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门之隔的室外与我想象的并不同,不是喧闹的谈话声,笑声,而是沉闷的死寂发酵,一种令人窒息的寂静像是被肉眼可见的雾般弥漫四周。
弗兰克不在,至少没出现在我面前,只留下深红色的地毯如凝固的血液般诉说着无趣,暗含腐朽的信号,好像所有的欢声笑语都在某个未知的时刻被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彻底消失般,感染着我主动向前迈动着的步伐也变得迟缓。
深棕色的楼梯稳稳接住我,让我的手摸上有着雕刻图案的把手,冰凉的触感如蛇吐信般顺着指尖钻入血管,冷冷地游走至心脏位置,逐渐开始向四周蔓延,当它终于来到了我的小腿旁,旁观者一样注视着我一点点向下面迈动着脚步时,就像是又一种激发强烈心跳与粗重呼吸交织在一起的特效药,与空间里那种难以言喻的窒息感争夺着最终主导权。
这滋味并不算好受,不,这简直糟糕透顶。陌生的场景随时可能会带来的窥视感让我想要发狂尖叫,因为每每向前方走出一小步,我的肩膀上面似乎就多了一种沉重的东西压迫着我,像是被缓慢套上了一件由看不见的铁链编织而成的礼服,越往深处,越难以挣脱。
我知道这是一种身为“安琪女儿”的奇怪责任心,我知道我应该找到弗兰克存在的卧室坐标,可这真的是我想要做的吗?
问题的答案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像是被困在瓶中的蜜蜂嗡嗡作响,被空气中若有若无的危险气息给彻底吞噬,我不熟悉这样的感觉,寂寞的意识不受控制的翻滚起来,像是有人在其中敲击着鼓点,只能靠着自己驱赶不安,让胸口上下起伏着感受生命,分辨着闯入鼻腔里面对丁香花气味与苦艾,一点点碾磨着混合,继而散发出的某种浓烈的血腥气息。
像是被上天遗落的标记,一种死寂的存在铺天盖地的向我的位置压过来,抽走我肺里的每一丝氧气,顺着皮肤的缝隙快速的渗透进认知里面,长久沉淀在四周,指引着我走向不可见的终点。
这气味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像是有人在我耳边低语:“死亡就在前方。”,就在我试着躲在楼梯扶手的中间,观察出此刻情形的同时,眼睛透过楼梯的缝隙,我出乎意料的看到了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
怎么会是他在这里?
黑洞一样的眼睛不偏不倚的闯入我的视线,将我瞬间拉入其中,如同被卷入无底深渊。他坐在桌子前的主位里,虽然深色的瞳孔一动不动的盯着我,但神态却分外漫不经心。
嘴角带着一丝几乎察觉不到的微笑,像是正欣赏着一场特意为他准备的表演,而在他身旁的地毯上,有着几具栽倒的尸体,不是整齐的躺着,而是扭曲的,被丢弃的,像是被猎人随意抛在岸边的海鱼一般解放着自己的生命,用鲜血描绘出的图案如同某种扭曲的艺术品,勾勒出我刺激的逃跑路线图案的。
这些血液依然保持着温热,在灯光下泛着病态的光泽,而就在正中央,托尼·蒙大拿出现在其中,如同一尊嵌入暴力图景中的雕塑。
没有着急说话,没有任何惊诧,托尼的注意力似乎早就在最开始便察觉到了我的脚步声,但是他却并不担心我的存在是一个对自己很有威胁性的麻烦,长久地开始静静盯着我,像是猎豹正在观察一只误入领地的羚羊般,等待着我在迅速运转的思考之后做出什么决定来,又或许他只是对这一刻单纯的产生了玩味,一场混乱中的短暂娱乐。
“啊,原来你还活着啊…”男人的声音慢慢飘过,他并不想沉默在我们之间占比太多的意义,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压迫,如同一把无形的刀悬在我的头顶,又夹杂着一些惊奇,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低语似的扯了起来嘴角,那种笑意不达眼底,却足以让我的血液在一瞬间冻结。
雪茄在他的手指间燃烧起雾,袅袅的烟如同一条幽灵在他周围盘旋。他十分惬意的向身后靠过去,将它整根叼在唇边,微微闭上眼睛时,就用这幅莫名有些展示吸引力的表情来笑道:“你很幸运,或者说,这一切都太巧了,你也太会找时间出来了,不过你那个想把你卖出个好价钱的母亲就没那么幸运了……”
没有丝毫改变,当托尼谈论起安琪时的语气就像是正在谈论天气一般平淡,他有意让我顺着他的话语继续问下去,但我却没办法这样做,晃了晃神,我从地毯上血液的线条中解脱,轻声问他:“安琪怎么了?你见到她了吗?”
