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否】当时只道是寻常 第14章 回门

翌日，天还没亮，墨兰就起来了，一夜无梦，睡了个特别香甜的觉，她的脸色也跟着好多了。

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秋江恨不得将所有名贵的首饰都给墨兰戴上，好让盛家的人都看看，四姑娘出嫁后过得是多么的体面风光。

“秋江，那花丝镶嵌南珠的大金凤钗子就别戴了。”墨兰看着秋江从梁晗新送的礼物里头拿出来这么一只大金凤要给她戴上，连忙制止，“戴那支红玉雕的鸳鸯花葡萄籽流苏步摇吧。”那是盛墨兰出嫁前日，林噙霜给她的，比不过南珠凤钗名贵，但也是难得的上品，艳丽却不失端庄。

墨兰今日穿了身大红百蝶穿花金线滚边的交领襦裙，也与这步摇更相衬。最主要的是，她不想打扮的花枝招展像个暴发户似的，去盛家炫耀。

盛家的人本就不怎么待见盛墨兰，而她又不顾一切的要嫁进梁府，更是将盛家得罪个干净，人人都等着瞧她笑话，尤其是王大娘子和盛如兰，更是巴不得她被梁晗厌弃了才好。拿着婆家的东西去娘家炫耀，只不过得一时虚荣，末了招人闲话，弄得里外不是人。

永昌伯爵府与盛府不过隔了三四条街，坐上马车，两刻钟的功夫就到了。

刚一下马车，就已经有人候在门口了，是盛府的管家福叔，他满脸堆笑道：“四姑爷，四姑奶奶，快请，主君主母都在大堂等着呢。”

盛府的正厅大堂，盛纮和王氏一左一右的坐在檀木雕花的太师椅上，墨兰和梁晗上前一一行过礼后，便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立刻就有女使上前看茶。王氏品了一口茶，斜眼看了眼墨兰，面色红润、眉颜含羞，恭谨端庄的坐在一旁，好似画里走出来的人物。王氏以前只觉得墨兰这丫头像极了她母亲，长着个狐媚样子，天天吟诗作赋无病呻吟，没成想嫁入勋爵人家没几日，这人的气质都大不一样，看起来是过得如鱼得水了。

再看墨兰身边的梁晗，长得是一表人才，清风霁月、丰神如玉的，又出身伯爵府，除却那些个风流传闻，他也算是不错的孩子。而且对墨兰那叫一个体贴入微，打从进门起，那目光就没离开过墨兰，就连进门时过门槛都小心翼翼的扶着墨兰，生怕她磕着碰着了。想到这，王氏免不了心里一酸，看了眼盛纮，便是他们新婚最恩爱的时候，盛纮也没对她这么无微不至过。

越想就越拱火，王氏忍不住板起脸来，数落墨兰道：“墨兰，这永昌伯爵府不比盛家，可不由得你使性子乱来！如今嫁了，更要孝顺公婆，友爱弟妹妯娌，不可妄言妄行，丢了盛家的脸！……”伺候王氏的刘妈妈有些无语，王大娘子还是这么沉不住气，她都可以预见，墨兰立马要像林噙霜一样装柔弱无辜来博人同情了。

出人意料，墨兰只是微微低头不卑不亢的应下了：“大娘子说的是，墨兰明白。”墨兰捏了捏帕子，露出了手上一个翠玉镯子，那是王氏在墨兰出嫁时给她戴上添脸面的。

依着墨兰以前的性子，她嫁入高门，必定会穿金戴银高调回门。可今日，她这衣饰虽艳丽却算不得多华贵，还戴着王氏送的东西。面对王氏咄咄逼人的数落，她也是面不改色，虚心接受着，两厢对比之下，便显得王氏这个当家主母有些失了气度。

盛纮一直由着王氏数落墨兰，一是内宅之事，他不好插手；二是想打压一下墨兰，免得她以为嫁入高门就可以忘本得意了。

现下王氏还在说个不停，盛纮不得不开口制止，免得在梁晗面前失了体面，正要说话，梁晗却先他一步开口道：“岳母不必担心，墨兰知礼懂事，温雅恭顺，家中老少都十分喜欢她。”梁晗说罢，轻轻握了握墨兰交叠的双手。

王氏看见这一幕，更是加倍气愤，她想了一会，转头低声吩咐了彩佩几句，而后端着茶盏喝了口茶，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瞧着墨兰，嘴角扬起一丝笑容。

