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世界带来光与热的太阳落下了,夜间的白淞镇笼罩在月亮温柔的纱衣中。白日里总在枝头叽叽喳喳的鸟儿睡着了,风儿也不再喧嚣。
房屋的轮廓在夜色中影影绰绰,窗户大多黑着,只有寥寥几户还透着微弱的光,在这大片的黑暗中显得格外孤寂。从那些亮着灯的窗户里,偶尔传出几声轻轻的咳嗽或是婴儿的啼哭,旋即又消失在寂静的夜里。
白淞镇的夜晚安静极了,只有海浪还在唱着摇篮曲。远处的码头,一艘艘货轮和客轮静静地停靠在岸边,船身随着微微起伏的海浪轻轻晃动。
然而这片宁静中亦有不和谐的声音。若是将目光投向更广阔的海域,就能发现枫丹海军的钢铁巨兽正朝着白淞镇的方向行驶。
暴雨将至。
枫丹海军的炮口对准了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镇,随着一声令下,炮弹如雨点般倾泻而下。
接二连三的爆炸声打破了白淞镇的安宁,舰炮发射的火光将夜幕撕裂,留下了刺目的白光。人们从睡梦中惊醒,纷纷跑出家门观察情况。
大火在废墟中肆虐,滚滚黑烟不断往上冒,空气中满是呛人的火药味。炮弹爆炸的声音震耳欲聋,大地在颤抖,好像随时都会裂开,将那些渺小的人类一口吞下。
雷内和雅各布也被吵醒了,他们刚一开门,就看见衣着凌乱的雷诺提着大衣正要出门。
“抱歉亲爱的,我必须出去主持秩序,孩子们就拜托你了。房间里还有一把铳枪,如果遇到了实在无法挽回的情况……总之,注意安全。”
德·佩特莉可夫人含泪道:“嗯,你也要平安归来啊。”
见雷内和雅各布也出来了,雷诺走到他们面前,蹲下身将他们抱在怀里,喃喃道:“愿水神大人保佑我们,愿世间的正义保佑白淞镇。照顾好自己,雷内,雅各布。”
“爸爸,答应我和妈妈,你一定要回来!”一向冷静的雷内此时也慌了,他紧紧地抱着雷诺的胳膊,想着如果时间能再慢点就好了。
雷诺只是抱着他们,没有说话。
然而告别的时间毕竟短暂,雷诺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家。德·佩特莉可夫人擦干眼角的泪水,拉着雷内和雅各布回到了他们的房间里。
“听好了雷内,等一会儿我会守在客厅,你们就藏在这个房间里。我看那个床头柜下的小地洞就是个好地方,不仅隐蔽,还可以放一些水和面包。如果那些人真的闯进来了,你们要好好躲着。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你们都不准出来。”德·佩特莉可夫人叮嘱道。
“妈妈,你怎么知道……”雷内有些惊讶。
“打扫卫生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我和你爸爸都觉得你可能需要一些更私密的空间,就没管你把这个小储物洞改造成现在这样的事,没想到如今……”
“不说这些了,记住,如果真到了那种地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出来。”德·佩特莉可夫人看向两个孩子的眼神依然温柔,但她的语气明显变得坚决了许多。
另一边,离开家的雷诺与爱德华多在白淞镇的警卫厅会合了。爱德华多就住在警卫厅附近,雷诺到达时他已经在有条不紊地主持救援工作了。
“去前线侦察的人还没有回来吗?还有,帕西法尔那边有消息吗?”爱德华多刚让渡河会的人去那些被轰炸的房子搜救后,便着急的问起了前方的消息。
“两边都没有。第二批派去前方的人不久前才出发,估计还没赶到。”
看见雷诺赶来后,爱德华多面色凝重地说:“白淞镇内部的救援和疏散工作还是由你来,现在我们与枫丹海军对峙的前线情况不明,我必须亲自去一趟。”
“好,镇里的事就放心交给我吧。注意安全。”
“你也是。”说完,爱德华多就急匆匆地离开了。
爱德华多还没到前方,就看见一个带着渡河会标志袖章的成员正慌不择路地向着白淞镇内部赶来。
“站住!你是从前线来的吗?”爱德华多叫住了他。
那个渡河会成员看见对面来人后脸上先是有些茫然,但看到爱德华多腰间的黄铜水管后顿时挺直了腰,带着哭腔道:“报告首领,我是第一批侦察员中的一员。还在前线坚守的人要求我一定要把消息传到您手中。”
“枫丹海军在开炮后突袭了我们的前三道防线,却唯独没有进攻安置了大量陷阱的第四道防线,只是守在第四道防线外。我离开时大家正准备进行第三波反击,但直到我离开时,我们所有的反击都没有取得成效。”
“经过探查,我们发现他们正在逐步包围白淞镇,但也只是包围,似乎没有进攻的意图。”
只是包围,没有进攻?
