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浴房内,水汽蒸腾,氤氲如雾。
宫远徵这小阎王,好歹还留了那么一丢丢良心,扔了件宽大的素色浴衣给你,免去了让你跟他“坦诚相待”的灾难。
他已先行踏入了那方巨大到宛如小型池塘的药浴木桶。少年精赤的上身线条流畅匀称,仅着一条方便的水裤,没入深褐色的药汤中。
“嗯……”药汤温度舒适至极,熨帖着经络,少年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闭上眼,带着一丝近乎放松的疲惫。
你并未立刻入水,目光被一旁置物架上琳琅的精致瓷瓶吸引。抬指启盖,垂首闻了一闻。不同于清苦药香,沁出的竟是馥郁芬芳。
“那是玫瑰、茉莉、玉竹调制的药露,润肌之用。”他的声音隔着水雾传来,带着慵懒的回响,不辨情绪,“你若想用,自取便是。”
你循声望去,宫远徵偏头倚靠在桶壁边缘,湿润的发丝贴着鬓角,额间沾着细密水珠。他半眯着眼眸,氤氲的水汽让那双总是锐利的眼显得有些朦胧,却依旧穿透水雾,锁定了你。
你挑挑眉,倒也不客气。反正债多不压身,抄起那瓶药露,抬腿跨进了浴桶。
当然,位置么……自然离宫远徵那小阎王八丈远,你恨不得缩到对角线上。
宫远徵见状眉心微蹙,声线沉了些:“躲那么远做什么?”
你撩起水漫过肩,“桶这么大,非得挤一起?”
少年眸中那点朦胧瞬间褪去,露出内里清晰的强势:“过来。”
你脖子一梗,坚决地摇头:“不要!”
宫远徵不再言语,只是沉沉盯着你。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无声的压力。
对视片刻,你依旧岿然不动。他眼底寒芒一闪。
下一瞬,水声哗啦。少年猛地站起身来,温热的褐色药汤顺着他肌理分明的胸膛和精壮的腰腹急淌而下,砸在水面上激起涟漪。他踩着沉稳的步子,哗啦哗啦地穿过浴汤,径直朝你逼来。
你头皮一炸,也火急火燎跟着站起来就想往桶外爬——
结果还没爬出去半寸,少年的手臂就带着不容反抗的力道,“啪”一下按在你肩上,硬生生把你又按回原地,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老实坐着。”命令简洁明了。
你登时僵住,比水里的药渣还老实。
宫远徵满意了,紧挨着你重新坐下沉入水中,又毫不客气地从你手里抽走那瓶玫瑰露,启封,径直朝你身前的水面倒下大半瓶。
馥郁花香瞬间在水汽中爆炸开来,浓郁得能熏人一跟头。
“喜欢吗?”他问,目光扫过水面漂浮的花露。
“……喜欢,少爷您真是厉害,这药露做的真不错!”你点头如啄米。
少年果然很吃这套,薄唇勾起一丝肉眼可见的愉悦弧度。
你:……这小阎王,还是小时候那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傲娇包,好哄得很啊。
只是水面之下,一只属于他的手骤然捏住了你的小臂。你惊得一颤,他却恍若未觉,将你的胳膊从水中抬起,慢条斯理地将你宽大浴衣的袖口挽高。修长的手指随即覆上你的肌肤,沿着小臂开始揉按、搓洗,指腹带着薄茧,力道适中,竟似在按摩脉络筋骨。
你顿时目瞪口呆,半边胳膊僵在半空,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他在干吗啊?!
“药露需揉按方可渗入肌肤。”宫远徵垂着眼,专注于你臂上的动作,声音倒是平缓,“记住了?”
你:……谢谢你,但我宁愿不吸收。
你艰难地点点头。
接着,他突然停下动作,抬眼看你,理所当然地问:“学会了?”
你继续愣愣地点头:“……啊?嗯。”
“好。”宫远徵极其自然地把自己的左臂往你面前一伸,“换你,帮我按。”
你:……
你:我就知道!!
叹了口气,你妥协地伸出手,指尖落在他温热的皮肤上。指腹触及的是紧实坚硬的肌肉线条,起伏有力,蕴藏着少年人特有的蓬勃力量。这手感……和记忆里给小时候的他洗澡时,摸到的那种肉乎乎、白嫩嫩的小藕臂,简直判若两臂。
你耐着性子,从他的指一点点往上捋,捏过手腕,揉过小臂,慢慢按到肩膀的肌肉……
正打算意思意思捏两下肩颈,少年却猛地一把将手臂抽了回去。
水花溅湿了你的侧脸。
你一脸懵逼:?几个意思?
