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教令院书記官助理记事簿 第88章 PriVet！（五）

在路口挥别纳伊后，迪卢克走回自己的临时住所。

艾尔海森租给他的房子不大，但客厅相对宽敞，居室与客厅以黄金比例分割了整个长方形空间，内部只留了部分尚未搬走的家具，对于迪卢克一个单身男性来说倒也正好。

但是脚步却在踏入房间的第一秒停下，一股违和感涌上心头。

——有什么不对。

迪卢克在门口站住，打量着室内。家具的朝向，摆法，物件方向，地板花纹，这一切都和他早上离开时一模一样。即使使用神之眼探察元素，也没能发现丝毫痕迹。

可那极为细微的元素力正隐约触碰着迪卢克的每一处感官，仿佛戏耍旅人的狐狸般拨弄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迪卢克看了一眼身后，确认纳伊已经离开后，他轻巧的闪进门后。

然后，他对着空荡荡的房子低声道。

“擅自闯入的家伙，给我出来。”

没有人出现，但迪卢克的耳朵捕捉到了一丝微弱的嗡鸣。

——那是箭上弓弦的声音。

下一秒，刻意没有带上元素力的箭矢从起居室虚掩的门扉缝隙间精准飞出，直直射向迪卢克。

——但就在锋利的魔晶制箭头将要刺穿布料的瞬间，火焰将飞来的三支箭矢全数吞没。

残焰余烬没有影响到任何其他家具，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随着这灰尘的闷闷落地声，一个人影拿着长弓，踏着轻快的步子从起居室走出。

“师父曾说‘在搭上弓弦的瞬间制服敌人才是真正的弓手’，可惜无论如何我都学不来那神乎其神的技法……我果然还是不擅长用弓。”

对方自谦的说辞没有降低迪卢克的警惕。不如说，伴随着男人的出现，刚才为止还只是细如丝的元素力陡然膨胀。

仿佛刚才迪卢克窥到的不过是一粒水珠，而它之下却是整片大海。

那是一股远超神之眼持有者应有的力量，也是迪卢克相当熟悉的力量。

——曾经使用过这股力量的他再清楚不过这种力量的来源。

“你拥有‘邪眼’。”

“哈哈哈，很敏锐嘛，不愧是曾经差点召唤出‘神明’的人，难怪阁下会如此忌惮你。”

青年发出爽朗的笑声，但他那清爽的嗓音却完全无法掩盖话语中粘稠的恶意。“……也难怪，他会特意要求我先解决你。”

“呵，说得好像你们愚人众是第一次打我脑袋主意一样。”迪卢克冷哼一声。“你也是执行官？”

“没错，愚人众执行官，达达利亚。记住这个名字吧。虽然我没有黑袍、拐杖和灯笼，但我不介意当一回死神，温柔的给你带来死亡。”

果然，执行官来了须弥吗。

迪卢克眯起眼。

他很清楚至冬执行官的力量，哪怕就迪卢克了解第十一席是执行官中最末席的顺位，但那也并非他能小觑的对象。

但——这也意味着他没有找错地方。

大约半个月前，他从线人处收到的情报，了解到愚人众打算在须弥重启一项研究计划。

而计划的名称他相当熟悉。

——‘全知之卵’计划。

冰之女皇想要创造能够改变过去、预知未来的人，以此来避免提瓦特的灾难。

这个原本必须要由纳伊作为核心才能推进的计划被再度摆到台前，所以迪卢克才特意赶到了须弥确认纳伊的情况。

但现在看来，纳伊没有出事。她作为人类的三观没有受到多托雷更多的摧残，她的生活也如他期望的那样安稳平静。

哪怕她并非人类，但她也可以和平的和其他人生活在一起。

——所以迪卢克绝不允许任何人打破这份和平。

他小幅度的侧过头，悄悄打开虚空，一边联系在须弥的接应人，一边试着套出更多情报。“‘博士’到底想做什么？”

“哈啊……”然而，面对迪卢克的诘问，达达利亚却露出了厌倦的表情。“这个问题真的很无聊，而且——你是不是有点太小瞧我了？”

笑容一向爽朗干净的男性微微眯起眼，以高傲的姿态睨着做小动作的迪卢克。“你觉得我们会什么准备都不做，让你轻易的联系到其他人败露我们的计划吗？”

迪卢克立刻看向虚空。刚才为止还通畅的联系界面瞬间被红色涂满。与此同时，某种令人难以忍受的尖锐鸣叫在耳边爆开，一股无法理解的知识从虚空装置流出，没有任何提示的灌入他的脑海。

几乎是瞬时做出判断，在大脑接受到那些信息前，迪卢克毫不犹豫的放出火焰，将耳朵上的虚空装置连着接触的皮肤一同烧成灰烬。

红色的光芒在数次闪烁后无力熄灭，而即将触及迪卢克的知识也惋惜的缩回手。

迪卢克感受着某种恐惧感逐渐远离，那种恐惧远非精神上的，而是物理上的。明明那些文字没有任何形体，但他却感觉像是被远超常识的巨人用手掌压住一般，它随时都能将自己捏成一团肉酱。

