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烙阳后,宋绫开始在宇宙间漫无目的地漂泊,没有明确的路线,只是跟着感觉走,从一个星球流浪到另一个星球。
偶尔遇到一些被怪物或恶徒骚扰的星球时,宋绫会停下来搭把手。
而事后对方要是主动赠予礼金什么的,她自然也是“不得不”收下。
毕竟不能跟金钱过不去啊!
时间久了,“竹杖客”这个名号就在宇宙里传开了——那个经常见义勇为但是收钱毫不客气的家伙。
有次宋绫路过一个正被异形侵袭的星球,恰巧碰到了同样在此处理事件的星海坊主。
打招呼的话还没说出口呢,几十条触手就突然朝二人直扑而来。
“我当这两年传闻中的竹杖客是谁呢,”神晃利落地解决掉几只异形,“原来是你啊。”
宋绫手持竹杖,一击打碎身后异形的核心,谦虚道:“哪里哪里。”
他们俩全程配合得说不上默契,甚至还带着几分互相嫌弃的不爽。
神晃估计觉得她太过莽撞,她却认为神晃太过谨慎。但无论如何,两人最终还是合力将怪物巢穴清理干净了。
星球居民感激不尽,送给宋绫一沓丰厚的酬金。
揣着这笔意外之财,她在当地一家有名的酒馆里邀请星海坊主喝了杯还算不错的酒。
席间,宋绫不小心多喝了两杯,已经略带醉意,又听神晃谈到他许久没有回家,忍不住哐地放下酒杯:
“不是早就跟你说过要多回家看看吗。孩子的成长就那么几年,错过了可就再也补不回来了。尤其是神威那小子,正是敏感的时候,你知不知道啊?”
“比起其他有的没的,他们更想要的是你的陪伴。江华姐,江华姐她一定也是一样的……”
星海坊主晃了晃酒杯,斜眼看着她,神色复杂。
宋绫被他盯得受不了:“坊主,求你别用那副便秘一样的表情朝我这里看。”
“谁便秘啊!”神晃咬牙道,“再说你不也一样?听说你走的时候,连声招呼都没打。”
宋绫被噎了一下:“我是为了他们好。”
“我也一样。”
“一样个毛线,”宋绫抄起放在桌边的竹杖,“少找借口,该说的我都说了,听不听由你。别等到哪天真的失去了才来后悔。”
没等神晃回应,她就站起来转身离开,脚步因酒意而略显虚浮。
“喂!不说请客吗,酒钱还没付!”
宋绫潇洒地挥了挥竹杖,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神晃望着她消失在门口的背影,许久才仰头喝尽杯中残酒。
“……已经很后悔了。”
——
“后悔吗?”酒后的思绪总是格外活跃。离开酒馆后,趁着凉风习习,宋绫躺在陌生星球的荒野上,望着头顶那片缀满星辰的陌生夜空,“也好意思那样质问别人,宋绫,混了这么多年,你的脸皮也变厚了啊。”
他们……现在怎么样了呢。
宋绫用力摇摇头,爬起来准备给自己找点事做。
搭上下一趟航班吧,随便去哪里,只要把自己累到没有精力再去胡思乱想就好了。
于是,从那以后,她有意选择更加偏远的航线,跑遍了那些连地图都懒得标注的宇宙角落。
有时在沙漠星球顺手赶走骚扰商队的宇宙海盗,有时在冰原星球帮当地居民清除变异的雪兽。
明明没有什么任务指标,她却整天忙得脚不沾地。
宇宙广袤,就在宋绫穿梭在各个星球中的时候,九年时光转瞬即逝。
又又又一次站在航站楼大厅里,宋绫抬头看着眼前巨大的显示屏,上面密密麻麻滚动着前往各个星球的航班信息。
九年来,每次站在这样的屏幕前,她都在茫然地思考一个问题:这次该去哪里?
答案始终是一片空白。
其实无论是当初选择前往烙阳,还是后来在宇宙中流浪,本质上都是一种逃避的行为。
逃避地球,逃避过去,逃避那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的人。
逃避了这么久,似乎无论逃到哪里,过去的阴影和内心的负罪感都如影随形,从未消散。
当年她没有勇气留下,所以选择了离开。
而现在呢?
神乐十四岁了,按照原本的轨迹,她大概已经遇到那个天然卷,在万事屋安顿下来了吧。
假发肯定在江户附近执着地继续他那套攘夷行动。
而晋助……他的目标,估计从一开始就明确地指向了江户,指向了幕府,指向了毁灭。
所有她认识的人,所有她牵挂的、愧疚的、无法割舍的因缘,似乎都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即将在那个名为江户的地方再次交汇。
故事的舞台已经搭好,序幕即将拉开。她还要继续躲在宇宙角落里,假装自己是个死人,心安理得地避开一切纷争吗。
如果当初挥剑是为了守护,那么现在又是为了什么呢?
如果注定了不能做到袖手旁观,不如从一开始就待在离风暴眼最近的地方。
至少,在那里,能看得更清楚。
至少,在那里,如果那个万分之一的机会真的出现时,或许还能够得着。
至少,在那里,还能再跟那些人见上一面。
嗯,她好歹也是奔三的人了啊!该出手时就要出手!
