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教令院书記官助理记事簿 第64章 METEORITE（七）

空荡荡的稻妻院高一尖子班的教室，两杯加黑糖啵啵的龙井奶茶摆在课桌上。一杯三分糖，是神里绫人按纳伊之前的标准点的，一杯全糖加奶盖，是意图报复性摄入糖分的纳伊的新要求。

两杯都没人动。纳伊盯着奶茶，杀气腾腾，仿佛这杯奶茶是她上辈子仇人化身。神里绫人则看着小姑娘和他置气，饶有兴致的拿起了纳伊不要的那杯三分糖版，尝试了一口。“嗯，的确很好喝。”

那当然，我又不像某人，会在奶茶里加海草和海灵芝。纳伊愤愤，剜了眼把她闯祸的篓子全捅出去的罪魁祸首，又将那杯奶茶往旁边推远了点，继续低头算方程，一点都不想理他。

对此，绫人也不气不恼，他随手拉开旁边的椅子，悠闲坐下。“还在生气？”

“没有。”纳伊一边说，一边干脆把头别向另一侧。

神里绫人声音依旧平缓。“你父母怕你独自住学院出事，又不愿和他们交流。所以我帮了他们。但看来我这么插手，惹你不快了。”

他没有太多不耐烦，像是天生有副好脾气，而且有股普通人没有的耐性。那并非由各种对话技巧堆砌起的假耐心，而带着一股初见时就隐约感受到的，平和、沉稳的味道。

他是真的在包容自己。纳伊想，她的闹事本领让她见过不少老师，那些人表面看起来温温柔柔、笑容满面，实际不耐烦已经藏在每一个顿挫、换气之间。他们试图用那被截断的叹气、多余的肢体动作来表现‘他们正在迁就你的不成熟’这一事实，但在纳伊看来，连教师最基本的事实了解工作都做不好的他们才是不成熟且被迁就的那一方。

但神里绫人不同，而且，他本不必做到这个地步才对。学校董事又不是普通老师，他的职责大半与监督学生无关，而拿到他账号的纳伊很清楚，他行程排的满当，一天到晚都在开会也不是新鲜事，便利店饭团和工作便当更是三餐常客。

这样的大忙人，根本没必要推迟工作会议、转而浪费时间在她一个小小学生身上，还特意自降身份、带着奶茶来和她赔礼道歉——明明她才是胡闹的那一个。

她转过头，看着神里绫人依旧笑意平静，半是莫名，半是好奇。“你想说什么？”

“我想多了解一些你。”神里绫人看着她，眼神微闪。“毕竟闯祸是孩子的天职，而解决祸端是我的工作。”

“所以你要把我解决了？”

神里绫人笑了。“怎么会？我可不舍得解决我们稻妻院的尖子生。但是，”他这次舍得欲抑先扬了。“我虽能收拾残局，却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作为稻妻院的董事，看到来我们这读书的好学生不得不靠违规来表达反对，我也于心难安啊。”

他说话总让人觉得半真半假，像唱戏一样，但语尾尾调上扬时，又带着股让人会想要向对方倾诉自己所思所想的诱骗感。

而现在，音调再度扬起。

“所以，我想听听你的想法。如果这些是你不想或不方便和父母说的事，那能和我说说吗？”

纳伊的惹事思路相当简单：父母，哥哥，还有自家倒霉亲爹。敢口出狂言波及他们的，几乎都会被纳伊恶整。

但其他的罪名她一概不认，甚至觉得稀奇古怪。“这个，说我带猫来学校。我能想到的只有我之前把海瑟姆带去愿意收养它的人家。当时我还装了猫包。”她对着绫人发的消息，说一条吐槽一条。“学校不让带宠物的条例本质是为了保证公共卫生、防止学生因为流浪猫狗生病受伤吧？操场都已经有三个猫窝一个狗窝了，晚上流浪猫狗都能围着运动带开篝火晚会，你们不管这个，管我把它们往外带？”

稻妻极其讲究礼仪规矩，推崇去个性化教育，也因此，形式主义严重。纳伊上课带个花色的发圈都会惹来班主任蹙眉，更不用说她喜欢惹是生非的脾性。此刻有个送上门来听抱怨的神里绫人，小姑娘嘴巴顿时化为机关枪开扫。

神里绫人倒也不烦，侧耳听的认真，一双眼睛安静兜着纳伊的每一个表情。

那对夫妇没说错，纳伊的确攒着一肚子压力。这些鸡毛琐碎的小问题，说给家人听也没有用，对于听者而言也没什么乐趣，所以她也不怎么和他们说。现在有了发泄口，她一口气抱怨了一大堆，说完觉得口干舌燥，抓起那杯龙井奶茶灌了一大口，又被全糖的甜度腻得到处找水。

神里绫人觉得好笑，但又很快压下嘴角。他的视线落到手机上，看着那一页被汇总发出的文字，那由假名和汉字构成的平整囚牢，试图禁锢住小姑娘旺盛的灵气。

他垂眸看了许久，抬眼看纳伊抱着水杯，先把脸颊喝鼓，再慢慢咽。按小姑娘的聊天记录，这似乎是从某个综艺学来，本是女孩装可爱的技巧之一，纳伊却觉得这样像是牙齿在水里游泳，于是养成了把腮帮当蓄水池的坏习惯。

喝水都喜欢玩闹的孩子啊……

神里绫人看着纳伊坐回原位，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抱歉。”

纳伊愣了，显然不知道为什么神里绫人突然道歉，她睁大眼睛，看过来的视线中一片茫然。

绫人感受着手指传来的柔软触感。“这三周我向你父母汇报的内容都有不属实的地方，没有仔细和老师了解情况，是我的过错。所以，我应该向你道歉。”

于是纳伊眼睛瞪的更圆了。她默然半天，讷讷道。“……不用那么认真吧……”

神里绫人没有说话。他眼神平和的盯着她，表达他的认真态度并非玩闹。他的确在将纳伊当做一个平等的个体看待，于是小姑娘也不好意思再插科打诨，老实认错。“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不该偷你的WeChat账号……虽然你也偷了我的。”

绫人失笑。道歉也不忘回踩一脚，真是一点都不愿吃亏。又想了想手机上的消息，“下周我会先把老师们的意见发给你，要是你觉得哪里有问题，就再来和我说吧。”

他想这样的处理方式应该足够妥帖，纳伊应该也能接受，从此之后有了他当协调人，纳伊犯事的情况应该也会减少。

哪想小姑娘盯着他，像是正思考着什么，眼神闪闪，表情更是从刚才道歉的尴尬逐渐变得鸡贼。

“那如果我拿吃的贿赂你，你可以帮我删掉一些……技术性问题吗？”

神里绫人哑然片刻，随即拇指压住眉心，一阵哭笑不得的情绪涌上。但在为这份幼稚得有些可笑的贿赂感到愉快之后，他自己都不由得惊奇，他竟对这份他鲜少享有的叛逆感带上了一丝期待。

他就不该把这小姑娘当普通学生看。

神里绫人一边想，一边听到自己说。“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