这一奇怪的现象引起了爱德华多的深思。如果不是为了一鼓作气拿下白淞镇,那么枫丹海军那么大张旗鼓地炮轰又是为了什么?
白淞镇的占地面积并不小,要包围白淞镇也就意味着每个地方分布的人力都是有限的。如果能等他们完成包围圈后集中一点进攻也很容易突围。
他们究竟有什么意图?莫非……
“快,回去告诉雷诺镇长进行排查,看镇上有没有多了谁都不认识的人。我怀疑有枫丹廷官方的人混进了白淞镇,准备在后方生事。”
“至于我,我会到前线指挥,争取突围。虽然不知道他们准备做什么,但破坏敌人的计划就是在情况不明时最有效的反击方式。”
“不好了镇长!我们在巡逻时遇见了一伙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入侵者。他们的队伍中不乏一些有神之眼,能使用元素力的人。呼,呼,他们不知是从哪里来的,一到白淞镇就开始屠杀镇民,咳咳,我们队的其他人都去组织他们的暴行了,只有我回来报信。”
一个气喘吁吁的警卫还没进雷诺的办公室就扯着嗓子喊道。
被爱德华多留下来辅助雷诺的奥利维尔连忙赶到他身边扶着他,“你先喘口气再说,那些来路不明的入侵者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特征?或者可以你描述一下他们的衣着特点。”
“他们统一穿着一身蓝色制服,每个人都装备着一把铳枪和一把长剑,头上还带着帽子。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们的帽子上还有一个很像天平的图案。”
奥利维尔的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天平……我知道了,不,那不是天平,那是逐影猎人的标志,他们是逐影猎人!”
“逐影猎人?你说的是逐影庭吗?”雷诺皱着眉问道:“在佩特莉可镇的传说中,他们是聚在黄金猎人身边,猎杀强大的魔物,守护枫丹的组织。后来他们被水神大人组织起来,形成了逐影庭。他们的使命是猎杀魔物啊,怎么会杀害白淞镇的平民?”
“或许你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奥利维尔语速飞快:“我还没有加入渡河会时偶然遇到过一位逐影猎人。那时我被魔物包围,是他出现救了我一命,我看见了他帽子上那形似天平的图案。”
“没想到……唉,世事难料啊。”奥利维尔有些遗憾,但眼下的局势容不得他多想。
“如果袭击白淞镇的只是枫丹海军,那我们还能勉强对抗一下。如今我们虽然不知道逐影猎人为什么要杀普通民众,但他们要杀手无寸铁的镇民可以说是轻而易举,我们只有带着镇民逃离白淞镇才有一线生机。”
雷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好,我这就去……”
还没等他说完,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便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一个身上满是伤痕与弹孔的警卫撞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有人偷袭……快,快逃……”说完,那个警卫便一头栽倒在地,没了呼吸。
雷诺和奥利维尔看着倒下的警卫心头一紧,还不等他们反应,几个身着蓝色制服的身影便闯了进来。
雷诺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恐惧,从腰间抽出佩枪朝着门口喊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对白淞镇的百姓下手?”
