要掉下泪来。

稍微让自己再镇定一点后，小鸟连忙收好双腿，也由原来趔趄倒地的随意坐姿，改为了正坐。

整个室内都被铺上了一层薄毯，所以光着腿坐在地面上，小鸟并不觉得冷。

一直在守着她的裂口女，却在夏油杰坐下后，退到了他的身后。

夏油杰从进门后，不管是言行还是举止，都透出了温和、谦逊、有礼。

而他选择与小鸟对坐平视，充分给予尊重这一点，更是让小鸟直接无视了他身后翻涌的咒灵们。

丝丝好感，也在内心深处破壳而生。

“我叫夏油杰。如你所见，我，也是一位咒术师。”他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小鸟，然后平静地陈述着事实。

在这个人类与咒灵并存的时代，正义的咒术师，职责是祓除咒灵。但，也有会出现一些违背常理的邪恶咒术师，比如，加茂宪伦。

夏油杰身材高大，他坐下之后，原本完全笼罩在小鸟身上的他的身影，由长长宽宽、危险的一片，缩成了短短的一片。

尽管刻意保持着距离，但他的身影，还是有一部分，映在了小鸟的身上。

小鸟暂时还未能得知，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正义和邪恶，哪一方的。

在夏油杰做完自我介绍之后，丑宝和变小的虹龙，前赴后继，一一爬到了小鸟跪膝而坐的大腿上。

“呀哈——”似乎是想要在小鸟的心中留下好印象，丑宝那哼哼唧唧也不算难听的声音，突然“软”了几分。

这不软不要紧，它的声音和态度这一改变，站在夏油杰身后的裂口女，长发遮挡下的脸庞，嘴角直接翘起一边，默默给了丑宝一个鄙视。

夏油杰这数量庞大的咒灵里，就数丑宝最会争宠，见风使舵。

与丑宝并驾齐驱的，就是虹龙。

眼瞅着丑宝已经牢牢占领小鸟的大腿，变小后的虹龙，赶紧扇动着翅膀，在空中扑腾了两下后，直接落到了小鸟的肩上。

夏油杰声音一贯温和悦耳，他的眼眸里没有透出任何的情绪，始终带着微笑，看着小鸟。

在夏油杰坐下之后，小鸟的手依然紧攥着绸衣，放在胸前。

随着夏油杰一同袭来的，还有他身上极重的咒灵气息，正快速入侵着她的鼻腔。

危险又强大，夏油杰的气场全开，完全侵占着小鸟，让她根本就没有办法忽视危险。

同时，她的心跳，也正渐渐加快了起来——也没有人和她说过，神明大人，长得如此蛊惑人啊。

小鸟这特殊的体质，让她对咒灵有强烈的吸引，这点是她无法改变的。所以，丑宝和虹龙对她的自然亲近，虽然让她有些抗拒，但是她并没有直接表露出来。

把和夏油杰对视的目光，悄然从他修长的双眼移到了他戴在耳垂，那只反着光的纯黑色扩耳上，小鸟也在静静地端详着他。

过往的经历，致使小鸟极少接触除了加茂宪伦以外的异性。

加茂宪伦，他的额头上有一道奇怪的缝合线，留着一排和上唇宽度一致的胡子。不管是近看还是远看，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是怪异又阴郁的。

而这位救了自己的“神明大人”，虽然他也是危险的男人……

但是，看在他救了自己的份上，姑且听听看，他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吧。

夏油杰身上穿着的，依旧是他平日里会穿着的袈裟。小鸟注意到，那圣洁的袈裟上，盛开了一朵朵纯白的雪花。不止是袈裟上，还有他浓黑如墨的长发上，也沾上了碎碎的雪花。

他身上的鲜活气息，让她彻底放松了下来。

小鸟再次开口，轻轻说道：“我是小鸟。”

