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顾廷烨和盛明兰夫妇前脚刚离开大内,后脚盛纮就被扣在了皇宫,直至夜幕降临,盛家人也没等到盛纮归家。
夜色朦胧,天边划过一道闪电,霎时,大雨倾盆而下,屋檐下的灯笼剧烈摇摆着。
错嫁之事,惊雷落地,盛家登时炸开了锅。
盛岳氏哭天抢地,大骂二房的人居心叵测,将新娘子换了;盛家的三老太爷更是唾沫横飞,将二房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骂了个遍。
好好的一个将军夫人被换了,都到嘴边的鸭子竟然飞走了,三房怎么能不气。
盛老太太心知肚明,极为平静的看着这场闹剧,三房这幅模样,她一早就料到了。
“你们喜欢吵喜欢闹,去外头闹去吵去,让大家伙都知道,咱们盛家犯了欺君之罪,到时候大家一起死!命都没了,别说将军夫人,就是举人娘子也捞不着!”
盛老太太此言一出,哭闹不休的三房瞬间安静下来,愤愤不平的看着盛老太太。
“你说的倒是好听,好处都让你们二房占了,我看你们就是故意的!”
“我们二房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欺君啊!”盛老太太义正言辞的辩驳道,“谁能想到两个丫头酒量那般浅呢?竟然稀里糊涂的进错了屋子,穿错了衣裳,上错了花轿。”
老太太一脸无奈可惜的模样看着三房的众人,而后脸色一沉,温柔慈祥的面庞里透出阴鸷,语气冰冷:
“出嫁那几日,所有近身伺候慧丫头和明丫头的女使婆子,一律打五十板子,发配到庄子上去。”
五十板子下去,那些女使婆子,就是不死也得半残,如此责罚未免太过狠毒,盛岳氏不禁打了个冷颤,再不敢直视盛老太太。
打个巴掌自然得给颗甜枣。老太太看向三房众人,道:“纮儿还在大内,圣人也迟迟未下谕旨,这事若能平安过去,到时候在老家给你们置办一间大宅子,我那还有几间经营不错的铺子,都予了你们,算是补偿吧。”
盛家三房爱财,但更惜命,他们也不敢真的闹大,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见好就收。
“啊……”一旁的王若弗惊叫出声,她产期将至,一面担心迟迟未归的盛纮,一面又要应付咄咄逼人的三房,惊惧恼怒之下,竟动了胎气,眼瞅着就要生了。
葳蕤轩,女使进进出出,林噙霜站在门口,来回踱步。
盛老太太坐在廊下,一旁的房妈妈给她打着伞,雨水一滴也没落在她身上,她看了一眼林噙霜,房妈妈立刻上前,道:
“林小娘,您摆出这副焦急的模样给谁看呢?”
林噙霜往里收了收被雨水打湿的裙摆,回怼道:“我若不急,落他人眼中,岂不是要被说盼着主母早逝?”林噙霜说这话时,眼睛看着的却是一旁安若泰山的盛老太太。
“林小娘慎言。”房妈妈呵斥道,“四姑娘虽入王府,可你依旧还是盛家的妾室,竟敢在老太太面前咒主母。”
林噙霜现在不仅仅是盛家的妾室,更是升王妃的生母,对着一个妈妈用不着伏低做小。她看向房妈妈,冷笑道:“房妈妈,因你年长,大伙才尊你一句妈妈,说到底也不过是个下人,你一贯最重尊卑,怎么这会就尊卑不分了?”
“老太太跟前,岂容你放肆!一个妾室,也敢大言不惭的妄议尊卑!”房妈妈不卑不亢,厉声训斥道。林噙霜如今是越发不把盛老太太放在眼里了,老太太对她仁至义尽,她却背地里干那些个龌龊勾当,不知廉耻,一个妾室而已,仗着主君宠爱,女儿嫁得高门,就无法无天了。
“房妈妈,而今我为主你为仆,我为尊你为卑,你一口一个的妾室喊着,一声又一声的训斥我。”林噙霜笑了笑,继续道,“不知道还以为你才是咱们盛家的老太太呢!你这是瞧不起升王妃的生母,还是无视老太太的存在呀?”
