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星罗棋布,一只雪白的鸽子划破黑夜长空,落在了木辛阁的窗台上。锦觅抓起鸽子,从它的脚踝处拿下来一封信,信上是她熟悉无比的字迹,神采飞扬的飞白体,一字一句都饱含情深。
锦觅走到梳妆镜前,打开首饰盒,将旭凤赠予她的那枚寰谛凤翎戴在头上。镜中女子玉颜娇俏,如出水芙蓉般美艳。一想到昨晚上发生的事,锦觅抚上自己的唇,不自觉的笑了,雪肤淡染胭脂红。
漆木大圆桌上搁着一壶上好的桂花酿,锦觅提上桂花酿,正准备出门赴约,临秀突然来了。
“大晚上的,你要去哪?”
锦觅立刻将桂花酿藏在身后,道:“没…没去哪…”
“是吗?”临秀走了进来,一眼瞥见粉纱帐的床榻上摊着一本书,那书上的画精致细腻惟妙惟肖,只是不该出现在锦觅这个未出阁的女子闺房里。
临秀上前将书收了起来,问道:“这书是谁给你的?”
“是丹朱叔父给我的,说是可以治我的病,我最近老是脸红心跳的。”锦觅低着头,活脱脱一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样,“还挺有效的,我病都好了。”
“所以,这书上的内容你与旭凤都尝试过了?你可知道,双修这种事情只有夫妻之间才可以,你和润玉在一起是名正言顺,和旭凤在一起那叫不伦苟合。”临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模样。
“可我不想与旭凤之外的人双修,临秀姨,我可以不嫁给润玉吗?”只有与旭凤在一起时,锦觅才会有心动的感觉,与旭凤双修她是愿意的、开心的,一想到要与旭凤以外的人有肌肤之亲,她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抗拒。
她不想嫁给润玉。
临秀叹了口气道:“这事不是我能做主的。总之,你与旭凤的事不要与他人提及,以后也少见旭凤的好,现在,你好好收拾,回去休息,今晚不准出去。”当初说喜欢润玉的是锦觅,如今说不喜欢的也是她。他们父女俩真就一个样,对润玉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对锦觅,该说的她已经说了,至于锦觅怎么想,又会怎么做,就不是临秀能控制的了的。这种深夜巫山神女会襄王的事,会不会有下一次,她也不知道。
栖梧轩,旭凤坐在留梓池畔,迎着夜风,看着天边浩渺星河,思忆着佳人美好。
旭凤对月长叹:“锦觅,她今晚不来了吗?”话音刚落,一个藕粉色的人影从院墙上翻了下来,旭凤眼疾手快的飞身过去,及时接住了锦觅。
“凤凰,我来啦,还给你带了我亲自酿的桂花酒。”锦觅笑嘻嘻的拍了拍紧紧护在怀里的酒坛子。
锦觅终究还是没有听风临秀的话,而是随着自己的心,来找旭凤了。她知道,爹爹疼她,一定不会让她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而她也真真切切的明白,她喜欢旭凤,很喜欢,只有面对着旭凤的时候她才会心动情动,这是润玉给不了的感觉。
明明已经入秋,却阴雨连绵,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独有的腥气。杨树枯黄的叶子被雨水打落,陷入泥地,碾碎成尘。
穗禾撑着一柄水墨游鱼油纸伞,信步在雨巷之中,踩过湿答答的路面,脚下的锦鲤绣花鞋却纤尘不染。
七拐八绕,穗禾进了一处院子,里头早早的有几个人在等着,见到穗禾齐齐下跪行礼道:“恭迎圣女。”
大红的面纱遮住了穗禾大半容颜,抹着极厚的水粉,画着极长的眉,眼睛周围一圈亦是大红色,如此夸张的妆容,旁人根本窥视不到穗禾的颜容。穗禾故作娇俏的声音道:“起来吧。”说罢,走上前去,与几人一一交代过后,便撑着那把油纸伞再次涌入人群之中。
穗禾的身体自三年前起,就是个培养圣女血的器皿,源源不断的取血,她的身体早已经适应,恢复起来自然也快。不过两三日的功夫,她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只是这身体是好了,这心里就不痛快了。通过**蛊,穗禾知道锦觅解除绝情蛊那日就与旭凤有了肌肤之亲,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真正让她心中郁结的是,旭凤这些时日过得那叫一个春风得意,日日红光满面。
这三年来穗禾过得是生不如死,凭什么旭凤却能这般逍遥自在。她是要利用锦觅让旭凤痛苦,而不是让他快活逍遥似神仙的。
穗禾悄无声息的回了凌霄山庄,恰好碰见荼姚上了马车,离开了凌霄山庄。上次太过匆忙,还没来得及进紫云阁里的密道,这会荼姚正好不在,可以一探究竟。