那些闯进来的人根本没有搭理他,只是用一种看猎物似的冰冷眼神看着雷诺和奥利维尔。他们刚闯进来就第一时间站到了最适合进攻的站位,一看便是训练有素的精英。
看着这架势是不可能谈和了。雷诺率先发难,举枪朝着堵住门口的逐影猎人射击。
逐影猎人反应极快,身形一闪便轻松躲过子弹。他一边向着雷诺开枪,一边挥舞着长剑,如鬼魅般冲向雷诺。
雷诺连忙侧身躲避,同时不断开枪,试图压制对方。奥利维尔也没闲着,他从一旁拿起一根铁棍帮着雷诺挡下其他人的攻击。
他们本想通过偷袭撕开一条通往外界的裂缝,但对面的明显看出了他们的计划,始终没有从门前让开。
渐渐的,雷诺和奥利维尔开始力不从心,在众多逐影猎人的围攻中落了下风。雷诺只能一边后退,一边用铁棍勉强招架,身上很快就被长剑划伤了好几处,鲜血渗透了衣服,顺着伤口流了下来。
而奥利维尔的情况更加惨烈,他为了掩护雷诺身中好几枪,现在已经意识模糊了,只是凭借着本能在抵抗。
雷诺看着身受重伤的奥利维尔心急如焚,一不小心分了神。一名逐影猎人瞅准这短暂的间隙,手中长剑如闪电般刺出,精准地穿透了雷诺的肩膀,剧痛瞬间席卷他的全身,手中的枪 “哐当” 一声掉落在地。
“雷诺!” 奥利维尔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可回应他的只有逐影猎人的冷哼,以及射入他心脏的一枚子弹。
雷诺强忍着伤痛,弯腰捡起地上的枪,朝着逐影猎人再次射击。然而他的动作因疼痛而迟缓,这一枪并未击中。逐影猎人轻松避开,长剑高高举起,狠狠刺向雷诺的胸口,而雷诺只能眼睁睁看着长剑刺入自己的身体。
鲜血从他的口中喷出,雷诺的身体缓缓倒下。他直到死去的那一刻也没有闭上眼睛,一只满是血污的手伸向天空,像是在控诉着什么,又像是在牵挂着什么。
就在雷诺和奥利维尔与突然闯入的逐影猎人搏斗之时,白淞镇已经沦为一片炼狱。逐影猎人在镇里肆意屠杀,所到之处尽是一片血海。到处都是喊杀声和百姓的哭喊声,还有枫丹海军的舰炮落在房屋的轰鸣,战火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
有些人好不容易带着家人逃到了白淞镇的出入关口,迎接他们的却不是生存的希望,而是早已包围了白淞镇的枫丹海军。
雷内和雅各布紧紧蜷缩在狭小逼仄的地洞里,四周的黑暗仿佛要将他们吞噬。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像是两只在雨中相互依偎取暖的雏鸟,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微的颤抖。
“咔嚓 ——” 地洞外传来木门被暴力破坏的刺耳声响,紧随而来的是密集的枪响,激烈的交火声瞬间充斥着整个空间。
两个孩子的心跳陡然加快,仿佛要冲破胸膛。雅各布的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雷内感觉自己的肩膀渐渐湿润,那是雅各布无声落下的泪水。
“雷内……”我们能活下去吗?白淞镇能顺利度过这场危机吗?如果我们没有来到白淞镇,是不是就能避免今天的惨剧发生?
