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穴内路况复杂,滴答滴答的水声充斥四周,四条岔路明晃晃挡在芙宁娜与卡莉露面前。
“没想到外面洞口不大,里面却大有乾坤。”卡莉露陷入思索,“这么多条路,该走哪一条呢?芙宁娜,那股强烈的水元素波动还在吗?”
“还在。”
芙宁娜走上前,闭上眼,那道流动的蓝色光束还在,并且流向第二条岔路。
芙宁娜踏上第二条岔路:“我们走这里。”
越深入,空气越发寒冷,芙宁娜生出一股胆寒,总感觉崎岖怪石的阴影下,藏着一双眼睛。随时间推移,这感觉越来越强烈,已经到了无可忽视的地步。
芙宁娜抓紧卡莉露的手,小声低语:“这个地方不对劲。”
两人停住脚步,水珠滴落的空灵声不绝于耳,滴答滴答,没有任何杂音,近乎死亡的平静,更令人毛骨悚然。
一滴冷汗从芙宁娜额头滑落,突然,奇形怪状的石块旁,有黑影匍匐前进。
芙宁娜警惕开口:“谁在那里!”可回复她的只有幽弱的回音。
这里一定有东西,并且它没有攻击意图,而是在“躲”。意识到这点,芙宁娜身体稍微放松,眼睛更加仔细地探查周围,不放过任何一个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那个黑影并未发出声响,芙宁娜与卡莉露也不敢轻举妄动,但芙宁娜惊讶发现,引她而来的水元素波动,渐渐平息,宛如湖面的浅浅涟漪,再也寻不到踪迹。
“消失了,”芙宁娜喃喃道,“水元素波动消失了。”
卡莉露一时失语,此刻的处境并不利于她们。
芙宁娜轻轻拍了拍卡莉露的手背,齿唇间发出只有两人可以听见的声音:“躲在黑暗的家伙,在我们身后。”
空气中仿佛有一根绷紧的线,双方皆不知晓这线何时轰然断开,结束这场诡异的对峙。
直到一个突兀的女孩声音,打破了折磨彼此的平衡。
“小茉的……哥哥,你怎么在这儿?”一个最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在这里。
阿芽满脸疑惑,平静且不知危险地问出这个问题。手里还握着几朵彩虹蔷薇,她总与花朵形影不离。
藏匿在暗处的黑影,因阿芽突如其来的出现,无处遁形,暴露在芙宁娜与卡莉露眼前。
男人的脸庞与芙宁娜记忆中的凶手重合。
气氛骤然危险,一无所知的阿芽见到芙宁娜与卡莉露,笑着招手,“姐姐们,你们果然在这里。”
芙宁娜紧张至极,大喊:“阿芽,快过来!”
小茉的哥哥离阿芽更近,阿芽来不及反应,一把被手肘勒住脖子,动弹不了。
怒气涌上心头,芙宁娜脸色阴沉:“你是小茉的哥哥,阿芽是小茉最好的朋友,你这是做什么!”
凶手发出桀桀桀的笑声,眼里一片死气:“又是你们。”
“姐姐,救我。”阿芽声音颤颤,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声来,这样的变故击溃了一个孩子的心理防线。手肘的主人不为所动,甚至更用力了些。
“我们谈谈。”芙宁娜伸手示意凶手不要伤害阿芽。
凶手语气无一丝波澜:“放我离开,否则……”
阿芽的哭声刺穿芙宁娜的耳膜,她与卡莉露连连后退,快速答道:“好,好。”
凶手转身,背对着她们说:“不要跟过来,别再逼我。”这话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随后他带着阿芽穿过弯道,很快就不见踪影。
卡莉露平静叙述:“他把阿芽带走了。”
芙宁娜握紧拳头,跑到洞穴弯口,卡莉露紧随其后。
她们原本处于洞穴较为空旷的地方,往她们来时的方向走,拐过一个洞口,会遇到许多岔路,凶手带着阿芽就消失在这些众多岔路中,不知所踪。
芙宁娜内心自责不已,阿芽一个孩子,出现在这儿,定与她脱不了关系,如果她不下这个洞穴,事情会不会就不是这样了。
卡莉露眼里也满是自责,她挨着芙宁娜,无声地安慰彼此。
芙宁娜视线扫过每一条岔路,不愿放弃能救出阿芽的一丝的机会。或许是得到好运的眷顾,一片粉色花瓣遗落在岔路口不起眼的角落。
芙宁娜拾起花瓣,上面有细小的伤口,花瓣本就是脆弱之物,在凶手逃亡时,仅仅只是划过衣襟,落在地上,就已经残破不堪,但就是这种脆弱之物,如今成为阿芽得救的希望。
……
彩虹蔷薇耷拉在阿芽怀里,花茎不再挺拔,失去支撑花朵的力量,与此刻的阿芽一样狼狈不堪。
脖颈的禁锢撤去,阿芽腿软地坐在地上。眼前似熟非熟的男人丢下她,向前探身,脚边的石子被他踢向前方,滚入一个深不见底的悬崖,石子久久传不回声响,像是证实眼前的一片黑暗是通往深渊的入口。
“果然是死路。”凶手的背影佝偻,语气带着绝望。
阿芽将自己缩成一团,眼睛小心翼翼看着凶手。
她并不知晓车夫遇害案,最近一段时间,她挂念着小茉,现在更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两位姐姐为何见到小茉的哥哥如此紧张,也不知道小茉的哥哥为何绑架自己。
她找小茉玩时,小茉的哥哥从不搭话,见到他时,他总是靠在墙边,或是不起眼的角落,生怕别人发现他似的。
不过他会在小茉晚上回家时为其开门,无论多晚都毫无抱怨。兄妹俩关系很好,想来哥哥对妹妹是极好的。
只是这位对妹妹极好的哥哥,相貌平平,身材瘦瘦,又沉默寡言,阿芽与他说过的话,五个手指头都能数出来,小茉也只偶尔提起过,周围的人不太喜欢她哥哥。
说来也对,阿芽与小茉如此要好,但在她哥哥那里,只能称得上认识对方的脸。
凶手像是从情绪中走了出来,转头问阿芽:“你怎么会在这里?”