我本以为自己对安琪已经失望透顶到不会继续对她产生担忧,但沉浸的思绪在听到她的名字后,还是被猛然唤醒,像是被从噩梦强行拖出,身体却仍在颤抖。
托尼回应的声音像是从远处传来,缥缈不真实,又或是我的脚步声把一切都遮盖住了,不顾一切的快步走下楼梯,我的脚步中带着急切向托尼的位置走过去,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棉花上般不稳,不顾鞋底是不是粘上了血液,只感受到无边的黏腻感顺着脚底爬上脊柱,像是某种警告,但我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托尼很喜欢我这幅情绪波动的反馈,他放下雪茄,叛逆的向后扔过去,火星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落在某个我无暇顾及的角落,被挑起兴趣似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的眼睛依然冰冷如冬夜的星辰,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我不仅仅看到她了,还看到她的尸体了,不过,对你而言来说,既然你已经不在乎她了,所以这应该不算是什么事,对吧?”
“你都在胡乱说什么?我离开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我不知道是在否认托尼的哪一句话,猛的推开了他向我愈发靠近的身体,手掌短暂接触到他的胸膛中央位置,那里似乎是他又一个受了伤的地点,随着我的动作引发出淡淡血迹与闷在其中的抽气,可我却毫不在乎,否认一切的转身,强烈的不安在心中蔓延如疯长的藤蔓,缠绕住我的每一根神经。
我的大脑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嘶吼着相信他,另一半固执地否认着。
不,托尼没有任何理由欺骗我,但是我多希望他能够发挥恶劣本色,在给我带来冲击性的失望之后否认自己的说法呀!我的眼前开始发黑,呼吸变得短促而痛苦,像是有人在我的胸口上放了一块石头,每一次心跳都让它变得更重。
托尼没介意我对他刚刚的行为,他站起的身体从我的背后向我靠近,带着又一种淡淡的血腥味,那气味如同附骨之疽般钻入我的鼻腔,凑近我的耳边蛊惑道:“如果你真的好奇,我可以带你回到那里……迈阿密的条子们正在那里寻找尸体的家属,你要去看看吗?还是说…你想和我回去呢?”
“和你回去?”托尼话语中的前后提议并不相连,他毫无思考的抛出问题,像是抛出一枚早已知晓结局的硬币,并不在乎我会怎样回应,因为他已经在我犹豫的期间知道了我会怎样选择。
“来吧,洛蔓贝尔,你应该好好睡一觉了,不过,不是在这儿。”他哼笑着用自己完好的那只手从我的手臂下滑到我垂直出现在身侧的手掌,那触感如同冰冷蛇鳞滑过我的皮肤,当我们的十指紧紧交叉着时,我觉着自己就像是被握在他手心中的风筝,看似自由的可以飘向任何地方,但却总是有一根丝线能够被他控制,或者,是我心甘情愿的想要在这样令我心生畏惧的消息中,找到像是托尼这样的依靠,只想进行跟随,跟随着他。
我不想去揣测他为什么显而易见的疯狂上面会被伪装出此刻的表现,像是被催眠的小鸟,明知危险却义无反顾地飞向了猎人的枪口。
迈阿密的空气是需要人活动着身体去感受的,这是个无法入眠的城市,却也并不算清醒,而是时常泡在酒精里面,距离晕厥就只差一步之遥的,就像现在的我一样,悬在理智与疯狂的边缘,随时都面临坠落。
能够让肋骨稍稍不再紧绷的崭新出现在面前,狂风灌入我的嘴,又顺着连接肺部的气管的伤口溜出去,直到将我的整个身体都灌满,我才终于缩回肆意向外部探出,好似随时都会被从我身体上切割掉的手臂,恍然大悟,自己只不过是在离开了一次危险过后再次踏上旅程。
“你能停下车来吗?”我的声音透过激烈的鼓点音乐与触碰到却又马上消失的风一起逝去,撕裂成毫无意义的碎片,托尼似乎听到了,但却对一切都不太在乎,弧度诡异的挑着眉毛,他看了我一眼之后又毫无表示的转过头去,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用一只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正暗示我是不是太过于疯狂的表现着自己。
