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好久不见。又有什么大新闻了?哦,稻妻,很不错,狗客(gook)最适合用来卖故事了,我们的受众都喜欢一边看那群天天被海恐吓的家伙一边喝下午茶,这样他们就能确认他们的午茶有多好喝了。他人的不幸总是最好的调味料。
所以你想要让这个叫“藤原史”的人的故事登报,让人记住……没问题,这方面我有经验,我又不贩卖真相,真相无需登报,因为真相永远存在,不受任何外物影响。而我会贩卖的只有能赚眼球的故事,因为故事能被添油加醋。
那么,讲讲那些放不上台面的东西吧。你会找我们这种三流报纸而不是大名鼎鼎的蒸汽鸟报,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我变得愤世嫉俗了?好吧,或许吧,和你呆久了,忍不住就会变成这样。对,我不会一边说‘这不是你的错’一边暗戳戳指责你。我的意思是,这就是你害的。
我当然愤世嫉俗,我无法摆脱。你读过稻妻这几年的轻小说吗?过去稻妻轻小说喜欢写奋斗努力,最热门的题材是日常趣事,是学习和成长,但近几年的轻小说,你只要读过就知道有多扭曲。主题是人类的拼搏,但主角不是人,发现问题的不是人,解决问题的也不是人,甚至整篇文章的高光,不是人的主角‘拼命’挥了一下他的权杖用用他的神力,然后适当描写几个他功力耗尽失去力量的片段,就把人类犯的事情都解决了。
然后就是大篇幅的吃吃喝喝,不是人的主角治个疗受点苦,再找个好看点的男人或者找一大堆好看的女人,全文结束。哈,我真不知道这个故事里人类伟大在哪,我觉得最伟大的是它的销量和评价,所有人都觉得这写的好,广为人知都传到我们这来了。都说枫丹人在娱乐至死,我觉得稻妻人可比枫丹人乐子多了。
我其实不在乎这些作品如何,人喜欢造神,喜欢膜拜奇迹,理所当然。而现在的提瓦特就是这么一个速成奇迹的大熔炉,大家都习惯把生存压力、道德准则和自我价值外包给魔神,反正天塌下来了有那七个倒霉蛋顶着,没人会用十年、二十年改善一个国家或是解决一个问题。不如说,如果一个问题无法在三十天内解决,我们就会觉得‘没救了’、‘都是垃圾’、‘办不到’,什么丧气话都能说出来了。我们说着人类是自立的,但我们实际比谁都依赖神明。
我们把一切推到奇迹,推到神明身上。希望那份奇迹是自己能施展的,希望一个国家遭遇的问题只要一根权杖挥一下就能阻拦了。现在枫丹不是提倡末日说,说那儿会被水淹了吗?但其实早开始淹了,枫丹每年都在下沉,我们却还在做梦,有的人还说死了就死了。瞧,我们连对末日的幻想都是一瞬的,以为末日就是集体无痛自杀。
最麻烦的是,当我们说这些时,我们发现无神论者一点辩驳力都没有。神是真的存在的,奇迹是真的存在的,而咱们根本没有能把耶稣抓进牢里关起来的红衣大主教①。见过孤云阁吗?精卫填海几十年都造不出的奇葩地形,摩拉克斯动动手指就搞出来了;稻妻人挖几百年的地,都挖不出无想刃狭间那深度。
自然,他们是神明。只要他们少许动怒然后放出慈爱和威严,他们的信徒就会如绵羊一般温顺,不再敢做出任何反抗。而人能怎么办,见过这些东西,人还想做什么?有啥问题都不如神明动个心意,人类只要像婊//子一样去讨神欢心就行了,还立个牌坊说什么‘神爱世人’,[粗口],别人就差强//奸了还说这是‘爱’,除了人类我就没见过这么贱的玩意。
啊,当然,有人会去研究的,去找‘神也做不到的事’,然后想想该怎么给堵上那些神都堵不住的大窟窿。然后你猜他怎么了?不是疯了就是傻了,谁叫这世上婊//子占了大多数呢,不想在提瓦特妓//院卖就去迎接下辈子吧。人类生存准则之一:少数服从多数。
我没觉得我的想法越来越过激……好吧,确实有点。可能是我不想承认……要是枫丹也有个能打完就圆满结局的怪物在那就好了,末日来了,哗啦啦的大怪物登场,神明哗啦啦的轰一炮,故事就能happy end,这块枫丹永久的心病就结了。
……[粗口],我也是婊//子。
我们什么时候能不靠神活着?不,不对,应该说,我们该怎么不靠神活着?
