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北市中心一条僻静后街,几盏昏黄的路灯有气无力地亮着,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晕,空气潮湿,带着一股垃圾的酸腐味。
兰陵王沉默地跟在司徒尊身后几步远的位置,虽然同为司徒緋若家的年轻一辈,这位与他交过手的司徒凊却截然不同。
司徒凊曾经是他的对手,可那也不过是遥想当年的陈年旧事,如今他们倒是彼此态度友善,而这位司徒尊,虽然现在是自己的同事,可总让兰陵王心底不自觉带着防备。
他脸上会绷着一丝微妙的笑意,让人心里发怵,不爱说话,除非必要,行动间干净利落,对环境的利用达到了极致,仿佛生来就属于这片黑暗。
司徒尊在一个老旧公寓楼后身停下,抬手示意,似乎在捕捉细微的气息,那双眼睛在黑暗中依旧清亮,他打了个几个简洁的手势——目标在东,两个,有戒备。
兰陵王点了点头。
下一瞬,司徒尊滑入阴影里,接着是两声极其短促的闷哼,和肢体倒地的声音,整个过程快得惊人,等兰陵王紧随其后赶到,行动已经结束。
两名穿着普通,但周身异能波动不弱的男人晕倒在地,失去了意识。司徒尊正蹲在其中一人身旁,手法专业地搜查着对方身上的物品,神情漠然。
“很简单,看明白了?”他利落地将其中一个昏迷的男人扛上肩头,转身,依旧是公事公办的口吻,“另一个归你,带回去。”
兰陵王照做,吐了一口这浑浊的夜气,迈开脚步,跟上了前方那个如同幽灵般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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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美往购物车里放了一袋家庭装薯片,还有若干零食和一提碳酸饮料,司徒凊在几步开外的货架旁挑选水果,夏宇则推着购物车,和身旁的夏天一起对着手上的清单逐一核对食材:“羊肉、白菜、豆腐……嗯,差不多了,药膳料包家里还有。”
冬至了,夏宇准备亲自做羊肉爐给大家吃。
结完账,夏宇和夏天手里拎着购物袋,司徒凊和夏美跟在后面说笑着走出超市自动门,带着凉意的晚风包裹上来,让人精神一振。
“宇哥天哥美美姐!好巧哦~”是任晨文和瞎秘蛙哥三人组,他目光扫过夏家三兄妹,最后定格在司徒凊身上,“哎?司徒同学?你怎么会跟夏家人在一起啊?你不是休学了吗?”
之前同班时司徒凊对他们三人组印象深刻,便笑着对他们点头打招呼,夏天替司徒凊解释道:“司徒同学她现在是我家的房客啦。”
“什么!?”任晨文表情夸张地捂住胸口,用一种痛心疾首的眼神看向夏天,“天哥!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狡猾……居然背着你最贴心的好兄弟我,想要近水楼台……”
旁边的蛙哥立刻默契地接上:“先得月!”
这话让夏天有些尴尬无措,夏宇翻了个白眼,正欲回怼他们,却被身后的司徒凊抢先开口。
“任晨文,是不是我休学太久,你忘了马赛克挡不住……”
司徒凊之前和他们同班的时候就发觉这几个人咋呼得没边,只当他们有趣,没想到开起玩笑来嘴边没个把门的,故意板起脸,敲打他道。
“错了错了司徒姐!不说,不说。”任晨文脸色一变,立刻双手合十作讨饶状,打断司徒凊的话,生怕她将之前偶然看到他的糗事给爆料出来。
“什么啊?挡不住什么啊?”瞎秘和蛙哥的好奇心却被勾了起来,
“瞎秘都莫啦!”任晨文赶紧岔开话题,看了看周围没有路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一脸正经低声道,“哎哎,你们有没有听说最近咱们铁时空好像不太平啊?好多的异能行者莫名其妙就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超诡异的!”
“嘁,真的假的啊任晨文,别又是你阿嬷从哪里听来的都市传说哦。”一旁挽着司徒凊的夏美不屑地白了他一眼。
“有哎有哎!我刚刚就想说的差点忘记了,我家隔壁街那个在Pub打工的阿杰,好几天没去上班了,他老板都快急死了。”蛙哥煞有其事地补充道。
瞎秘也挠着头附和:“好像还不止一个……我老妈昨天还在说,她菜市认识的阿婆,她孙子也联系不上了,报警了也没消息,邪门得很。”
夏天听着,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啊?怎么会这样啊?”
