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联】被抓来演戏的我们 第248章 钢铁之城（七）

钢骨跟在奥利安身后，眼睛就没离开过这个还不是领袖的擎天柱。奥利安身边总有一种特殊的气氛，能够让人轻松一点。艾丽塔在他身边时，钢骨还没有察觉到，当奥利安独处，那些安静和沉稳就会从他身上的每片金属中透露出来。

果然，奥利安和艾丽塔交谈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现在才是他平常的样子。奥利安走入自己的工位，2区今天似乎只有他在工作。钢骨瞬间被这些浮刻的数据吸引，那些铺天盖地的黑色的文字将整个2区的光线都压暗了，奥利安身上的红和蓝就是这里唯一的颜色。

视觉效果相当震撼，钢骨都没有来得及去看奥利安所整理的档案，就沉浸在奥利安周身的氛围之中。档案中每一个散发着淡淡光芒的数据，随着奥利安的操作而上下起伏，他在整理一段精确的历史，怀抱着缅怀的心情将它归位。

奥利安接受的数据流通量相当大，可他的机体温度没有上升多少，操作的手缓慢而坚定。让人感觉他其实是在享受，钢骨也沉浸在这安静的氛围中，那将来可是擎天柱，没有什么是他不能扛过去的。钢骨随着这些数据上下浮动，也把自己带入了奥利安的角色中。他觉得这些数据运动方式十分熟悉，自己好像也能上手。

黑暗中，细小的数据闪光流淌着组合，它们变成了杯子中流淌的液体，在炫目的灯光反射中依旧闪烁着光芒。等到身边传来机群嘈杂的声音，钢骨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档案馆。

七彩的灯光，动感而高亢的震动从建筑底下发出，还有随着震动欢快走动的机群。与在档案馆的肃穆完全不同，这里的机群显得活泼又热情，他们随意展示着自己的变形能力，炫彩的涂装和力量感的身体线条一样能获得机群们的欢呼和赞美。

可与在档案馆相同的是，奥利安身边的气氛一点也没变，喧闹的机群没有影响到他，以至于钢骨连自己换了地方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身边传来其他机的声音，钢骨才惊醒，他都快贴在奥利安脸上了，难怪自己看到杯子中的能量液那么近。

“再来一杯高纯能量液，”奥利安身旁一个红白涂装的家伙开口说，他的声音有些沙哑，那种带着粗粝质感的声音反而很性感，“奥利安，好久不见。我们至少有一周多没见面了？爵士那小子感觉都要上失踪机口了。”

他拿起能量液一饮而尽：“好久没有喝这玩意了。”

奥利安把自己手边的能量液推给他：“救护车，爵士被调去别的城市执行任务，还有三周才能回来。”

看救护车又将能量液喝光，奥利安有些疑惑：“你明天不执勤？”

或许他很少看对方喝这么猛，奥利安表达了自己的关心。高纯喝多了会感觉头晕，对于一个医师来说，非常影响操作精度。只见救护车摆摆手：“另一个城市的事你肯定听说了，他们损毁了医务所，我这边还好，没有跟着一起闹罢工。但我担心要出事，就让他们放假了。”

“有事的话通讯联系，”救护车呵呵一笑，“以我的技术，就算站在旁边指导他们操作都够了。”

艾丽塔插话：“就是会被你的同事们吐槽一百年。”

救护车拍案而起：“谁敢啊？我上个星期才获得的医师协会特等嘉奖，我记下了所有流水线和火种的特质，我知道所有机体的每一个神经单元和传感器型号。我现在就可以把这里所有机体的变形齿轮卸下来.......”