为什么这么问?你还记得那件案子吧。当初枫丹刚被须弥要求废止《黑人限制令》,当时很多人认为这不可理喻。限制令允许枫丹对所有黑人无条件开枪是因为十五年前那群沙漠乐色随便进出枫丹,当初任何一个枫丹人都记得黑皮狗们是怎么划着他们那小破船闯进每个正常居民家里,用弯刀和猎弓向屋主打招呼。
要求废止的时候我还是蒸汽鸟日报金牌记者,而你是那个须弥来的陪审助理。我看你帮沙漠人辩护,从法案出台后每一起针对枫丹跨国案件的审判结果的正当性,论述到限制令对人种宗教的歧视带来的种族主义弊端,庭上另一边的辩护人被你说的最后忍不住批判你敢这么口出狂言是因为当初你没有家人被那群黑皮狗杀了,你申请驳回人身攻击,他受警告。
最终你的面前没有反驳了。
之后做庭下采访,我问你‘为什么帮一群杀人犯辩护’,你反问我‘为什么帮媒体嚼人血馒头’,我说‘哪怕内心有一点良知都不应该要求枫丹解除限令’,你说‘如果枫丹的良心是法律那我已经在庭上完成了论述,如果良心是个人道德标准那基于我的道德标准枫丹人都应该如预言那样下地狱’。
我当时故意没征求你写入报道允许,你也没特意要求这段话不能写入报道,于是那一次几乎所有报纸——哪怕花边新闻小报的意见都清一色的统一,全都在批判须弥人痴心妄想,你那句暴言被大多数报纸放在了头条,那期蒸汽鸟日报卖到脱销。最高审判官为了防止你被煽动暴起的民众迫害,随便找了个玩水枪的罪名让你待梅洛彼得堡里——至少那里还没传进消息。
结果事情发酵了一个月,一家三流小报新闻社突然发文,列示逐影庭警备副部长监守自盗,唆使沙漠人非法入境制造案件,连着挖出和他一派的大审判官,包括他们每年账户申报都在偷转资产隐藏和拨付钱款的明细路径。他们一个能得到破案率一个能得到丰厚佣金和一大堆无人继承的遗产——谁叫沙漠人杀人效率高,砍人都是连带九族的砍呢。
他们说沙漠人就和海啸一样,甚至比海啸还便利,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一旦案件侦破率不够指标让他们上场总能让犯罪率和遗产税征收户升高一大截。
我当然知道,这是事先准备好的。那些付款明细看起来就不是一个三流小报能弄到的。但话题整个反转,支持限令废止要人下台和不支持废止的打成了一团,天天都能看见报纸上各社隔空对骂,这边说那边污蔑,那边说这边白莲。催动到最后整件事变成了须弥对枫丹的国家级抗议,标题还是你那句话,但解释褒贬不一。
最终迫于须弥压力,枫丹的黑人限制令废止。为了维持外交关系,枫丹还特意推行了一段时间的低关税政策和商贸优惠。被检举的副部长和审判官进了梅洛彼得堡,清干净的审判官席位重新选举上任,我的上司都开始编辑结束稿,让我别再关心这些没人在意的后续去赶下一个场子。
但对我而言,这个结果简直不可理喻。枫丹是水和律法的国度,我们的信仰是水神和真相,而这显然不是。我接受在水神芙宁娜大人不出手时我们的结论存在错漏,但我认为不应该是这个结果,我们得去寻找真相。
于是我为了查清这件事去沙漠里呆了一年半,做案件深度专访,我现在这副黑皮就是当时晒出来的‘黑卡’,不到这个色,沙漠人不把你当同族看。我喝了一年半腥的发骚的驮兽奶,晚上被野狼秃鹫和沙蝎一起打量我身上三两肉的主意,花了我人生的五十分之一的时间,终于挖出来了一个名字。
我知道,一个名字不代表什么。其实这件事在我调查时已经没有完整逻辑链了。沙漠人搞不清枫丹那套,他们不知道我们大审判官席只有十三人,也不知道我们草拟到颁布法案需要大审判官2/3同意才能签批,他们更不知道自己是受哪个白皮猪雇佣的。他们生活的困苦又单纯,连互相坑害都是最简单的。对他们而言,有钱拿,有饭吃,有床睡就行。
但他们知道白皮猪有个领袖,名字叫‘潘塔罗涅’。
其实他们发音更近似于‘喷特洛忒’,但挨不住至冬执行官大名远扬,我听到第一遍愣了一下,第二遍就反应过来了。潘塔罗涅是我们新闻上的常客,当时大审判官换人他背地里也出了不少力,新上台的审判官身上有多重属性,最大的两个就是北国银行和枫丹税务局,他有关系在我们行业内算不上什么大新闻。