紫云阁从未设什么守备,穗禾轻而易举就潜了进去,下了密道。漆黑不见五指,借着火折子微弱的火光,穗禾扶着墙壁,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走着。
密道九曲十八弯,饶了许久,才发现终点,远远听见有人声,穗禾伫足,细细听着,声音是从面前的石门后头传来的,经过石门前的装置,声音尤为的清晰。
“簌离,你大可不必再装疯卖傻,我知道洛霖已经给了你解药。”太微一眼看穿,那日洛霖借口离开,实则是偷偷折返给簌离送解药,他当真以为太微那么好骗,猜不到他要做什么。
原本披头散发,傻呵呵的拨弄着地上蟑螂虫子的簌离,蓦然抬起头来,那满是仇恨的眼眸穿过发帘看向太微,恨不得在他身上戳个千疮百孔。“你既然知道我已经清醒了,是准备杀了我吗?”簌离仍旧坐在地上,靠在铁笼上,脏兮兮的衣袖里,藏满泥垢的指甲伸出笼外,在泥地里拨画着。昏暗的地牢里,太微并未注意到簌离这番小动作。
“我杀你做甚?便是你真跑出去说出一切又如何?世人都知道你是个疯子,疯子的话,没人会相信的。”太微满不在乎的说着,而后走上前去,轻笑道,“簌离,你可别忘了,润玉还是还是我凌霄山庄的大少庄主,他的生死,可都捏在我的手上。”
“你!”簌离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太微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在他眼中只有利益,血脉亲情若是威胁到他的利益,他也可以毫不犹豫的舍弃。
“不过你放心,润玉怎么说也是我的亲生骨肉,只要你不出现,他定然安安稳稳的娶上娇妻美妾,平安顺遂的过完一生。”太微蹲下身来,就像当年一样,温柔似水的拨开簌离凌乱的发丝。这张酷似梓芬的脸,他也曾为之心动过,只可惜,再像她也不是梓芬,何况她还是鱼天枢的女儿。
太微永远都不会忘记,二十多年前,武林大会上,他的父亲乔解被鱼天枢用荟玉神功重伤,不久之后重伤不愈撒手人寰,太微的母亲在乔解走后郁郁寡欢,没多久也跟着去了。
至此之后,凌霄山庄一落千丈,处处遭人白眼;北冥府却水涨船高,成为武林至尊。那时候太微便暗暗发誓,他要不惜一切代价夺回属于凌霄山庄的一切。他舍弃了梓芬,改头换面,化名北辰君,混入北冥府,拜在鱼天枢门下。
那时候青葱年少的鱼簌离天真烂漫,如花一般的美好,她的盈盈舞姿像极了梓芬。太微将对梓芬的情感一一放在了簌离身上,怀春的少女又怎么看得出情郎眼中的自己是另一个人呢?沉浸在情爱之中的簌离,将一切都托付给了太微,北冥府的荟玉神功她也毫无保留的教给了太微。
簌离瞒着家人为太微生下润玉,可纸终究包不住火,鱼天枢还是发现了,他将太微逐出北冥府,又将簌离关在房中,不许她再与太微往来。
那一日,太微悄悄潜入簌离房间,被鱼天枢和他的儿子鱼竺离发现,太微的真实身份和目的亦被戳穿。
即便如此,簌离还是傻傻的拦住父亲和兄长,不让他们伤害太微,哪曾想,太微早料到会被为难,一早便在簌离卧房的香炉里下了化功散。就这样,太微当着簌离的面,不费吹灰之力就取了鱼天枢父子的性命。
若不是洛霖及时赶到,劝诫太微,簌离和襁褓中的润玉恐怕也会成为太微的掌下亡魂。亦是洛霖给太微出的主意,毒疯簌离,将鱼天枢父子的死栽赃给鱼簌离;而后收养润玉,美其名曰不忍见襁褓婴孩受父母所累。
好事都是太微做的,恶名都是簌离背的,洛霖就在幕后深藏功与名。
润玉是太微的亲生骨肉?躲在石门内的穗禾无不惊讶,太微心狠手辣穗禾领教过,但是虎毒尚且不食子,太微竟然连亲生儿子都可以拿来当谈判的筹码。这些年润玉也真是惨,亲生母亲疯疯癫癫下落不明,亲生父亲不认他利用他,嫡母不待见他,未来老丈人拖着他的终身大事,如今未婚妻和他的亲弟弟还给他戴了顶绿帽子。
簌离别开脸,道:“你到底要怎样?”铁链哗哗作响,琵琶骨也跟着痛起来。
“没什么,这地方你待的够久了。”太微说,手刀一挥,劈晕了簌离。
这些年太微的所作所为,洛霖没有不知道的,可他都只是冷眼旁观,没有参与其中,唯独北冥府之事,洛霖插手其中,保下了簌离和润玉,是洛霖给的药毒疯了簌离。
洛霖现在才想起来给簌离解毒,救她出去,那一早又干嘛去了?洛霖想做这个好人,太微偏不如他愿,早年他们就是一条船上的,如今想着弃舟而去,门都没有。只要簌离还在太微手上,洛霖就永远别想着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太微打开铁笼,卸下墙壁上已经锈迹斑斑的铁链,抱着簌离离开了地牢。
石门后,穗禾听着动静,悄悄放了一只留踪蛊。太微内力深厚,穗禾贸然跟上去必定会被发现,有留踪蛊跟着他,一样可以找到太微藏匿簌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