所有听到他这句话的机都忍不住回头看，看到救护车这位医师的脸，以及他手上挥舞的手术器械，大家都忍不住捂着腰子往后退了两步。果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医生。艾丽塔和奥利安连忙帮救护车解释：“他喝晕了，开玩笑呢，别介意。”

奥利安和艾丽塔一左一右，把还在说自己不是开玩笑的救护车，拉到了一个空闲的独立于大厅的包厢里。救护车说：“我的确能做到这些啊，我很厉害的，我也很努力的。我都连轴转一个星期了，稍微放下假怎么了？”

奥利安还认真地回答：“我知道你一直很厉害，你不需要在其他人面前证明的。”

艾丽塔和救护车听到这句话，电路脉冲都齐齐卡了一下。救护车一肚子自夸的话都塞在了发声器里，他开始发出一种低声频率，却没有具体意思，更像是语言系统崩溃后的胡言乱语。奥利安悄悄在频道里问艾丽塔：‘救护车去哪里执勤了？他好像很疲倦？’

‘跟我去的是一个地方，那里有大量伤员。’艾丽塔这次没有很兴奋地提起当时的事情，她的系统中在运行着特殊程序。这让她抽象地从救护车身上看到了当初那些机体，艾丽塔还记得这些机体的惨叫，可他们的表情和光学镜却让她的传感器捕捉到了燃烧着的火焰。

救护车明显知道的更多内情，更惨烈的场景他也不是没有见过，但这次似乎给他们都带来了完全不同的感受。这时，钢骨听见从包厢外传来了如浪潮般的欢呼，声音一时间大到盖过了音乐。

大家好奇地探出头去，看看外面发生了什么。

银色支架的大屏看到底下热烈的反应，继续往前伸了伸，务必请每个在‘调律’里的机都看见。钢骨的感官比较迟钝，他虽然能想明白一些事情，但还是需要新的刺激点。钢骨只会跟着他最感兴趣的那个东西走，周围的一切都比较模糊。所以当外界有比较强烈的反应，钢骨也跟他们一样，会选择往外看。

那是一副怎样的画面呢？钢骨很难用语言描述，不过他知道，如果换成人类，这画面一定得分为R18级。黑色的液体四溅，画面上两只钢铁机体在相互缠斗，无论是能量刃还是热武器，只要能使对方倒下，自己所受的所有伤都是值得的。

他们在用最血腥的、最原始的方式获取胜利，而底下的机不管是哪边倒下，他们都会喝彩。钢骨听的毛骨悚然，他甚至觉得屏幕上这两个不像是智慧生物，其中一个已经被削掉了一大半脑袋，内部机械结构的组织还会像人类一样掉落。可就算是失去了大脑模块和手臂，这个机体仍然在攻击对面。

不是为了胜负，而是为了生存。就像原始时代的狩猎，谁胜出，谁就能活下来。角斗场创造了这样的氛围，塑造了这样的对决，大多数自诩文明的种族都喜欢看这个。因为它在唤起生命原始的本能，所有的一切，包括场外的观众也成为了这个氛围的塑造者。

压着对方打的那个机块头明显没有底下那个大，他却能一直坚持到对方倒下。这不代表他就没有受到攻击，粉碎的装甲和从缝隙中滴落的机油、散热模块疯狂运转所导致的快要形成实质雾气，机体状态表明，他的核心系统受损了。

镜头似乎非要带给人悬念，直到尘埃落定的最后一刻，镜头才给了胜利者一个特写。猩红的光学镜被雾气包裹，面甲上滑落的冷凝液，肃杀的气息扑面而来，犹如一道绳索勒住了所有观看者的咽喉，让他们窒息。

面对仍然在挣扎的对手，一个刚刚差点将能量刃插进自己火种舱的敌人，他开裂的光学镜毫无波动，一炮将对方的大脑模块轰碎。他没有选择彻底杀死对方，而是让对方失去活动能力。随着碎裂一地的对手彻底下线，刚刚仿佛要一起被他杀了的观众终于反应过来。

所有人高呼他的名字。

“威震天！威震天！威震天！.........”

看着奥利安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看，救护车冷哼一声，对着艾丽塔说：“你真劝这傻小子去那里看看啊？就不怕.......”

艾丽塔还没说话，奥利安就跟救护车解释：“是我自己想去，我想去看看能写出那样话语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他说的一些理论我很感兴趣，或许我和他有机会就此讨论讨论，万一他被封杀，至少我能有机会......”