见过了盛纮夫妇，接下来便是去寿安堂看望盛老太太。

寿安堂僻静朴素，偌大个院子里也就植了几株寻常松柏，中央搁着一个雕寿字的花岗石，边上养了一缸睡莲。

一进室内，迎面一股淡淡的檀香，想来是盛老太太常年礼佛的缘故。盛老太太一身紫棠色衣裳，坐在太师椅上，显得格外的慈祥。

“祖母安好，墨兰带着六郎来给祖母见礼了。”墨兰说罢领着梁晗给盛老太太磕了个头。“起来吧。”盛老太太不愠不火道。盛老太太与墨兰这个没有养在跟前的孙女并不亲厚，这要换作是明兰归宁回来，盛老太太早扑过去嘘寒问暖，眼泪婆娑了，不疼就是不疼呀。

墨兰一直是养在林小娘跟前的，盛老太太总觉得墨兰很像她母亲，小娘做派，没有规矩不识大体，而且为了梁家这门婚事还算计了整个盛家。盛老太太要是真当墨兰是亲孙女，觉得墨兰在林噙霜身边学得不好，大可以不让墨兰待在林噙霜身边，就算她自己不教养，交给正室大娘子也是合情合理的。说白了，盛老太太觉得盛纮不是亲生的，隔了层肚皮，怕自己说多了，惹得盛纮厌烦。

不知怎地，墨兰心里莫名有了一股悲凉之感，这偌大的盛府除了盛长枫，怕是再没有谁是真心关心在意她过得好不好了。

墨兰正胡思乱想着，她的两个妹妹从内堂款款走来。

盛老太太身边的红木花几上摆了一件白釉花觚，里头插着几支半开半合的清香夏荷，如兰明兰姐妹俩就站在这荷花边上。

如兰一件藕荷色对襟花上襦搭着件菖蒲花的百迭裙，流云髻上簪着一对蛋白粉玉石嵌流苏步摇，看着乖巧可爱极了。

明兰一件浅玫瑰粉的羽纱对襟襦，里头一身雪荷色绫缎交领衫，下边是同色的挑线裙子，坠马髻上用一支荷花状红玛瑙簪子簪住了，脸上涂了一层淡淡铅粉，眉宇亦细细描过，檀口微微淡红。明兰就往那荷花边轻巧一站，倒让那雅致夏荷都失了颜色，好像那淡淡荷花清香是从明兰身上来的一般，当真是清丽脱俗，人比花娇。

王氏看着精心打扮过的明兰很是满意，好似话家常一般，笑着在梁晗跟前指着明兰道：“四姑爷，这是你六妹妹，以后就都是一家人了。”

梁晗之前也见过明兰，不过那时候他的目光都在墨兰身上，自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看明兰。现下细看，当真是绝代风华，精心打扮一番更是光彩夺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梁晗忍不住多瞧了一眼。他突然想起来当初他母亲吴大娘子和他说过的话：“你可莫要后悔。”

那他可后悔？他一点也不后悔。她盛明兰天姿国色，可墨兰亦是倾国倾城，是梁晗认定的，唯一的妻。一向这三朝回门，拜的是双亲长辈，识的是兄弟连襟，未嫁的小姨子一般都是不出来见姐夫的，便是当家主母真是让未出嫁的小姨子出来见客，那也是依着齿序依次来，先介绍如兰才是。

王氏明知当初吴大娘子相中的就是明兰，她如此行事，分明就是要墨兰难堪。

梁晗瞧明兰的那眼神落在王氏眼里那叫一个舒心。如兰瞧见了，轻蔑的撇了撇嘴，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明兰则死命的低头，她知道王氏是何用意，偏又不能不给王氏面子，只好装死人了。

“那这位便是我家大娘子的五妹妹了？五妹妹好。”梁晗目光扫过明兰，转而落在如兰身上。王氏明明先介绍的是明兰，梁晗却有意识忽略明兰，转而去向如兰问好。

明兰的样貌搁哪都是最鲜艳的一抹亮色，便是她有意当小透明也没办法让人忽略，她还是第一次这般被人直接无视了过去，更何况她今日打扮的这般艳丽。梁晗必是故意的，不想让墨兰难受。

想着，明兰抬头看了一眼梁晗，他就站在墨兰身边，衣裳紧挨着衣裳，细看下，他宽大的袖子下的手轻轻的触着墨兰的帕子，看似夫妻间的亲昵举动，实则是在宽慰墨兰。

万事，他都向着她。

不然，梁晗也没必要那么刻意的先去和如兰打招呼，偏偏他是依着齿序来的，拿不着半点错处。

外界都传梁晗是个风流公子，明兰也只见过他一两面，对他并不了解，那时为了尽快扳倒林小娘，明兰算计了林噙霜母女，自然也不会去认真考察梁晗的品行。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么近距离看着梁晗，明兰才发觉他虽不如小公爷那般清逸俊朗、玉树临风，却也身材颀长、剑眉星目，对墨兰更是无微不至时时刻刻维护着，说起话来也是十分的严谨，让人抓不住把柄，身姿矫健，应当还是个武功不弱的练家子。这般好儿郎，倒是便宜墨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