但我想着既然调查出来些什么就干脆挖到底,找至冬熟人要了执行官每年必须披露的个人资产信息——我们这行总得有些门道搞到些别人搞不到的。
然后我发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点:潘塔罗涅对于他自己的北国银行,实际只有49%的控制权和表决权。
我一开始以为至冬国的金融中枢是被他们冰之女皇捏在了手里,所以潘塔罗涅的股份只剩下49%。但查了资料后,又发现并非如此。至冬的市政管理人是‘公鸡’,而北国银行虽然没有对外宣布过实际控制人,但这的确是一家‘私营企业’,它不属于国家。
线人给了我三年的数据,我想用来比对资产差异。但我发现,他资产每年都是如此,对应的价值数字逐渐膨胀,但股权依旧只有49%,就像他本来只能有这些一样。
但我突然想到,那群沙漠人发疯干那些损人不利己的事,也是在十五年前。
于是我想尽办法找人搞到了十五年前和十六年前的资产信息,然后我发现了。
——我发现了你们之间的联系。
其实,那次庭审里我最好奇的就是你。须弥要求取消法案对于你一个陪审助理而言几乎没有好处,但你却台上卖力控诉,台下在记者面前口出狂言,而因此你被枫丹的各式报纸骂了整整一个月,什么样的粗话都爬上过每一寸有关你的纸面。
事后我找过你,我的确有愧。你说我吃人血馒头,我不想承认,但我知道舆论能逼死人,我也的确曾经对你充满恶意、把你的暴言放进报道里。可你说没关系,你说我们的话语懦弱到没有人一同应和就无法发出,你说语言的边界就是世界的边界②,而我们就是一群把有用的东西当神、有害的东西当禁忌、把不知道的东西用听起来高大上实际没有任何意义的词语神化的蠢货。我们连分辨本质同源的能力都没有,又如何伤害到你。
我调查过你的背景,你是个孤儿,十五年前你在至冬跌爬滚打,一路滚到须弥,九岁遇上了蒙德晨曦酒庄的所有者,受资助有机会读书。你背后没有任何和沙漠人的关系,也没有和枫丹那些审判官、警长的联络——就像这次稻妻的事情一样。
你是站在整件事当中、但又离整件事最远的人,任何人看到你都会感到同情和倾佩,而不是痛骂。
但并非如此,事实绝非如此。
我在沙漠住了一年半,我最清楚他们。这群可怜人有他们的可憎之处,他们的文化太原始,和其他文明都很难相融。但他们需要和他国的交流,他们资源缺陷让他们对任何给予活路的人都能看做恩人。须弥不待见他们,纳塔更无暇他顾,唯一算得上盼头的就是枫丹,但这也被当初那条限制令封锁了。
于是他们自然投奔向了那唯一一个还愿意伸手的人。
对啊,多简单的逻辑啊,那群审判官和副部长怎么会刻意制造事件呢?他们只会把解决不了的案子往黑皮狗身上推,他们会买人认罪,但他们不会放任沙漠人在枫丹犯案。
——而那些沙漠人血洗枫丹的案子,都是你们唆使的啊。
你不仅清掉了大审判官席中的异己,你还送了潘塔罗涅一整个沙漠。你让那群沙漠人的主人从枫丹改籍到了至冬。而潘塔罗涅本就是你掩盖自我的另一张脸,他是你最忠实的代言人。
你其实一直站在舞台的正中央,你既是观众也是演员,你看着役者的每一个表情每一个举动,看着我们像婊//子一样叫唤上帝。你抓着事件的重心,你抓着一切真相。你只在需要时将手中的那些细沙般的绳子向下倾倒,让知识和真相的线引流进我们的视野之中。而你则看着我们挣扎着抢过线,为了线的形状材质吵成一团,看我们像墙头草一样,像傻子一样被你丢下的铒勾着向前走。
你知道吗?《黑人限制令》取消前,枫丹人即使杀死沙漠人也是良民,但取消后,所有枫丹人都是刽子手。你说我们都该下地狱,我们现在的确都该下地狱,因为我们的确杀了人,我们与生俱来的良知告诉我们,我们的确犯了罪,我扪心自问,我们每一次举枪对面的真的是恶人吗?可我们又怎么保证对方不会突然抽出把匕首给我们一刀?这是我们的错吗?这是正义吗?我知道这是律法的极限,但如果没有水神裁定,如果律法永不完整,那么到底什么才能让我们辨别善恶?按我们自身的利益吗?按社会整体的舆论吗?按我们各自的思想吗?服从金钱吗?服从多数吗?服从自我吗?可那不就是你最擅长也最喜欢玩弄的领域吗?