奥利安话都没说完就被救护车打断：“且不说你好歹是个政府官员，掺和到这中间来，是嫌自己报废时长太长了吗？你想要从他那得到什么？是反抗的言论，还是暴力的路径？”

“奥利安，他跟我们完全不同。他能从矿工这种底层工种爬上来，对外部环境的感知和经验，会把他塑造成一个，跟我们从大脑模块到思维逻辑都不一样的机体。但这真的对整个种族都是正确的选择吗？”

救护车苦口婆心劝他：“你都没有怎么见过底层工种，他们根本就没有途径学习文字和语言，这个叫威震天的家伙是从哪里学到的？哼，从矿工到明星角斗士，多励志的故事啊，就是来骗你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年轻的。”

救护车恨不得把自己脑模块里有的东西一起塞给奥利安，奥利安却微微摇头：“你知道的，我们从火种源诞生起，就被赋予了基础逻辑思维，再通过流水线塑造机体，我们的工作也被固定了。如果威震天真的能凭借自己的力量做到现在这样，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学习我们自己所感兴趣的知识，而不是沿着固定的逻辑运行？”

“我没有看到过底层工种的生活，不代表我就要一直不了解。威震天的思维逻辑跟我们不一样也很好，我可以从另一个角度看待问题。他的励志故事无法打动我，他的思想才行。”奥利安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救护车却挤起了光学镜周围的活性金属。

救护车伸手刮了刮自己的面甲：“我就是担心这个。大多数机喜欢的，都是他身上所代表的反叛精神。小众的东西总是会有着异常强的凝聚力，每个个体很难拒绝‘自己是不一样的’这种说法。奥利安，你想的太深了，这没有好处。”

救护车每句话都在暗示奥利安，他不担心奥利安被骗，而是担心奥利安会卷到这滩浑水里，最后被搅的火种都不剩下。他也看出了威震天这个机本身的魅力，威震天对于现在赛博坦的情况来说，无异于往热油里倒水。威震天能做到怎样的地步？他是瞬息陨落的星星还是长明的烈日？一切都是未知数。奥利安很聪明，但是提前站队绝对对他本人没有任何好处。

“但是，通常深度思考才能找到自我。我没见过的东西太多，所以才更想去看看，”奥利安看着自己的手部结构，“我不想能从威震天那得到什么，只是想见证他所拥有过的一切，这或许能让我找到自己想要什么。”

奥利安给出了自己的答案，救护车往后一躺，把杯子里的能量液往嘴里倒。他没有继续说什么，奥利安却接着说：“就像我想见证你们所获得的一切一样，我看到了你对于生物学的执着，你的努力完全配的上你如今的成就，你将来也会获得更多。”

“还有艾丽塔，”艾丽塔一个激灵，和救护车一样用杯子掩饰住自己的表情，奥利安轻松地笑笑，“你带给我的启发足以塞满我的所有思维逻辑库，看到你之后，我才知道赛博坦上还可以有这样一种生活方式，可以在生活中找到自己喘息的空间。”

艾丽塔终于在空隙中找到打断奥利安的方式，她问救护车：“你前一个星期到底看见了什么？光是去部署医疗机构不至于吧？就我所知，那里的伤员也没有伤的特别重，都没有什么伤到火种的。”

救护车握紧了杯子，能量液在灯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芒：“可我根本没有去救任何机......他们都被报废了。”

嘶哑的发声器里金属碰撞，像是救护车所看到的场景，满目疮痍的被封锁的城市，被随意丢下的机体。他们的火种舱被横切，这些生命再也不会上线。任何智慧生命看到这些，都会难以说话。

救护车感受着能量液消化的能量反进大脑模块，他看着奥利安：“不然我为什么后面不再劝你了？我也有疑问，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奥利安，你是我见过的，最清醒的机体。这可能和你常年接触大量数据流通有关，不管怎么说，我也挺希望你找到答案。”

“要是以前的我，非把你轮胎卸下来不可。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在没有运动模块的情况下，走到威震天那里去。”救护车变出的扳手反射着寒光。

奥利安也没忍住退后了两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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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钢铁之城（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