还没等雅各布问出这些问题,雷内就迅速伸出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在他的手心里写到:“别说话,也别发出哭声,会被发现。”
写完后,雷内又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小臂递到雅各布嘴边。他继续写到:“如果实在忍不住,就咬我。”
外面的枪响骤然停止,死一般的寂静瞬间笼罩,这种寂静比枪声更让人胆寒。紧接着,德·佩特莉可夫人的惨叫声如一把利刃,刺穿了掩盖地洞的木板,直直地刺进两个孩子的心里。随后便是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每一下都像是砸在他们的心上。
“你们这群魔鬼……死后水神大人会审判你们的罪行的,我会在地脉中等着那一天的到来!”德·佩特莉可夫人的声音充满了愤怒与绝望。
“我的孩子,快跑,快跑!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雷内身体紧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个血红的月牙印。他紧紧地咬住牙关,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尽全力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靠在他肩上的雅各布此时却起身给了雷内一个拥抱,雅各布还在掉眼泪,但他还是用颤抖的手捂住了雷内的嘴,就像方才雷内所做的那样。
“我们不能辜负阿姨的努力。我们必须活下去。”雅各布在雷内手心写到。
“看来有人逃走了,我们要追吗?”翻找的声音停了。
“不用,老大说我们不用管那些,他们逃不掉的。走吧,去下一个地方。看这进度,天亮前我们应该就能完成任务了。”
直到那两个逐影猎人离开,奄奄一息的德·佩特莉可夫人依然断断续续地重复着那几句话:“快跑……不要回头……”而此时,还藏在地洞里的雷内已然泪流满面。
外界的喧闹同样惊动了被关在地下室的执律庭成员,他们被炮火声吵醒后便聚在一起讨论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他们能获得的信息有限,实在讨论不出来什么。
突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地下室的死寂。他们警惕地靠近牢门,想看看到底是谁在这种时候会来这里。
库尔图瓦踉踉跄跄地朝着他们走来。他的身上满是伤口,鲜血不停地从伤口渗出,将他的衣服染得通红,每走一步,地上就会留下一个鲜红的血脚印。
“水神大人在上,库尔图瓦,你这是怎么回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问话的人是当初和库尔图瓦一起负责押送任务的执律庭第四分队队长加布里。他虽然不认可库尔图瓦加入渡河会的选择,但看到好友如此凄惨的模样,加布里还是忍不住为他感到着急。
库尔图瓦费力地抬起头,他因为失血过多已经看不清锁孔的位置和友人的面容,只能用手一点一点摸索着打开牢门。
“快走……逐影猎人来了……他们正在无差别屠杀白淞镇里的人。我是为了掩护一个孩子逃跑才搞成现在这样的。”
“先别说了,我记得这里是有纱布的,先包扎一下伤口吧。”加布里从医药箱里翻出纱布和止血药,但库尔图瓦却摇摇头劝道:“别管我了,我受到的都是致命伤。”
“那些人,不,我已经不想将他们称作人了,他们连孩子都不放过,想必也不会放过你们。快逃吧,记得……”还没说完,他就靠在墙上永远的睡去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听完库尔图瓦带来的消息后,地下室里的执律庭成员们面面相觑。
加布里蹲下身为库尔图瓦合上眼后转身说道:“逐影猎人屠杀平民……这件事虽然听起来很反直觉,但无论真相是什么,屠杀平民这种事我是一定要去阻止的。”
“愿意和我一起去救人的就跟我来,不愿意的就快逃,能活一个是一个。我要做的是会丢掉性命的事,不强求你们和我一起。”
说完,他甚至没再多看一眼自己的队员,便毅然决然地冲了出去阻止这场暴行。
几个愿意追随加布里人跟着他来到了白淞镇人口最密集的地方。他们曾在雷诺安排的人的带领下参观过这里,如今此地只有身着蓝色制服的逐影猎人在搜寻着那些炮火下的幸存者的气息。