夏宇则显得冷静许多:“短时间内多人失踪,而且看起来都是青壮年,确实不太寻常,警方那边怎么说?”
任晨文耸耸肩:“还能怎么说,就说在调查咯。不过麻瓜警察一点线索都找不到,人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他说着,还夸张地打了个寒颤:“该不会是……有什么脏东西吧?”
“任晨文你少在那边危言耸听啦!”夏美用力拍了他后背一下。
察觉到夏美眼神里闪过的一丝不安,司徒凊拍拍她挽在胳膊上的手:“别怕夏美,这几天你出门的时候跟我说,我陪你。”
夏美对司徒凊重重地点点头,按理说有鬼娃的能力,自己是从来都不会怕鬼的,都怪这个任晨文在那里添油加醋地乱掰。
“走吧,先回家,外面冷。”夏宇招呼大家往回走,任晨文三人组咋咋呼呼地跟了上来。
“好久没去夏家玩了今晚是宇哥做晚饭吗可不可以……”
“好啊,A一下刚刚买的食材费,哦对了,还有我等一下做饭的手工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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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肉爐的香气弥漫开来,众人围坐在餐桌旁,锅里的汤底咕嘟咕嘟地翻滚着,各种食材在里面沉浮,雄哥忙着给大家分汤,阿公先迫不及待地夹起一块炖得软烂的带皮羊肉吹气。
任晨文一边吸溜着鲜美的汤,一边又忍不住提起了刚才的话题:“我越想越觉得邪门,雄哥阿公你们都是老江湖了,有没有听说些什么风声啊?”
夏美嚼着豆皮含糊不清地猜测:“会不会是被魔抓走啦?”
司徒凊用小勺搅动着碗里的汤,闻言抬眼分析道:“如果是魔物动手,现场或多或少都会残留魔气,或者留下打斗挣扎的痕迹。但听他们刚才的描述,失踪现场似乎异常干净,什么线索都没留下,这反而更不寻常。”
“对了,我这个健忘症差点又忘了,你们几个小孩子最近不要单独出去,记得搭个伴。”阿公细细品味完那块羊肉,才想起来叮嘱着。
夏天也意识到了严重性:“啊?阿公都这样讲了,所以到底是谁在搞鬼啊?”
“听灸萊讲哦,盟主已经派人在调查了,你们几个就不用操心了,顾好自己,别让雄哥和你们阿公我担心。”
“阿爸说的对,你们几个小孩不要以为有异能傍身就天不怕地不怕了。”雄哥附和着,同时给司徒凊夹了一大块羊肉。
“真是的,说得人家现在心里好怕哦,”任晨文做作地抱住夏天的胳膊,“天哥~等下可不可以收留我住你家啊?瞎秘和蛙哥都不在,我一个人回家好危险的!”
“不行,家里没有空房间了,”夏宇抢在夏天开口之前拒绝掉任晨文,“就算有你也给我回家去,不然吵都吵死了。”
“蛤~宇哥你怎么可以这么冷酷不顾人家的安全———”
就在这吵吵嚷嚷的当口,门铃响了。
离门口最近的夏天过去开门,只见修站在门口,他身后灸舞探出头来,鼻子还故意嗅了嗅。
“看来,本座来得正是时候啊——”灸舞那双带笑的眼睛扫过满桌的美食和围坐的众人,磁性回音在客厅里响起,“在门口就闻到好香的味道哦,今晚这是要有口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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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过后,雄哥和阿公各自回房休息。剩下一帮小辈围坐在客厅柔软的大沙发和地毯上,中间的茶几上散落着扑克牌,修原本只想在一边看热闹,却被兴致高昂的夏美硬是拽了过来凑数:“修大师——别那么不合群啦!人越多越好玩嘛!”
司徒凊原本坐在夏美身边的沙发里,却被她以“让势利鬼指导你,他超级会算牌”为由,笑嘻嘻地推搡着,落到了夏宇旁边的空位上,灸舞抱着一个抱枕,坐在了司徒凊另一侧,笑眯眯地准备加入战局。
等待夏美哗啦啦洗牌的空档,夏宇剥开一个橘子,仔细地撕掉白色的橘络,然后自然地分了一半递到司徒凊手边。
“夏美你就是嫌弃我牌技烂,才把我打发走……”司徒凊吐槽了一句,对夏宇轻声道谢,接过橘子后,又顺手各分了两瓣给夏美和左手边的灸舞。
“我才没有啦!司徒你这是污蔑!”夏美一边嘴硬,一边洗好牌后接住司徒凊递过来的橘子瓣放到嘴里,拍了拍茶几,“来来来继续,这把玩简单的,抽鬼牌!最后拿到鬼牌的人要接受惩罚!”