强大的男性主义就这样从他的行为中溜了出来,不加掩饰的指控好似完全不在乎我的真实,歪打正着的令悄无声息的疯狂指责使得没再有耐心继续等待他的回应,下一秒就被感染叛逆似的,和他玩起了方向盘争夺的游戏。
托尼力气很大,撼动像是他这样的男人并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不过,他似乎有意给予我表现出某种失控的机会,像是猫戏弄老鼠般享受着我徒劳几次挣扎,又没有任何预兆,骤然松开了自己的掌控。
我的动作不解得跟着他一起停下,下意识去找他的眼睛,而此时,那双幽暗的眼眸早被某种危险的情绪侵染。
缓缓踩下的刹车令车子猛地一顿,低沉的引擎声戛然而止,托尼轻而易举的掌控令他的喉间溢出几声低哑的哼声,甚至带着一丝戏谑的嘲笑,还没等我回过神,他的手已经向我探过来。
戴着令我遐想无比戒指的手指扣住我的脖颈,从他的掌控里传来的力道是毫不留情的那一种,猛的将我狠狠压向座椅后背,我吃惊着喘息,试图伸出双臂来竭力反抗,可他的掌心炽热而强势,像是铁铸的枷锁,让我动弹不得。
四目相对的短暂快速过去,他正盼望着些什么,也确定我正在等待着,索性俯身靠近,用一种夹杂酒精的辛辣、烟草专属的浓烈,还有一丝藏在狠戾深处的晦暗**毫无预警的开始了亲吻。
这是一个湿漉漉的吻,带着几乎要把我焚烧殆尽的热度。
我下意识想偏头躲开,因为这并不是爱意的表达,而像一场蓄谋已久的征服,一场无声的暴力,哪怕柔软的舌尖并没有来讲述托尼的强硬,但他本身却已经强势地撬开我的防线,带着灼人的温度,在我唇齿间肆意纠缠了起来。
全部的呼吸被突如其来的吻掠夺,我并不享受这样的交流,沉浸其中的恍惚很快重新令抗拒的情绪如潮水般涌起,一波接一波地冲击着我摇摇欲坠的理智。
我用尽了全身的最后一点力气推开了托尼的禁锢,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沾染着暧昧的气喘吁吁,毫无警告能力似的柔软。
托尼停顿了好长一段时间来试着回味刚刚的接触,他表现出的不解模样就像是我才是那个无理取闹的人,厚颜无耻的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我的身上。
“我以为,你需要安慰。”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像是在讨论天气,而不是刚才的暴行,我被他的话轻而易举的激怒了,心中的愤怒如同被点燃的干柴,但是又实在无法从对安琪的担心中分出些心思来对他说出指责,只能用力擦拭着自己的双唇,感受着那种残留的触感,又磕磕巴巴的说:“我才不需要这些……该死的,你能不能把我送回俱乐部里面?”
“俱乐部?什么?”托尼是个装糊涂的好手,就像是一场恶劣的幻觉,不,他从来都不是可以靠得住的人,他是疯子里面最疯的那种精神病患者。这个认知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我头上,让我浑身发抖。
我不熟悉迈阿密,迈阿密也并不熟悉到能够与我对话,它只是安静的出现在四周展现在面前,并不打算给我些提醒,街灯在眼前模糊成一片,像是讥笑的鬼魅。作为帮凶的让我抓住托尼的手,又一次为难的主动问他:“你能不能……?”
“我为什么要帮你?”他反问着,厚颜无耻的用自己的眼睛在我的嘴唇上打转,如同欣赏猎物般的目光,又伸出手指来摸了摸边缘位置,嘲笑道:“洛蔓贝尔,看看,如果你一开始就长成这幅样子,我想安琪可没机会把你推向男人的床。”
“她没有这样!一切都是我自愿去为她做的。”我奋力反驳着托尼的话语,声音尖锐得不像是我自己的,虽然心中已经知道这些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可是却仍然有着自己的坚持来否认着他道:“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一个该死的男人凭什么这么说?”