他们来得很巧,一名逐影猎人刚好发现了一个被埋在废墟中的老人,准备用手中的铳枪把他的灵魂送进地脉。加布里毫不犹豫地冲向逐影猎人,用在地上捡到的铁棍挑翻了他的铳枪。
虽然偷袭取得了短暂的效益,但双方实力悬殊,逐影猎人战斗经验丰富,又有神之眼加持,战斗几乎呈一边倒态势。
加布里被一名闻声而来的逐影猎人用铳枪击中腿部。他单膝跪地,却仍咬牙用铁棍勉力抵挡对方的长剑攻击。身旁的成员们也状况百出,他们有的被元素力击中受伤,有的在近战中难以招架。
一个年轻成员被火焰困住,他一旁的同伴想去救援,却被其他逐影猎人拦住。加布里不顾伤痛,起身冲向那个用火元素力攻击年轻成员的逐影猎人,却被另一个腰间佩戴着冰系神之眼的逐影猎人从背后偷袭,长剑划伤了他的后背。
此时,又有几名执律庭成员倒下,剩下的人也伤痕累累。加布里看着同伴们,心中满是悲痛与不甘,他捡起地上的石头,朝着逐影猎人砸去,换来的只有对方面无表情的进攻。
最终,他们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在所有人都不曾察觉的角落,方才发生的一切都被留影机默默记录了下来。
卡尔躲在一处废墟的阴影里。他紧紧贴着墙壁,手中紧握着相机,眼神中充满了愤怒与悲痛,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的怒火,紧握着相机的指关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泛白。
看着那些拍下来的照片,卡尔的心中满是自责和痛苦,每一声哭泣都如同重锤般敲打着他的内心。
他脑中感性的那一部分希望自己能冲出去与逐影猎人战斗,但理智告诉他,此刻冲动只会让自己白白送命,只有将这里发生的真相公之于众才是真正对白淞镇负责。
卡尔坐在角落翻看留影机拍出的照片,其中的每一张都记录着逐影猎人的暴行。然而其中一张照片中,一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突然闯入了卡尔的视野,也撕碎了他的理智。他怒不可遏地站起身,想要冲出去质问那个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在卡尔走出藏身地的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后脑勺传来的剧痛,然后是一块带着麻药的手帕捂住了他的口鼻。最后,他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卡尔终于恢复了意识。可他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眼前依然是一片漆黑。
我死了吗?是被逐影猎人送进地脉了吗?
就在卡尔刚萌生出这个念头时,一个熟悉的声音打碎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睡醒了?醒了就把你的脑袋从我肩上挪开,重死了。”
“帕西法尔?你,你怎么在这里?不对,我这是在哪里?”后脑勺传来的阵痛和帕西法尔肩上传来的体温再次提醒了卡尔他还活着这个事实。
“一个地道里,我之前为了一场在白淞镇举办的魔术表演特意挖的。现在,这里是我和你的藏身地。”帕西法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怀念与怅然。
“那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之前明明……对了,我之前被人迷晕了。”卡尔坐直了身。
“呵,你还有脸说?我看你明明躲得好好的却莫名其妙跑出来,你知不知道在你背后逐影猎人的枪口已经对准你了?我当时刚好就在那个逐影猎人身后便出手杀了他,然后把你迷晕拖到这个地道,否则你早就没命了。”帕西法尔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着卡尔一顿嘴炮输出。
“抱歉……”似乎是感觉现在的氛围有些尴尬,卡尔岔开了话题:“对了,你那个时候怎么会在那里,我以为你会和渡河会的人一起镇守前线,毕竟你有神之眼,比我们强多了。”
“首领让我像去打探情报,我确实得到了情报,但……我回来得太迟了。我们内部出了叛徒,那个人把从白淞镇前往外界的地道泄露给了枫丹廷官方,那些地道本不应被他们知晓的。那些逐影猎人乘着夜色从地道进入了白淞镇,接下来的事情自不必说,你已经看到了。”