“本座今天手气一直不错哎,你们都要小心一点咯。”灸舞忙着抓牌,看到司徒凊递到眼前的橘子,想也没想,直接侧过脸张嘴去接。
大概是整理手牌太过投入,灸舞凑近的动作有点急,温热的嘴唇和门齿不经意间碰到了司徒凊的指尖。
她故作嫌弃地要往他右肩膀的衣料上蹭掉刚沾的些许橘子汁水,却被灸舞笑着抗议,一把抓住手腕,抽出一张纸巾,仔细地帮忙将指尖擦拭干净。
没人关注到这点小动作,一个个都集中在刚刚拿到的手牌上,除了司徒凊右边的夏宇。
他抿着嘴,随即垂下眼眸,抓牌的动作带着些许烦躁。
先从夏美开始抽灸舞的手牌,夏美随手一拿,安全,顺便还凑了个对子:“对了盟主,你刚不是说有事情和我们讲,结果又忙着吃饭,到底是什么事啊?”
“哦,就是来提醒你们一下,最近的连环失踪案,本座猜都能猜到,是长老院在背后搞鬼。”
灸舞的手指在司徒凊的手牌上方悬停,指尖在鬼牌和旁边的安全牌之间来回犹豫,眼睛锁住她的表情,最终手腕一偏,抽走了那张鬼牌。
捕捉到她憋笑时细微的嘴角下撇,灸舞眼里掠过一丝笑意。
“长老院?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一提到这种内部消息,任晨文又精神了,旁边的修一本正经地给他作出解释。
司徒凊从夏宇那里随意抽了张牌,凑出对子打出,一边忍不住吐槽灸舞:“你也太能憋了,这么重要的事居然现在才说啊灸……盟主。”
差点习惯性直呼其名。
“没办法,夏宇做的羊肉爐太香了嘛,搞得我一来,正事都忘了。”
“那盟主您有什么打算?”夏天端正地举着手牌方便任晨文抽选,关切问道。
“本座的人正在暗中加紧搜集证据。这次来呢,主要是提醒你们要加倍小心,我们现在的敌人,不止是魔方势力,”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还有一部分……来自白道内部,自诩正义的人。”
灸舞从司徒凊手中成功抽走安全牌,配对弃牌,手牌在快速减少。
“蛤!?白道内部!?” 任晨文发出怪叫,“那我岂不是,很危险!像我这种风流倜傥、异能潜力无穷的新星,肯定是他们的首要目标啊!”
他说着边下意识地从下家夏天手里抽了一张牌——翻过来一看,鬼牌上滑稽的小丑正对着他龇牙咧嘴。
任晨文脸部抽搐翻了个白眼。
灸舞笑了一下:“据我调查,他们专挑中高阶异能行者下手,所以你暂时还算安全,不用担心。”
“那盟主你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夏宇第一个将手牌弃光,偏头看向灸舞。
“毕竟敌在暗我们在明,暂时还不要打草惊蛇……你们顾好自己的安全就好。”灸舞也清空手牌,他顺手抱起一个沙发靠枕,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背上,目光落在司徒凊对着一大堆手牌犯愁的侧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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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牌局散场,司徒凊跟着夏家三兄妹一起,将灸舞、修以及吵着要人陪送,最后被夏宇一个眼刀瞪得缩回去的任晨文送出夏公馆门口。
夜风吹散了屋内带出的暖意,看着修和灸舞转身离开,在夏宇准备关上门的前一刻,司徒凊终于还是出声:“盟主,请等一下。”
她快步走下门口的台阶:“我有些事,想单独和你聊聊。”
走在前面的灸舞停下脚步,转过身,修也默契地停在稍远一些的位置等候。
灸舞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清亮,看她只穿着单薄的居家服就跟了出来,不禁蹙眉:“怎么了?外边冷,有什么事情刚才在屋里不能说?”
司徒凊走到他面前,夜风拂动她的额发,目光直视着他,没有任何迂回:“灸舞,你的易容术,能不能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