你错愕抬头,只见宫远徵身体似乎绷得更紧,俊朗的侧脸线条绷得冷硬,耳根处泛着一点难以分辨是被水汽熏红还是别样的红晕。他眼底凝聚着一丝猝不及防的狼狈和莫名的躁郁,喉结滚动了一下。
“……行了,”少年声音突然变得有点喑哑发紧,像是嗓子里卡了根刺,“你还是给你自己捏吧……离我远点!”
说完,他竟然真的大幅挪动身体,重新拉开了你们之间的距离,并且重重闭上眼,一副眼不见心不烦的模样。
你眨眨眼,一头雾水,但……傻子才再凑过去在药阎王身前找死。正好,难得泡一次宫门徵宫的顶级药浴,还是免费的,不洗白不洗。
你立刻欢快地低下头,开始卖力地搓洗自己另一条胳膊。
洗着洗着,你一抬眼,不知何时宫远徵又睁开了眼。一双乌眸隔着弥漫的水雾,正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你,那目光深沉难测,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暗流。
你心头微窒,停下了动作,后知后觉地想起来旁边这位爷才是这里的主人。自己把他晾在那里光顾着自己享受,好像、大概、也许……不太厚道?
“呃……”你斟酌着开口,试探道,“那个……要不……我再给你按按肩?”
“……不用。”
行吧,不用拉倒。你立刻正襟危坐,乖得像个泥塑的菩萨,再不敢乱动了。
叩叩——
一阵敲门声及时解救了尴尬的气氛。
宫远徵扬声道:“进来。”
一名侍女低眉顺目,捧着托盘从屏风后缓步而入。她在雾气边缘停下,躬身行礼。
“公子,夫人……”
你一口血差点喷出来:“噗——什么夫人?!我不是!别瞎叫!”
侍女被你的反应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抬头看看你,又看看自家公子,手足无措。
宫远徵倒是没什么表情,随意地朝她招招手:“何事?”
侍女连忙走上前两步,将托盘微微举起:“公子,是您吩咐的药膳和茶饮,已经备好了。”
宫远徵下巴朝你这边点了点:“给她。”
你愕然:“啊?给我?”
宫远徵斜睨你一眼,语气凉凉:“怎么,晚饭吃过了?”
“……呃,好像,没有。”你这时候才想起来还有晚饭这一茬。
宫远徵哼笑一声,那笑声听起来又有点不爽了:“那就吃,省得你回头见着了宫子羽,”他故意把“宫子羽”三个字咬得又慢又重,像是要嚼碎了,“……说我徵宫连饭都没得吃,显得我待药人苛刻。”
……行吧。
你耸耸肩,从善如流地接过托盘,置于一旁架子上。端起那碗熬得香气扑鼻的药膳粥,白瓷碗温润,温度正好入口。
侍女如蒙大赦,赶紧低着头匆匆退下。
几乎是房门关上的瞬间,少年清冷嗓音再次响起,直直刺入你耳膜:
“还有……”
你刚舀起一勺温热的粥,正要送入口中,动作不由得一顿。
“别想着……借着宫子羽,再动什么逃跑的心思。”
宫远徵脸上又重新挂上了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水光映衬下,那双漂亮的眼睛深处却蕴着一股让人心惊肉跳的残忍冷光。
他唇角勾起,声音温柔得发腻,说出来的话却让你心底发寒:
“你若再敢跑……我不止会打断你的腿。”
“我还会为你量身打造一副镣铐,再铸一座密不透风的牢笼,教你插翅……难逃。”
你顿了顿,却像是没听见少年那森然的威胁,慢条斯理地把那勺粥送进嘴里。
哇哦!
你眼睛一亮——真不愧是徵宫出品!软糯香甜,入口即化,温润舒适直入肺腑。
你由衷地赞叹了一声,又慢悠悠搅了搅碗里的粥,然后抬起下巴,歪着头,脸上也绽开一个同样灿烂又带着点戏谑的笑容,迎上他那冰冷的眼,故意拖长了语调:
“是吗?可少爷……舍得吗?”
少年危险地眯起了眼。
你的笑容不变,甚至更明媚了些,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
“少爷当是知道,我的血,如今在江湖黑市上,一两价值几何?”
不等他回答,你放下手中药膳,自顾自说了下去,像是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趣事:
“便是角公子,也舍不得伤我呢……我这株少爷您亲手一点一滴用名贵药材‘滋养’出来的,这世间独一份的最名贵的‘药草’……”
你微微倾身,向前凑近他,水波再度晃动,带来一丝压迫感。
“少爷您……也舍得狠心催折了它?”