他不禁张口呼吸，冷汗密密匝匝布满额头。到刚才为止他只是做了‘毁掉虚空’这么一个动作，全身却比参加了一场攻坚战后还要疲惫。

他勉强打起精神瞪向达达利亚，后者好整以暇的看着他的挣扎，露出微笑。“你看，这就是我不带虚空装置的原因。我可不会把我的大脑和思维交给神明。”

迪卢克开口，他想要试着继续维持对话，但开口才发现自己的舌头都麻了。“你……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是给你了一个接触……嗯，‘真理’的机会？”达达利亚轻笑着指了指天际。“你应该感到光荣哦？毕竟，为了你，那位阁下还不惜使用上了一部分‘神明的知识’。”

他打量了一下连说话都困难的迪卢克，露出了无趣的表情。“不过，我还以为至少能打一架……没想到比想象中还要弱啊。只是这种程度的任务，真的有必要叫我过来吗？阁下也真是爱使唤人啊……算了。”

达达利亚的脸上再度扬起过分轻佻的笑容，与此同时，一把水刃随着他的甩手一同抽出。“反正只要把你带回去，我的任务就结束了。好了，别浪费时间，我还想和那位小姐多玩玩呢。”

“……”

迪卢克毫无挣扎的迹象，他的眼神甚至没有聚焦于达达利亚，而是涣散的盯着地面。

大脑被折腾的隐隐发痛，零碎落出他昨天搬入这个房间时的记忆。他记得艾尔海森对他说过，这个房间是他祖母的故居，没什么家具，只要最终能把房间还原回原样，迪卢克可以按自己的想法自行添置物件。

而现在，迪卢克看着地面，忽然发出了些许笑声。

短促的破空声被压在笑声之下，随着引线被烧断一同并发。

“你在笑什——唔！”

突然从暗处飞出的利箭没有任何预兆，其貌不扬的手工箭头和箭身都是足以让职业锻造人们耻笑的成品度。

——但达达利亚明确的感受到了威胁。

那不是元素力，而是超脱了元素力——超脱这个世界体系的某物构成的——为了专门暗杀神之眼持有者而制造的武器。

而现在，达达利亚注意到这枚刺客时，飞行距离已经只剩半米不到。

来不及凝结水盾，也没时间躲避，刚凝出的水刃不得不调转方向，达达利亚仓促的用全力挥出一刀劈开袭来的暗器。

命中红心的感觉和隐隐的不详预感一同蹦出，随之一同落下的是被箭头吞噬了般化成碎片的水刃。猜中了威胁来源的确信和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抗过这一箭的双重矛盾刺激着达达利亚的感官。

——与此同时，获得自由的迪卢克也挣脱束缚。

他挤出全身的力气，举起了火焰形成的大剑。

“烈焰——燃毁！”

仿佛要点燃黑夜的火鸟在剑锋凝结，然后，随着大剑劈砍而下，凤凰发出尖啸，展翅袭向达达利亚。

“——！”

以共焚为目的的火焰瞬间将整个房间染得通红。

几乎零距离的挥砍——这是达达利亚绝不可能避开的、必然得手的一击。

但——

明明离焚毁只差一秒，但就在那一瞬间，迪卢克却感觉时间一下子被拉到了无限。

眼前的每一个动作都化为了慢镜头中的每一帧，火鸟和箭矢都随着每一帧推进不断扬翅，但却迟迟无法到达那将对手化为灰烬的一刻。

而在这片被扭曲的‘时间’和‘空间’中，水元素强行插入其中，齐齐发出奏鸣。

房间的地板、书桌、椅背，任何具有空间意义上的‘面’的物体全部涌现出一道道水层的裂口。

随即，‘面’与‘面’以三维无法描述的方式相连，整个空间变成了具有生命的海面，一只巨大的水鲸从这异样的虚空之海中猛然跃起，它迎向极近距离突袭而来的火鸟，发出不逊于它的奇异鸣叫。

火焰与水流的冲突发出足以吵醒整个市区的巨大爆鸣声，仿佛要将整个房间毁灭殆尽的力量在狭小的空间中相撞。

预想之中的爆炸响起，但迪卢克清楚的感受到，自己释放出的火元素大部分都被抵消了。

……居然被躲过去了吗。

迪卢克一边拉开距离一边在心中反复回忆刚才那时间被静止了般的扭曲感觉。那很可能是这个男人所拥有的‘邪眼’的能力。

虽然这一手没有彻底将军，但——姑且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迪卢克很清楚，以他现在的状态绝对赢不过达达利亚。刚才那邪门的知识只是稍微在他脑袋里盘旋了几秒，他就像是打了全身麻药一样。