“噢,不是我想的这样,”托尼故作认真的点了点头,眼睛中出现的戏谑也在瞬间变为冰冷,身体越过我的双腿,他来到了我身边的位置旁,轻巧的为我打开了车门后下达了驱逐令:“既然我是你眼中‘该死的男人’,那你就自己回去吧,祝你幸运,加州小姐。”
托尼表现出的模样让我没办法再次开口来说些什么,他将头靠向座椅,回避这我的视线,那种刻意的忽视比任何暴力都更让人窒息。
烟雾在我们之间形成屏障,他好像下一秒就要开口赶我走了。
我察觉到了这种细腻的不动声色,最后看了他一眼,就顺着他打开车门的缝隙钻了出去。
没有任何迟疑,像是托尼就等着我主动走下车似的,在我刚刚站稳脚步的同时,他用力的关上了车门,有重新启动敞篷车,引擎声咆哮着,很快消失不见,只留下我一个人站在马路中间,车流随时路过卷起尘埃的其中,如同一个被遗弃的幽灵。
这里似乎是很远离城市中心的地方,绝非闹市中布满霓虹灯的热闹,在此时此刻绽放出一种全然不同的荒芜感,我试着从环抱住双肩的手臂中获得一点点能够令身体仍然直立起来的勇气,可是胃部却因为浓重的不安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抽搐与疼痛,像是有人在里面打了个结,令我只能在走出几步之后弯着腰蜷缩在柏油路面上。
这里没什么可以被怪罪的,可是我必须要给自己流出眼眶的眼泪找个原因,因为似乎一切都这样抛弃了我。
强烈的悔恨从心底里出现,我觉着自己选错了道路,因为如果安琪真的就这样用死亡再次对我进行背叛,那么是不是又一种曾经出现在我设想里的事实?这个念头像是一种毒药,一点一点地腐蚀着我的理智。
她就是这样的女人,离开都无声无息的消散,可这不公平,因为我才是那个想要在刺痛彼此之后用突然的死亡让对方此生都痛苦的人,我才是那个应该让她感受到被离开的对象,我才应该是……
发昏的头脑无法支撑恨与爱的天秤,我的姿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从蜷缩变成如同钻入母亲怀抱的依赖,极力贴近地面,凹凸不平的石子就在额头上留下痕迹,带来微微的刺痛,然后,在这半梦半醒间,我的背突然被某种陌生的触感攀附了上来。
停在远处的破旧皮卡车闪烁着刺眼的光芒,向我靠近的脚步声极其凌乱,我却没有了力气能再次睁开眼睛去看一看,恐惧与麻木交织在一起,把所有感官都变得分外迟缓了起来。
模糊不清的声音源自于男人,他似乎不甚在乎,正问着我身旁的女人道:“我不懂这件事,詹尼斯,我们为什么要管她呢?我们明天还有演出,为什么要把时间耗在这上面?”
“没什么特别的原因,看看,她就像是头受伤的小鹿…”我身旁的女人开了口,声音像是被打磨过的砂纸,虽然带着一种顺滑的平稳,但却仍然有着些许沙砾感,像是被酒精和烟草浸泡过的嗓音。
她把我的身体翻了过来,我也顺势看到了她的脸,那是一个模糊的影子,顺着人流的间隙挤进我的世界,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如同一个即将成形的鬼魂。
她的头发是潮湿的,乱糟糟地贴在脸颊旁,像是某种被海水打湿的美人鱼,蛇发女妖,又像是从未知深处爬出的奇异生物,眼睛亮得有点吓人,像灯光亮起的第一秒,那种灼人的光芒几乎要燃烧我的视网膜般,注意到我的视线后,她似乎有点局促的笑了一下,那不是一个好看的笑,只是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并没有任何话语借机流出,但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在我的五官上打转,像是在研究一件古怪的标本,一个早就走失的物件。
她干嘛要来这里?
在晕倒的前一秒,我想推开她的手,想告诉她离我远点,或者是帮着她一起冲着大声喊出:“詹尼斯·乔普林!你这个该死疯子!”的男人进行抗议,但我太累了,詹尼斯仿佛也知道这一点,她用手臂轻轻垫着我的头颅,用她的眼睛凝视着我,声音如同催眠咒语,又像是最后的安慰般,让我没有任何抗拒的进入了黑暗的世界中,坠入一个没有安琪,没有托尼,只有无边无际黑暗的深渊。
是的我终于可以写摇滚了(接下来!)
开文之前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听乔普林的专辑,从她的演唱里面感受到了那种狂野的生命力,所以我觉着对于橘子来说,如果真的遇到詹尼斯的话,肯定会很快的一拍即合(在我看来,两个人性格应该也算的上是相似的互补//
这个时候乔普林正在Big Brother & the Holding Company乐队里面做主场//结合文中时间线好像并不在迈阿密但素此作者就是可以这样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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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野莽夫·古巴甜心托尼蒙大拿正在强吻,扣一加入两个人//
一想到上次金发女郎洛蔓把和泡的吻解释成友谊之吻,但是这本在这里吃瘪就很想笑……
托尼:我以为你需要安慰
橘子只能:他是疯子里最疯的精神病患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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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 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