“我赶回白淞镇时,枫丹海军启动了一种杀伤力极大的新型武器,双方交战的那片土地被炸出了一个十米深的坑。所有反攻的渡河会成员,还有正在与他们战斗的枫丹海军,他们都死了,我只在废墟中找到了他们的残躯,有些人甚至只剩一捧灰烬。”
“后来我又不死心地回到了白淞镇里,结果只看见了眼前这般地狱景象。雷诺先生也死了,不,应该说,我就没看到几个活人,除了那群逐影猎人。”
卡尔顿时更尴尬了,沉默在两人的身侧蔓延。他本想转移一下帕西法尔的注意力,没想到却让她想起了更让人难过的事情。
地道里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墙壁上不断有水滴落下,“滴答滴答” 的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仿佛是时间流逝的倒计时。微弱的火光从上方的地道口透进来,在地上形成一片斑驳的光影。
不断有逐影猎人从他们所在的地道附近路过,他们的影子随着外面的火光摇曳,像是一群张牙舞爪的鬼魅。
两人都不知道地道外的时间过去了多久,在这漫长的黑暗中待久了,好像连时间本身都失去了意义。
“你要听一个故事吗?”帕西法尔不知为何突然打破了沉默。
“如果你需要一个倾诉的地方,我可以当你的树洞。”卡尔纠结了好一阵子才想出了他自认最适合现在的回答。
“让我想想这个故事该从那里开始说起……嗯,就从一对小偷姐妹开始吧。”
“她们出生在灰河,然后像众多不幸出生在灰河的孩子一样,早早失去了父母,在还不记得父母赋予她们的名字的年纪就成了孤儿。”
“于是理所当然的,她们为了活下去吃了很多苦头,然后靠着行骗行窃的天赋得以在灰河生存。直到有一天……”
讲故事的人又想起了那个改变她们命运的日子,还有那些现在看来太过浪漫以至于令人感到不真实的游侠戏剧故事。
那时姐妹俩刚从光荣剧院里出来,在灰河水道边的小吃摊上聊起了科培琉斯的新戏。她们本来盯上了一个有钱人,想趁着戏剧开演时偷走那个人的钱包,却在等待中为舞台上的游侠戏剧故事所炫惑,忘记了入场的初衷。
没偷到钱的姐妹俩只能在这个脏兮兮的小吃摊凑合着吃一餐,但她们并不后悔,还在小吃摊上兴致勃勃地聊起了刚才在剧院看到的表演。
“说起来,后面的魔术表演虽然没有科培琉斯大师的戏精彩,但还是很好看的。”
妹妹半是开玩笑地说:“表演魔术看起来和我们平时干的没什么区别嘛,无非是演技与手法。姐姐,你说我们会不会有一天也能靠自己的演技和手法,登上那闪着金光的舞台呢?”
“我也觉得我们能做到那些魔术师能表演的魔术。不,我甚至觉得我们能设计出比他们还要厉害的魔术。”姐姐兴奋地说道:“我们的魔术师之路,就从给自己起一个艺名开始吧。刚刚科培琉斯大师的戏里有个神出鬼没的怪盗,我们的艺名就用那个好了。”
“帕西法尔?那我就是被你劫走的蓝宝石魔女约瑟芬喽?”妹妹的笑声点亮了不见天日的地下之城。
就这样,姐姐以“帕西法尔”之名成为了枫丹的传奇魔术师,而妹妹则是她身侧看似不起眼,实则拥有和姐姐同样实力的助手约瑟芬。
起初她们的表演是在爱德华多的酒馆中,水渠旁,摊贩边上,后来又搬到了地上城的街道,最后姐妹俩如愿登上了最高的舞台,在聚光灯如太阳般明亮炽热的光荣剧院中有了一席之地。演出的光彩与惊喜平等地照耀着地上和地下两座城,她们的表演令所有人都津津乐道。
后来爱德华多找到了已经出名了的姐妹俩,邀请她们加入渡河会。她们被爱德华多的理想光辉感染,协助他一步一步建立了地下之城的秩序。
妹妹一直在姐姐身边,作为那个看似无关紧要实则不可或缺的助手。姐姐也问过她要不要当一次主演,她来当助手,但妹妹却说她喜欢助手这个位置。
在灰河整肃运动中,姐姐正如科培琉斯那场戏的里的义贼帕西法尔一样抗争着得利者的不义之举。当以约瑟芬为名的助手回到她身边时,只看到了还未完全干涸的血。
没有了主演,助手便也失去了助手的位置。
既然人们只记得帕西法尔,那约瑟芬也可以“成为”帕西法尔,正如妹妹也曾为了演出的完整性在舞台上短暂地与姐姐交换过身份。
“姐姐,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登上光荣剧院的舞台时,其中一个魔术中我们互换了身份。我们长得很像,所以没有一个人认出来,也没有人知晓。这是独属于我们的魔术。”
“姐姐,为我骄傲吧,我要表演一场前所未有的魔术了。”
少女失去了她所安于生活的位置,也由此设计出了只属于她们的“大魔术”。
“我会代你活下去,以帕西法尔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