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朝回门,盛家中门大开。
以盛长柏夫妇为首,盛长枫,二房的盛长梧夫妇,三房的盛长梁夫妇等人迎在门口。
明兰由丹朱扶着,从青缦饰金饰银螭绣带的黑漆齐头三驾马车里走了下来,刚落地,一架平头小轿姗姗来迟,慧兰从轿上下来,一眼看见那显眼富贵的三驾马车。
慧兰一双眼睛直直的盯着明兰看,但瞧明兰一身大红真丝织金鸾凤云纹广袖翟衣,罩着薄如蝉翼的金丝绣花团凤褙子,梳着朝天如意髻,簪着五凤朝阳的紫金展翅飞凤挂珠大钗,耳上缀着流苏赤金耳环,拇指大的红宝石晃得人眼花。
满身珠光宝气,这本该是她的!
“盛明兰!”慧兰忍不住大喊了一声,就要冲过去。
顾廷烨警觉的将明兰护在怀里,转而看向慧兰,面露凶光。
盛长柏和盛长梧也横在中间,生怕慧兰忍不住冲上前伤了明兰。
文炎敬忙拉住慧兰,低声耳语:“慧姑娘,你也看见了,这本就是个局,闹大了吃亏的只有你。”
三房的盛长梁昨晚上被盛老太太一番话吓得不轻,生怕自己妹子在家门口闹开了,到时候脑袋搬家,可不是开玩笑的。他赶忙走到慧兰跟前:“时间不早了,咱们有什么进去再说。”说罢环顾左右,生怕被外人瞧见端倪。
慧兰冷静下来,她死死搅着手中的帕子,满脸的不甘,咬牙道:“咱们进去吧。”
一旁早到片刻的如兰懵了,要嫁文炎敬的不是明兰吗?如今这情景,新娘子互换了,顾廷烨想娶的本就是明兰,如今是得偿所愿了,可官家赐婚给顾廷烨的新妇并不是明兰,那这样,岂不是欺君之罪?想清楚这事,如兰猛地脊背发凉。
“你还好吧?”程怀景顺着如兰的目光看去,文炎敬和新妇二人,窃窃私语,看起来一副郎情妾意的模样。
如兰是个心大的,她没有品味出程怀景的话外之音:“挺好的。”她笑了笑,目光在明兰和慧兰二人之间来回,再看看盛家几位男丁,他们好像对新娘子互换这事并不惊讶亦不惊恐,那此事必然已上达天听,且官家并未严惩,想到这,如兰登时松了口气。
程怀景对盛家女眷不甚了解,见过的次数寥寥无几,自然分不清明兰和慧兰,名字与人他也对不上,只知道一个是如兰亲妹妹一个是堂姐姐,新娘互换他自是察觉不到。
察觉到如兰的目光,文炎敬抬头看了一眼,四目相对,如兰大大方方回以浅浅一笑。
她似乎一点都不在意他了……文炎敬有些不甘,如兰明明那么爱他,为了与他私会,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节和盛家的清誉,放他进盛家后宅,与他在玉清观幽会。那时他一眼就看出来,盛家的五姑娘,看似张扬明媚,实则内心自卑,她的容貌才情心思,样样不如两个庶出姐妹,唯一能压过她们的只有嫡出身份。也正是看出这一点,文炎敬投其所好,日日写信夸她,赞她,将她捧做自己心中的唯一和特殊,果不其然,如兰马上对他情根深种,恨不能立马就嫁给他。而现在的她,落落大方,自信满满,全然不复当初模样,更重要的是,眼里一点都没有他。
文炎敬什么心思想法,现在的如兰一点也不想知道,也不屑知道。她抬头看向程怀景,小声道:“等六妹妹的回门宴结束,我们去哪玩?”
程怀景回道:“七星岩。”他们婚后七日便到处游山玩水,这次是特意从五台山赶回来参加回门宴的。
一行人鱼贯而入,新夫妇自是要先去寿安堂拜见老太太的。
盛老太太端坐上首,两对新人先后拜过盛老太太。
整个一大家子,神色如常,丝毫不惊讶换亲之事,好像本来就该是现在这样。盛老太太假模假式的安慰了慧兰几句,而后就跟半辈子没瞧见明兰似的,直拉着她的手不住打量。
此情此景,更让慧兰憋了一肚子气。
盛老太太越看脸色越黑,不过才两日,明兰就跟脱了层皮一般,胭脂水粉都盖不住她眼睑的青黑,神情萎靡不振,眉眼间却透着一股媚意;再看一旁的顾廷烨,神清气爽,眉眼舒展,眼底神色却透着隐约餍足。
老太太肚子里过了好几遍气,却又不好说什么,只眼刀狠狠剜了顾廷烨几眼,顾廷烨面色如常,淡然镇定,一副啥也不懂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老太太才松开了明兰的手,道:“对了,你娘给你生了个弟弟,给你爹磕完头以后去瞧瞧你娘跟弟弟。”而后看了看一旁被冷落许久的慧兰,不达眼底的笑了笑,道:“慧丫头,你先去厢房拜见生身父母,好好叙叙,再去给义父义母见礼。”
虚伪至极。慧兰忍不住心里翻了个白眼,怎么出嫁的时候又不说该先拜见亲生爹娘呢?她连辞行礼都懒得行,直接转身离去。文炎敬匆匆朝老太太行了个礼,立马跟了上去。
“老鸹抹石灰也变不成白鹤。乡野丫头,再怎么学习也还是不懂规矩。”房妈妈看着慧兰离去的方向嘲讽道,而后笑意盈盈的看向明兰,“论规矩礼数,谁人能比得过咱家六姑娘。”
明兰依盛老太太怀里,羞赧道:“房妈妈过誉了。”而后离开盛老太太温暖的怀抱,轻声道:“祖母,我一会回来再与您好好说话。”
老太太笑着点头,目送着小夫妻俩出去;不过须臾,她脸色便变了,给房妈妈使了个眼色,房妈妈领会,转身下去,直去寻何妈妈来问话。
“寻常新婚夫妇亲热些也是有的,可哪有他那般的!……也不管有人没人,一瞧见姑娘就跟那山坳子里的狼似的,嗷嗷的两眼直放绿光,一没人瞧着就动手动脚,白日黑夜的胡闹!”何妈妈是盛老太太在出嫁前安排在慧兰身边的,就是担心换嫁以后明兰这几日没有贴心老人在身边,她轻拍着桌子,咬着牙,“姑娘身子才长开呢!怎好……这样?!”
房妈妈听得目瞪口呆,神情有些尴尬,若不是她素知何妈妈性子寡言耿直,怕是不肯信的:“六姑爷都这个年岁了,还毛头小子似的,房里……难不成也没个人?”
说到这个,何妈妈总算气平了些:“可怜姑娘这几日也没功夫管事,不过我出去问了一圈,姑爷原有的一房姨娘和一个通房都留在宁远侯府了,说是过阵子再接来。六姑爷忙碌的很,整日的在外头办差,并不怎么回府,是以府里还算清静,只有个叫‘凤仙姑娘’的女子住在偏院,听说是什么将军送来的。我不曾见过,听闻姑爷……没怎么理会过她。”
房妈妈听了,也不知是喜是忧,隔了半响:“姑爷宠爱姑娘是好事,可是……”她也不知怎么措辞,最后只能道,“还是回了老太太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