是啊,你就是这种家伙。你是比我们那群逛妓//院的神还恶劣千万倍的神明。可我们却离不开你,我们越是想要反驳神明,杀死上帝,我们就越是靠近你。我们无法没有神明。
我记得唯理论曾主张神的全能与善性相悖,因为神若善良又全能,那么此世就不应存在‘恶’,而现在世间存在恶性,那么就说明神明要么全能而不善,要么善而非全能。虽然也有人引申‘苦难是达成大善的条件所以需要恶性’,但我依旧认为苦难不是必须的,我不认为让‘恶’来折磨我们就是正确的。我曾经认为神是爱人的,是良善的,哪怕我们的神明芙宁娜大人并非无所不能。但现在……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为什么水神会放任你这么肆意行动,或许是因为枫丹的正义早就死了,或许水神本身也是假的,这世界上根本没有能揭示和裁判真相的存在。
……不,我不是来找你追究那件事的。你也没有义务向任何人出示或证明自己的纳税情况、私有资产和交易明细,我肯定不可能再从北国银行的往来记录中找到这件事的线索,那就是你的资产,你不会被自己的资产证伪。
我知道真相是写不出来的,我知道枫丹的大审判官里恐怕已经被换入了不少你的人,报社里也有不少笔流着你的墨水,或许梅洛彼得堡也有你的耳目。而且托你的福,我现在已经不在蒸汽鸟日报工作,只是个三流花边新闻记者而已。我写出来的报道,哪怕是真相,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
但我还是想知道真相,我是正义之国的子民,我想知道,我也必须知道,全黑和全白有什么区别。
所以。
这次稻妻的事,也是你故意引发的吗?
……
…………
………………呵。
“怎么会?我只是个教令院书记官助理而已。”
注:
①改自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
②引自维特根斯坦。
文内的脏话和侮辱均非本意,涉及部分宗教内容也见仁见智,如有冒犯还请见谅。
照旧一句话的稻妻剧情总述:整个故事是纳伊陪艾尔海森去稻妻找卡维,顺便巡视潘塔罗涅有没有好好为她干活压榨民脂民膏,被多托雷的研究背刺,发现自己敛财的地盘似乎有遭其他神侵害的迹象,于是开始调查,但也因此发现了一个更好的投资对象神里绫人,便开始投资绫人,期待绫人搞事。
稻妻故事是三神战争,雷神、克总和纳伊,雷神和克总是明面上打的两方,而纳伊是坐收渔利的那方。潘的北国银行十五年前就被她坑走了,所以潘塔罗涅这些年一直在给她打白工,包括搜刮稻妻的财产其实大多都被划到她名下了。潘塔罗涅和她也斗了挺久了。(潘:神就没一个好东西!)
不知道我有没有写出来,但纳伊对稻妻的态度是很漠然的,对她而言稻妻只是她的钱口袋之一,她不在乎雷国有多少人吃不上饭,也不在乎藤原神里雷神有啥恩怨有啥梦想,她只在乎这片土地是否能继续为她提供财产和资源。绫人能打动她在于他的家族情精准戳中纳伊的情感死穴,所以她帮忙了,但对于藤原她直到这人死后才稍微有一点被打动了,所以52章交代她做错了时,她的确有点愧疚,因为那是她曾经的犯罪心路。她是故意先去找了深潜者的资料,而没有告诉神里绫人关于藤原的事情。一是她要了解深潜者被研究出来的原因和进度,二是她刻意在挑衅对方加速对方和公权力的对抗,好让雷神消灭深潜者群体。于是愚人众提前抛弃藤原,深潜者出现,雷神自然会为了稻妻杀死外敌,她则作为预备手段用歼灭炮补足火力。当时绫人想去救人的行动是完全出乎她预料的,而这也是纳伊最大的症结。
还是那句话,**型恶人女主,自私自利到极致。纳伊是清楚她自己的恶人性格,而且她很难改,她是天生的社会达尔文主义,权衡利弊的专家,所以她看稻妻人会觉得‘被压迫也是活该’,自己都不争取利益有什么值得怜悯,这类事情要是放在西方国家人早开始集体罢工了(当然也有国家体制区别等原因)。海哥有点看出来了,他知道纳伊后悔了,也知道纳伊是故意的,所以52章他什么话都没说。
写这种主角就很怕,写的太狠容易被讨厌,写的太软容易降智……好吧反正这文也没多少人看就让我自己按xp写吧,这孩子就是这么个大反派啦!是时候让正派角色来降妖了!卢卢克说的就是你!
(但可能会先放个绫人番外线,与正文无关的甜饼)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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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间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