做出决定后,心里反而奇异地平静下来。
宋绫不再犹豫,买了一张返回地球的单程票,直奔江户而去。
飞船很快平稳降落在江户的土地上,面前陌生又熟悉的景象却让她恍惚得差点跌了一跤。
虽说这些年在宇宙里已经见识过了各种高科技,但记忆中的地球总还带着些旧时代的影子。
然而如今的江户,悬浮汽车与旧式木屋交错,奇形怪状的天人与穿着和服的人类摩肩接踵,巨大的广告牌投射在古色古香的街道上空,看起来很是诡异。
地球的变化还真大啊,宋绫只能鼓励自己快点接受这种设定上的突飞猛进。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解决住宿问题。
想到这里,她摸了摸怀里那张银行卡,心里稍微踏实了点。
通过这些年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的积蓄早已今非昔比,现在完全是看一眼余额就能幸福一整天的程度。
既然要在江户安定下来,就不能随便凑合了,得找一个舒服宽敞的窝才行。
而且最好要在歌舞伎町周边。
初来乍到,宋绫毫无头绪,只能先在熙熙攘攘的街上闲逛,眼睛四处搜寻着墙上的租房信息。
实在不行,也只能先住旅馆了。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的声音。
“哟哟,这不是狂死郎吗?上次我们说要当你们店保镖的事情,你想好了吗?”
几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拦住了一个穿着华丽、气质出众的金发男人,不怀好意地将他一步步堵到了街口的角落里。
宋绫觉得这金发男子有点眼熟,更关键的是,他在人群中好看得十分突出,自带滤镜似的在闪闪发光啊。
狂死郎?
金发男人声音冷淡:“我想我已经拒绝过你们了。”
“是吗?”为首的小混混逼近一步,威胁道,“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眼看对方要动手,宋绫几步上前,干脆利落地踹翻了离狂死郎较近的几个家伙。
“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这是干什么,强抢民男?”宋绫挡在狂死郎身前,一脸正直,“看着美人挂彩的事情,我实在是办不到啊~。”
她露的这一手让那几个混混愣了一下,撂下几句“你给我等着”之类的标准反派台词就扶起同伙灰溜溜地跑走了。
宋绫转身看向狂死郎:“没事吧?”
狂死郎对她的突然出现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从容,微微欠身道:“多谢您的出手相助。我叫本城狂死郎,是附近高天原俱乐部的经营者。不知能否有这个荣幸,请你喝一杯以表谢意?”
宋绫有些不好意思:“啊,可以吗?”
不过,反正找房子也没头绪,多个本地人打听消息也好。
“当然。请跟我来。”
她跟着狂死郎走到一栋金碧辉煌、灯光璀璨的高楼前,门口牌匾上闪闪发光的“高天原”三个大字简直要亮瞎她的双眼。走进店,里面的装修更是极尽奢华,空气中还飘着淡淡的香氛味道,光线暧昧柔和。
这是什么店,酒馆吗?规格也太高了吧。
宋绫在狂死郎的引导下落座,接过一位英俊牛郎微笑递来的酒杯,灵魂持续出走。
“要吃点什么吗?”狂死郎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姿态优雅,“说起来,我还不知道救命恩人的名字呢?”
宋绫这才回过神来:“啊,我叫宋绫。吃的的话,能填饱肚子的就行。”
“很高兴认识你,宋绫小姐,”狂死郎抬手叫来一个招待,“来一份招牌套餐,再开一瓶唐培里。”
宋绫确实饿了,菜品上来以后便专心致志地埋头苦吃。狂死郎则安静地坐在对面,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和关注,既不会让人觉得被冷落,也不会过于热情让人不适。
待她吃得差不多了,狂死郎才再次开口问道:“宋绫小姐是刚来歌舞伎町吗?看起来有些面生。”
宋绫放下筷子:“是啊,我想在这附近租一个好点的房子,价格高一些也无妨,不知道你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忙介绍呢?”
狂死郎思索了一会,随即笑道:“嗯,正巧我有个朋友,是个品味不错的人,他最近有房子在出租,我帮你问问看。在此之前,不介意的话就请你先在高天原等我的消息吧。”
“那太好了!真是麻烦你了!”宋绫听到住处的事情有了着落,眼睛一亮,连连点头。
“能帮上你的忙是我的荣幸。”
狂死郎效率奇高,当天下午,他就联系好了房东,并且亲自带她去看房。
房子是一栋装修精致的和式三层小楼,该有的设施一应俱全,一楼还带个小院。整体维护得很好,房间干净整洁,透着一种低调的雅致。
最重要的是,它位于歌舞伎町的边缘区域,既方便接触中心的繁华,又能保持一定的清净,而且离登势酒馆有相当一段距离。
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宋绫满意得不行,当场就拍板定下。
不过房东似乎很忙,并没有露面,表示一切事宜都交由狂死郎代办。她便通过狂死郎痛快地预付了押金和三个月的租金,心里的一块大石总算落了地。
送走狂死郎,宋绫立刻投入到新家的整理中。采购、打扫、布置……忙忙碌碌好几天,才终于把所有事情搞定。
站在擦得光亮的走廊上,宋绫向窗外望去,夕阳的余晖已经渐褪,歌舞伎町灯火亮起,夜生活的喧嚣隐隐传来。
好了,从现在起,就算是正式在江户安顿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