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娱摇滚]弦乐回声 第4章 硬通货

墨迹未干。

伊芙琳盯着自己刚在合同尾页签下的名字，"伊芙琳·布莱克"，墨迹在廉价的复印纸上微微晕开。尼克·圣约翰的办公室太安静，只有空调的低鸣和他雪茄燃烧的细微声响。空气中雪茄和昂贵皮革的味道让她喉咙发紧。

"欢迎正式加入夜航。"尼克递来一杯香槟。杯子冰凉，气泡细密地往上蹿，一看就是最便宜的那种。她没碰杯，直接仰头灌了下去。甜腻感黏在舌根，像吞下了一勺裹着金属的糖浆。

百分之十二的版税，三年独家合约。她把自己卖了。价格就写在那些密密麻麻的条款里，谈不上好坏，只是个数字。尼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满意，像个刚完成一笔划算买卖的商人。

回到回声公园的公寓时，天已经灰了。她把那件沾着不知名油彩和汗渍的牛仔夹克甩在破沙发上，感觉自己像刚卸下一副重担，却发现背上还拴着更沉的铅块。窗外的洛杉矶正在暗下来，暮色像一块脏兮兮的绒布，盖在高高低低的建筑上。

昨晚大卫·鲍伊离开前的话，像根细刺扎在耳膜上："那个小酒吧……是你的安全屋，还是笼子？"

安全屋？笼子？现在她手里多了张卖身契，选项里多了"商品"这一项。她扯了扯嘴角，这个笑容有点僵硬。

得做点什么，证明这个选择有意义。她走到那台老旧的转盘电话旁，手指在拨号盘上犹豫了一下，然后开始转动。听筒里传来漫长的忙音，就在她准备放弃时，那边接了起来，背景是某种实验电子乐的碎片，尖锐又空灵。

"大卫？"她清了清嗓子，试图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东村陶瓷猫，明晚有个派对。几个搞行为艺术的，还有几个没签公司的地下乐队。氛围很糙，但挺真实。有兴趣来透透气吗？"

她等着回应，想象着大卫那身标志性的华丽装扮出现在那个粗粝空间里的违和感，这想象让她感到一丝扭曲的快意。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只有那些诡异的电子音符在滋滋作响。"听起来不坏，伊芙。"大卫的声音传来，带着他特有的那种经过精心打磨的慵懒，"但明晚不行。制作人临时约了谈新专辑概念，是个大项目，推不掉。"

她直接挂了电话，没说再见。听筒砸回机座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特别响。

得出去。立刻。否则她觉得会把这间堆满唱片、画稿和过期披萨盒的破公寓给拆了。

傍晚的街道上车流已经开始拥堵，尾灯拉出一道道红色的光带。她走得很快，高跟鞋跟敲击人行道的声音杂乱无章。夜风带着汽车尾气的味道刮在脸上，却吹不散心里那团闷烧的火。

这场景熟悉得让人烦躁。几个月前，她刚离开吉米那会儿，也打过一次类似的电话。那时她发现了一个地下艺术展，展出的都是用废弃工业零件拼凑的装置，够糙，够狠。她觉得吉米会懂那种粗粝的美学。

电话里吉米的声音很疲惫，背景还有巡演大巴的引擎声："展子听起来很有意思。但今晚真的不行，伊芙。制作团队要开会讨论下一轮巡演的舞台编排，所有人都要到场。"

当时她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挂了电话。后来独自去了那个展览，站在那些扭曲的金属构件和泼溅的颜料前，感觉自己就像那些被拆解又重组的废料，是个可以被随时搁置的选项。

现在，连大卫也这样。

她在一个街角停下，背靠着一家已经打烊的古董店的砖墙。粗糙的砖面硌着肩胛骨。刚才那股撑着她的劲儿突然就泄了，烦躁退去后，剩下一种冰冷的空洞感，从胃里一路漫上来。

抬头望去，洛杉矶的夜空被光污染染成一种浑浊的橘红色，几乎看不见星星。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停顿片刻，又拨通了大卫的号码。

"大卫，"她的声音因为走得太急而有些沙哑，"那个制作人会议……就非得是明晚不可？"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伊芙，你知道这行的节奏。机会不等人，特别是这种级别的制作人。"

"是啊，"她短促地笑了一声，"机会不等人。但可以等我，是吧？"

"别这样。下次，一定。"

忙音响起，干脆利落。他挂了。

电话从她松开的手指间滑落，啪地一声砸在水泥地上，瞬间裂成蛛网。她没去捡，只是顺着墙壁慢慢滑坐下去，把脸埋进膝盖。

街上车来车往，偶尔有行人匆匆走过，没人注意墙角蜷缩着的这个女人。一辆亮黄色的出租车在对面酒店门口停下，几个穿着晚礼服的人笑着钻出来，他们的夜晚才刚刚开始。

她透过臂弯的缝隙看着那扇旋转门，看着那些人轻松自在的姿态。忽然觉得特别没劲。

吉米永远有开不完的制作会议，大卫永远有谈不完的合作项目。他们都活在一个由合约、档期和制作人构成的平行世界里，那个世界的运转规则和她熟悉的汗味、啤酒、即兴riff完全不同。她以为签下那份合同就是拿到了通往那个世界的门票，现在才发现，她连他们日程表上一个空档都挤不进去。

这不是针对她个人，只是她还不够重要。不够重要到让任何人为她调整行程，不够重要到让他们把"伊芙琳·布莱克"这个名字排在任何商业会议前面。

她慢慢站起来，拍了拍牛仔裤上的灰。屏幕碎裂的手机还躺在地上，她看都没看一眼，转身朝着公寓的方向走去。

路过街角的便利店时，她推门进去，从货架上拿了瓶最便宜的波本威士忌。结账时，年轻的收银员多看了她两眼，可能认出她是附近那个在"炼狱"酒吧唱歌的女人。

回到公寓，她没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霓虹灯光线，直接拧开瓶盖灌了一大口。酒很烈，灼烧感从喉咙一路蔓延到胃里。但比起刚才那种令人窒息的无力和空洞，这种实实在在的灼烧感反而让她觉得好受些。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灯。签约时那点可笑的期待和兴奋已经死透了，现在只剩下一种清醒的认知：安全屋也好，笼子也罢，至少在那个小小的舞台上，她说了算。音量大不大，歌唱得够不够狠，今晚喝杰克丹尼还是威士忌，都是她自己决定。

而在那个她刚刚签下卖身契想要跻身的世界里，她连让别人抽出一个晚上来听她唱首歌的价值都没有。

她又灌了一口波本，任由那粗糙直接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这酒不像香槟那么虚伪，至少它诚实地难喝。

窗外城市的喧嚣隔着玻璃传来，模糊而遥远。她想起炼狱后台那些吵吵嚷嚷的乐手，想起调音时反馈的尖啸，想起台下那些醉醺醺却真实的欢呼和口哨。至少在那里，每个和弦都是真的，每滴汗都是热的，每个音符都带着体温。

明天晚上，她会照常去炼狱演出。唱她自己写的歌，喝她自己买的酒。去他妈的制作会议，去他妈的巡演编排，去他妈的行业规则。

她把酒瓶重重顿在窗台上，玻璃与木框撞击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脆。

没意思。这一切真他妈没意思。

但至少，这没意思是她自己的。

好想搞联动啊好想好想好想[狗头]有好多有意思的角色可以加入的感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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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硬通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