说完,你猛地将双手倏然撑在他身后的桶壁上,身体前倾逼近。湿透的浴衣紧贴曲线,微凉的湿发垂落,发梢不扫过他的颈侧与脸颊。
少年的呼吸似乎凝滞了一瞬。
你逼视着他的眼睛,将刚才那点戏谑收得干干净净,眼底只剩下一丝玩味的残酷:
“况且……”
你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审视般的轻蔑:
“少爷您现在……真的……打得过我吗?”
宫远徵死死盯着你的眼,眼底的风暴在凝聚,但嘴角却一点点咧开,最终变成一个混合着怒意和极致兴味的森然笑容:
“呵……‘千面狐’?”
他咬着这个名号,像是终于等到了有趣的猎物,“那……不如我们现在就试试?看我能不能打得过你?”
话音未落——
只见少年手臂快如闪电,一把钳住你撑在桶边的腕子。与此同时,他另一只手如同铁箍般狠狠圈住你紧窄的腰肢,根本来不及反应,你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耳边是巨大的水浪拍击声。
哗啦——!
你整个人已被他毫不留情地拽入水中,狠狠反压在了浴桶底部。少年劲瘦的身体带着水的重量和滚烫的温度,如同山岳般沉沉压了下来,瞬间将你牢牢禁锢,动弹不得。
你与宫尚角交过手。血淋淋的事实证明:三十三招,便是你对上宫尚角的极限。
至于宫远徵……你也必须要探探他的底!
药汤灌入口鼻只觉辛辣,视野瞬间被翻涌的褐浪撕裂。你本能闭气,混沌的水波中却清晰映出宫远徵逼近的脸庞——湿透的黑发缠过他凌厉眉骨,那双亮得惊人的眼正淬着火,比药汤更灼人。
你屈膝狠撞他腰侧,却被他早有预料般用大腿死死压住。水流因激烈扭打卷成漩涡,玫瑰香与浓重药涩堵住呼吸,像一场甜腥的围剿。
“试探我?”气泡挟着寒音从他齿缝挤出,化作银珠擦过你锁骨。你骤然撤去所有力道佯作放弃,趁他压制松懈的刹那,双臂如蛇般环上他的脖颈,猛地锁紧。
宫远徵瞳孔骤然收缩——并非因颈间桎梏,而是你猝不及防贴近的唇。隔着寸许翻腾的水幕,你的气息与苦涩药香交织,再度狠狠咬向他的肩伤。
这一次力道更重,更深。
趁少年吃痛失神的瞬间,你腰肢如滑鱼般扭动挣脱,赤足狠蹬向他心口借力,整个人破水急掠而出。
“哗啦——!”
水幕如瀑炸开。你双臂急撑光滑湿透的桶沿,借力猛地将自己拽出水面,喘息着跨坐在边缘。浴衣湿透紧贴,不知何时滑落肩头,现出伶仃湿漉的蝴蝶骨。
几乎是同一时间,在你身侧的汤水中,宫远徵也破水而出。水珠从他湿透的墨发尖端不断滴落,顺着他偾张的胸肌沟壑肆意流淌。
水汽氤氲里,他那双眼眸燃着未熄战意,幽深如潭。
少年歪了歪头,脸上不见丝毫狼狈,反而浮起一抹近乎愉悦、又糅杂着诡异兴奋的冷笑:“呵……来,继续。”
你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手臂环抱胸前,却遮不住湿衣下越发无所遁形的曲线。
你眉头微微蹙起:“……你收了力?”
按照这两日相对,乃至方才那如同山岳倾轧般的绝对压制来看,宫远徵全力施为之下,你绝无可能寻到半分空隙挣脱他钳制。
宫远徵正抬手按颈,骨节发出清脆轻响。他慢条斯理地捋开黏在颈后的湿发,语气漫不经心:“收什么力?水下无处借力,动作自然迟滞……”又将额前碎发向后抹去,眼底战火重燃,“所以,再来。”
你盯着他,忽然弯了弯唇角。
“就这还嚷着要打断我的腿呢……少爷,你果然还是个小孩。”
少年闻言,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那点愉悦的笑意被生生冻裂剥落,只余下骤然翻涌而上的阴沉戾气,眼底的墨色浓得化不开。
探底的念头彻底息了,再纠缠无益。趁少年僵滞的刹那,你不再理会那骤然升腾的冰冷气压,利落地转身离去,赤足踩过积水斑驳的地面,径直走向放置干净衣物的地方。
实在不行,哪天找个机会,趁这小阎王心神松懈时,将他催眠了再打一场探探实力……
念头刚起,身后传来“哗啦”一声水响,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
宫远徵一步跨出浴桶,带起一片**的水花。他动作快得超出你预料,湿透的大掌猛地抓住你背后已经滑落大半的浴衣后襟!力道又重又急,带着不容抗拒的蛮横。
“我说让你走了吗?!”