大脑更是糟糕透顶，像是顶着个随时都会爆炸的巨大炸弹，被硬生生的塞入了超过大脑体积和质量的信息化为实质的沉重感让他甚至难以维持正常思考。

在这种状态下，能做的事有限，他必须想办法寻求外援。

——这么大的动静的话，应该足以引来须弥的风纪官了吧。

虽然这样的话，纳伊大概率也会得知这些。

……原本他不打算把那孩子卷进来的。

思索间，水刃从两个角度交叉逼向迪卢克，他不得不忍住那股撕裂大脑般的晕眩和呕吐感，横起大剑抵挡刃锋。

而挥出刀刃的达达利亚则彻底抛弃了刚才为止那满脸的无趣，他像是个得到了心仪玩具的孩子般露出灿烂到让人咋舌的笑容，一边接连不断的挥出一道又一道斩击。

“太棒了！刚才我心跳不已！啊啊……冷汗都下来了！我说，要是有这么有意思的小道具和这么有趣的元素力，你倒是早点拿出来啊！害我都以为今天的乐趣已经结束了！啊哈哈哈哈哈哈——！”

比水流声更为高扬的笑声在房间内回荡。

啧，果然愚人众执行官脑子都有问题。迪卢克不禁在心中骂道。

他堪堪抬剑抵挡住那愈发敏捷迅速的连斩，一边计算时间。

闹到这个地步，差不多该有人注意到了——

“——吱呀。”

然后，如迪卢克所想的那样，房间的大门被‘某人’安静打开。

门后，数十分钟前刚刚与迪卢克挥别的那张脸被火焰与水光照耀，安静打量着房间内的状况。

然后，她走近屋内，轻轻关上了门。

是刚才回去之后发现了异常吗？还是什么原因让她选择了折返？

但没时间思考那么多，迪卢克在短暂的诧异后，出声喊道。“别过来，纳伊，去找风纪官——”

但接着，违和感将迪卢克未尽的话语堵上了出路。

为什么要关门？

不对……不对……

——为什么房门还能完好无损的在那？

迪卢克刚才完全是以炸毁整栋房屋为目标释放的元素力，而他确信，在达达利亚的水鲸和自己刚才的那一击下，哪怕不打破房屋，也应该给整栋房子造成了不小的损害。

但现在四周不仅仅是房门，甚至房间的墙壁，房内的家具，刚才达达利亚召唤出水鲸的裂缝，都已经恢复原状。

一切就仿佛梦境般，破损的东西在一瞬间就被自动补完了。

……怎么回事？他难道被拖入幻觉了吗？

但身上的疼痛是真实的，而这份疼痛也让脑海里的违和感和警惕心接连蹦出。

他再度看向那名酷似‘纳伊’的人，隐约间，似乎能从他/她身上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仿佛腐烂的鱼类……**的海洋的气味。

然后，他听到那个声音。

“达达利亚，玩闹该适可而止。”

他/她的语气、顿句习惯与纳伊一模一样，但声音却比迪卢克熟悉的那个声线还要更低一些。“羽土名开始催促了。”

正在兴头上时被打断了的达达利亚再度露出那种索然无味的表情，他投降般举起双手。“好、好，我这就干活。”

“纳……伊……？”迪卢克不是很确定的喊出这个名字。

来人终于肯将目光施舍给他。

他/她的长相和纳伊几乎没有任何区别，直到迪卢克看到他/她的正脸时，那种几乎完全一致的感觉才稍许有了些错位——脸庞更尖削、骨架稍宽阔、身材有些许的差异。

——他是男性？

疑似男性的来人站在迪卢克面前，但眼中却没有倒映出迪卢克的模样。

就仿佛在俯视一只会说话的蚂蚁般，他用不含丝毫感情的眼神望着迪卢克。

那是纳伊绝对不会对他露出的表情。

纳伊不擅长表达感情，但她很黏迪卢克。只要好好引导她熟悉，她也会亲近周围的人。

哪怕是最初刚认识的时候，纳伊的底色也一直是愧疚、疏远和自毁，迪卢克从没见过她露出如此冷漠的神色。

而迪卢克也在这时才注意到，男性的眼瞳是红色的。

并非被火光倒映出的红色，他的眼瞳从一开始就是鲜血的猩红色。

——那是多托雷的颜色。

“你是……‘博士’？‘切片’？！”迪卢克露出一丝骇然。

酷似纳伊的男性沉默的打量了一会儿迪卢克。

“我不喜欢被当做别人。”

他开口，海洋的气味愈发浓重。

迪卢克感觉到一股晕眩感正攀上他的大脑，而周遭的景物随着这股气味一同摇曳变质。

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耳孔鼻腔内被水压塞住。仿佛突然沉入了深海之中般，缺氧的窒息感和笼罩四肢的奇异浮力让他一瞬间失去了平衡。

他试图挣扎着脱离，但越是想办法离开，氧气和理性流逝的愈发迅速。

隔着水波的声音像是从极远的彼端传来。“你应学会敬畏‘神明’。”

随着这声告诫，大脑随着氧气告罄向他宣言自己将就此关机结束思考。

但不行，还不行……至少得告诉……他们的目标是……

……纳伊……

思维被强制终止，耳朵还隐约似乎能听到断片般的对话。“没时间浪费了，收拾一下就走吧。”

“她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