房妈妈身后真正的话事人是盛老太太,她的话就是盛老太太想说的话,老太太端的清高,自然不会亲自与林噙霜说这些,损了她的清贵高洁。既然盛老太太拉不下脸来说,也就怪不得林噙霜呛回去。虽然墨兰叮嘱过,树大招风,让她待尊者要恭敬些,可也不是要她处处伏低做小,任人揉捏,有了升王府做靠山,她也用不着假惺惺的在盛老太太跟前装乖巧,省得恶心彼此。
“好了,大娘子这会正过难关呢,你们都安静些。”稳如泰山的盛老太太终于是开口了,她手捻着佛珠,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林噙霜紧紧捏着手上帕子,暗自祈祷:这孩子生不生得下来都不要紧,要紧的是大娘子活着。
林噙霜一早就明白,盛家这样的家庭,甭管她的儿女多么的出息,也不可能将她扶正,而王若弗这样没脑子好糊弄的主母再难找出第二个来,王若弗若出事,盛纮正好升官发财死娘子,可不就便宜了这个没良心的去。
深夜,皇宫大内,盛纮呆在昏暗的小宫殿内,连个烛火也没有,黑黢黢的一片,格外的渗人。
等得他腰酸背痛,困意连连,紧闭的宫门方才打开,一缕烛火透了进来,盛纮下意识眯起眼睛,待看清楚来人,他慌忙起身,下跪请安。
“盛卿,你当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
皇帝短短一句话,吓得盛纮一身冷汗,他不明白为何官家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官家看了一眼盛纮,坐在了一旁椅子上,内侍递上来一盏茶,官家品着茗,再未搭理盛纮。
盛纮不明所以,只是跪着,空气安静得可怕,他一动不敢动,生怕触怒天威。
等了好一会,官家放下茶盏,内侍方才将错嫁之事告知盛纮。盛纮只觉得手脚虚浮,大脑一片空白,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乖巧懂事的明兰居然敢干出换嫁这样瞒天过海株连九族的大事来。
夜色越发的浓,雨也越下雨大。
盛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大内回来的,下马车时,他的身体不自觉打着摆子,他稍稍稳定身形,就有家丁急匆匆的跑上前来。
“主君,主君您没事就好。大娘子,大娘子她难产了!”
“什么?”盛纮听到这个消息,过台阶的时候直接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全然没了往日的威严稳重。
盛纮刚跑到葳蕤轩的时候,天空砸下来一道闪电,霎时天空骤亮,随着惊雷响起,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穿雨而来。
产婆兴匆匆的出来报喜:“恭喜主君,贺喜主君,大娘子母子平安。”
盛纮喜极而泣,连连叫了几声:“好好好,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见王若弗平安,林噙霜上前道了个喜,就回了林栖阁,这一夜啊,盛家这几位真正的主子注定无眠,可是这跟她这个半主子有什么关系呢?就是火烧的再大,水淹的再深,只要墨兰还是升王妃,那就波及不到她身上。
王若弗整整熬了整整四个时辰生下来的孩子,盛纮当夜就给他取了名字,唤长桉。
盛长桉,平平安安。
安抚完了王若弗,盛纮与盛老太太去了盛家宗祠,不多时,激烈的争吵声从宗祠里传出来。
“母亲!”盛纮几乎要咬碎了牙,“您是把我当傻子,还是把圣上当傻子?错嫁之事怎么可能是巧合!”
“巧合也好,刻意也罢,官家已然不追究了,你又何必如此动怒。”盛老太太从盛纮口中得知官家赞成将错就错,一颗悬着的心也就彻底放下了,她皱了皱眉道,“只可怜明儿,还撞了御柱,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看着盛老太太那副事不关己,只关心在乎盛明兰的模样,盛纮瞬间明白,此事盛老太太必然参与其中,他有些崩溃:“明兰是您最疼爱的孙女,也是我的女儿,我不会害她。可您为了她,竟然配合她瞒天过海,您可知道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纮儿,你真是糊涂了,哪来什么瞒天过海,更没有什么错嫁之事,顾将军本就是你的亲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