你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力拽得一个趔趄,本就湿滑的地面令你瞬间失去平衡。惊呼哽在喉间,你整个人失控地向后重重栽去——
撞进一个同样湿漉漉、却滚烫坚实的胸膛。
少年的坚硬手臂如同预感到猎物逃离的铁笼栅栏,瞬间收紧箍住你的腰。炙热的体温与药浴的气息混合着男性强烈的侵略感,瞬间将你完全包裹。这一回,身体被迫紧贴得严丝合缝,滑落的衣襟几近虚设,你背后蝶骨纤细的弧度与他贲张的胸膛撞在一起,激得你全身绷如弓弦。
你尚未来得及反应挣脱,只觉身体一轻,竟被他不由分说地拦腰抱起。
你:天老爷啊!!他到底多喜欢抱人啊?!
宫远徵眼中戾气未消,显然是要将你再次扔回那令人窒息的水中,手臂绷紧蓄力——
可是,就在他低头看向怀中想要确定如何用力的瞬间,他的动作骤然僵住了。
臂弯里的分量不再重要。他的视线凝固了。如同被定在了原地,所有的盛怒、戾气都在这一刻冻结、崩裂。
你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僵硬弄得心惊:“……?”
你感觉到他的目光如有实质,沉甸甸地落在你脸上,那眼神深沉得像蕴着风暴的海底漩涡,透着你读不懂的晦暗波澜。呼吸似乎有刹那的凝滞,箍在你腰后的手臂肌肉不自觉地收得更紧,胸膛的起伏也变得沉凝压抑。
他的视线……似乎并不只是在看你的脸?
一种不妙的预感攫住了你。
你略略一低头。
“……”
只见单薄的湿透浴衣,在刚才的粗暴拉扯和打横抱起中,早已凌乱不堪。此刻襟口大敞,内里春光毫无遮掩。晶莹水珠正急急沿着那片紧压在他坚实手臂间、湿滑细腻的肌肤滚落。甚至能清晰地看到那层单薄湿透的衣料下,因挤压而勾勒出的、暧昧起伏的柔软轮廓……
耳根瞬间烧透滚烫。你几乎是立刻错开视线,强作镇定地清了清嗓,试图抬起一只手,去拉拢那滑落至手肘的衣襟。
手指揪住湿透紧贴的布料边缘。
用力。
布料纹丝不动。
你清晰感觉到少年手臂肌肉如烙铁般坚硬。
再用力。
还是拽不动半分。
该死的……衣襟的一角被少年抱起的姿势,连同你自己的手臂,一起死死压在了他紧绷的小臂肌肉之下!
冰凉的空气与他皮肤传来的灼热交织着强烈的羞耻感,瞬间爬满全身。
“……徵少爷,”你从齿缝里挤出声音,竭力维持表面的平静,“您……是不是该先把我放下来?”
话音刚落,身体猛地一沉。
宫远徵几乎是像甩掉一块烫手的烙铁般,毫不怜惜地用力将你砸向浴桶——
“噗通——哗啦!!!”
巨大沉重的水花猛地炸开!褐色药液瞬间再次将你吞没。
你猝不及防,鼻口同时呛入大量带着浓重苦味的药汤,本能地奋力挣扎浮出水面,趴在桶沿剧烈地咳嗽起来,肺腑如同被火炙烤。
“咳!咳咳咳——!”
狼狈不堪,眼角被激出生理性的泪水,喉咙灼痛。你一边咳得撕心裂肺,一边顾不上狼狈,湿漉漉的手指慌乱又急切地将敞开的衣襟紧紧拢起,死死攥在胸前。
“干他娘的……”咳喘间隙,你终于咬牙切齿地从剧痛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脏话。
总算缓过一口气,你喘着粗气,抬起湿漉漉的脸庞,一双因呛咳和怒火染着水雾的眸子狠狠扫视过浴房——
小阎王的身影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余下一室狼藉的水渍和一池被搅得更加浑浊的汤水证明刚才的混乱。
“……”
怒火和荒谬感噎在胸口,最终化作一声被水汽浸透的冷笑。
你抹了把脸上的水,对着空荡荡的浴房内嗤道:
“早说了不能一块洗……看吧……自己先受不住了还得把账算我头上!”
哎呀没跑路,要不等我先去速成个考研……(瘫倒)两边都不会坑的只是更新很随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早说了不能一块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