阿芽一惊,结结巴巴答道:“我在家中的阳台上,见到两位姐姐进了小茉的房子,然后又见她们走进洞穴,我以为姐姐们找到了小茉,于是跟了进来。”
阿芽声音越来越大,该说阿芽胆大还是鲁莽呢?或许在对好朋友的思念上,二者已没有区别。
“这样啊,”凶手喃喃自语,“那她们应该已经见到了。”
“见到了什么?”阿芽鼓起勇气又问:“你为什要逃?小茉去了哪里?”
凶手反问:“你怀中的花朵,是要送给小茉吗?”
几朵彩虹蔷薇萎靡不振,没有生机勃勃之气。阿芽将花朵往自己怀里送了送,无助地点点头:“我会为她采新的花朵。”
花朵若不是热烈且盛烂,便不是她与小茉喜爱的样子。
凶手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可以把鲜花放进你与小茉打造的花田里。”他顿了一下,说:“小茉会喜欢的。”
阿芽觉得这话说的不对劲,她呆呆望向小茉唯一的亲人:“小茉去哪里了?”
凶手没有张口,那股绝望颓靡的气息又一次包裹住他,连带着阿芽的心渐渐下沉,她的好朋友究竟去了哪里?
凶手沉默走向深不见底的黑暗,站在悬崖边上,向下俯视,嘴角竟笑着,这笑意蕴含的情感复杂,或许是苦笑吧。
他好像突然听到什么,看向阿芽后方:“你们果然来了。”
芙宁娜与卡莉露从阴影中跑出,喘着粗气,为了救出阿芽,她们一刻也不敢停留。
卡莉露喊道:“阿芽,过来!”
阿芽撒腿就跑,扑向卡莉露的怀抱。凶手静静看着这一切,没有任何阻止之意,好似这些事情与他无半毛钱关系。
芙宁娜问:“阿芽,你有没有受伤?”
阿芽摇摇头,嘴里只说了一个名字——小茉。
芙宁娜的目光投向悬崖边上孤零零的人——小茉的哥哥,也是那日碰见的凶残刽子手。
芙宁娜双眸紧紧锁定凶手,整个人呈现备战姿态,她无法忽视凶手在小树林时凶狠的目光,哪怕如今的他像一个病弱的骷髅。
“我是不是完全没救了?”凶手笑得比哭还难看,“你们好像全都知道了,还见到……那具棺材。”
他打量着芙宁娜,低笑一声:“我记得你,你跑得很快,不知道我丢出去的锄头有没有砸中你,应该没有吧,你看起来似乎没事。”
“你到底要说什么?”芙宁娜不敢放松警惕,可对方絮絮叨叨,像是在做无谓的挣扎。如今他的罪行已经板上钉钉,可还有一人,依旧藏于迷雾之下,至今无人知晓她去了哪里。
“小茉呢?你是她的哥哥,你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妹妹去了哪里。”芙宁娜问。
谈起小茉,凶手从麻木的状态中清醒,只是他眼里的绝望更加重了。
“几天前,”凶手缓缓道出真相,“小茉说她的胸口很痛,感觉心脏被刀割一样,我们的家族很多人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我急忙喊来木板车夫,准备带她去医院。”
“是在去医院的路上发生了什么?”
“路上,木板车的车轮坏了,我当时很急,打算背着小茉直接赶往枫丹廷。但车夫却说,他经常走这段路,事先已准备好备用车轮,且就离此处不远。”
凶手闭上眼睛:“我相信了他,因为我也跑不快,修好的木板车或许能比我先到枫丹廷。可是……”
凶手猛然睁眼:“路上,我问了许多遍车夫,备用车轮在哪,车夫总说不远了,不远了,直到我们走了很远,很远。”
事情的结果,已经可以猜到,车夫为了能拉完这一趟,多赚一些钱,硬生生把小茉的救治时间拖没了。
芙宁娜:“所以,因为小茉,你对那位车夫下了手?”
显而易见的答案,但凶手却迟疑了,他张了张口,发出一声叹气,思考再三回答: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