与濒死之时的哀求不同，短短的一句自我介绍，小鸟的声音里面携带了生机。

夏油杰身后的咒灵，在听到小鸟的声音后，再次集体发生着窜动。虹龙更甚，它直接嘟起了自己的小龙嘴，往小鸟的脸蛋轻啄了一口，表达自己对她的喜爱。

小鸟猛然一惊，脸色骤变。她另外的那一只手，已经握紧了拳头。

柔甲体没有咒力，除去能和咒灵结合从而生下咒胎这一点，她们的力量与普通人无异。哪怕是对咒灵发起攻击，最多就是不痛不痒，并不会对咒灵造成任何实质性和毁灭性的伤害。

“虹龙，不得无礼！”夏油杰呵斥道。

仅是一瞬间，夏油杰抬起手一挥，挤满室内千奇百怪的咒灵们，就全部消失不见。连带消失的，还有站在夏油杰身后的裂口女和落在小鸟肩膀上变小的虹龙。

嘿嘿，丑宝咧嘴一笑，暂时得到独宠的它，心满意足地抬头看着小鸟。

在小鸟尚且年幼的时候，她就被邪恶咒术师加茂宪伦给掳了回去。与她一同被掳走，让加茂宪伦带到深山老林里的，还有好些与她年龄各不相同的女子。

那个时候的她们，已到妙龄，只有小鸟一人是孩童。

加茂宪伦让她们与咒灵结合，在她们怀孕到不等的月份后，强迫她们堕胎，以此来到达自己的实验目的。

活泼可爱的小鸟，从孩童开始，便一直在照顾着她命运多舛的姐姐们。

大多数的咒灵们，并没有像人那样的意识。加茂宪伦会让咒灵们监视他手里的“柔甲体”，它们经常对还是孩童的小鸟虎视眈眈。

终于厌烦这样的目光，一次，在河里为姐姐们洗着带血衣裳的小鸟，抄起洗衣棒，便往围在她周围的咒灵们挥了过去。

在深山老林的日子惨无人道，她们为了反抗命运，不是没有试过逃跑。可是自身这特殊的体质，不管到何处，都是咒灵们的诱捕器。

一直对小鸟疼爱有加的姐姐小枫，九次怀孕、九次堕胎，被迫为加茂宪伦完成了“咒胎九相图”。

在弥留之际，她对小鸟说道：“希望我的鸟儿，有一天能像真的小鸟那样，展翅高飞……”

——这让小鸟决定再次反抗自己的命运。

夏油杰看着小鸟惨白的脸，一霎变得更为难看，他连忙道歉道：“对不起，小鸟。是我管教不周。”

小鸟依稀记得，在她逃跑的时候，那些野生的咒灵们不仅仅是在争夺她，它们还在猎杀她、戏谑她。

下雪的夜，躲闪在黝黑的树丛里，感觉自己即将被黑暗完全吞噬之际，她忽然看到了山的那头，仿佛在闪着金光。

小鸟朝着若隐若现的金光一直跑、一直跑，在她身后的咒灵一直追、一直追。

最后的最后，她终于倒在了山门前——

小鸟怀有敬畏之心，但她却不信神佛。她和她那些相继死去的姐姐们，就从来没有得到过神佛的任何偏爱。

也就是只这样了——那么，在她将死之时发出的悲鸣，也不会得到任何回应的吧。

“神明大人，您，不用道歉的。”小鸟感恩夏油杰的救命之情，她决定留下来。

夏油杰这极具象征性的穿着，已然让小鸟知晓了他的另外一层身份。

听到小鸟还是用“神明大人”称呼他，夏油杰哑然一笑，嘴唇微启，他想要辩白些什么。

但是，他注视着小鸟那双看向他，虔诚却亮得惊人的眼睛时，辩白却变成了自白，只听他徐徐说道：“盘星教……小鸟你有听过吗？你现在身处的，是盘星教的庙。而我，是这座庙的……”

住持？

小鸟微微侧着头，她在认真聆听着夏油杰的介绍和说明。然而，她脑海里面回荡的，确是在那一段话中，他嘴里唤着她的名字，“小鸟”。

破壳而出的丝丝好感，变成了毛茸茸的小猫咪，它正在用圆圆的脑袋瓜，轻轻柔柔地拱着她的心。

对于自己的身份是咒术师这一点，夏油杰并没有打算瞒着小鸟。

至于自己的另外一层身份，盘星教的教主大人……这点，好像也没有瞒着的必要。她要是愿意留在庙中，迟早都会知道的。

但是显然，小鸟认真思考的表情告诉了夏油杰，她并不知道盘星教的同时，她也告诉了夏油杰，她愿意留下来。

夏油杰没有出家，他不是僧人。

礼佛，不过是他漫长生命中的一场修行，是他自己给自己赋予的觉醒。

他是庙的主人，可他也被庙禁锢着。

两人相视，沉默了片刻。

小鸟看向夏油杰的目光里满是虔敬，“神明大人，我不知道什么是‘盘星教’。但是我会报答您的救命之恩。”

原本盘腿而坐的夏油杰，右侧的腿忽然提膝立了起来，他把右手手肘撑在了膝盖上，手掌同时虚拢他右边的脸颊。

夏油杰突然想起，那一池被血液渐渐染红的清澈透明温泉里，小鸟的那张脸。

决定留在庙里，这只是小鸟自己单方面决定的。她在脑海中已经想好了，要是神明大人点头同意她留下，那么，她会用自己勤劳的双手进行劳动，每天都把整座庙都打扫得一层不染，以此报答他的恩情。

小鸟在等待着夏油杰的答复。

很快她就发现，神明大人脸上的慈悲表情，突然变了样——

夏油杰那双修长的狐狸眼，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小鸟的这张脸，他问道：“你要如何报答我的救命之情呢？小鸟。”

杰：我可没在暗示以身相许。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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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入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