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形]与铁灰色怪物的一十三天 第19章 对峙

日期：2186年 7月7日

时间：0121

那只伏击丽贝卡又被文森特迅速击倒的怪物让原本焦灼而混乱的战局出现了一个可供众人喘息的间隙，用以调整攻势，转移火力。

还有两只，至少还有两只怪物。丽贝卡双手攥紧vp78，拇指拨下保险栓，作出警戒姿态。她屈膝，身体微微前倾，往距离她最近的墙壁移动。她的链接感知逐渐澄明，她对如何判断怪物方位有了更深入的领会——在被狠狠地砸向地面后。

如果是两只的话，就没有那么难以对付了，他们的火力足够压制，他们在数量上也占优——跌下来之后，丽贝卡注意到这里除了她，一共有五个人。还有一个是手持高斯步枪、装备齐全的维修工——从穿着判断。

丽贝卡将左臂靠在墙壁，她的右眼视物能力如今在血液模糊下极为有限，她迅速用小臂剐蹭脸上的污渍，但动作不敢太大，幅度被小心控制，她必须时刻保持举枪戒备。怪物的嘶嘶声渐渐弱，但这并非威胁解除的信号，她明白它们正隐蔽在他们正对的连廊天花板上，用墙壁拐角的阴影掩盖自己，窥视着、判断着，和他们对峙着。

寂静并未持续太久。

就在其他人神经稍作松懈，试图重新判断那两只潜藏怪物的方位，甚至是它们到底还在不在时，一道黑影猛地从大厅一侧堆积的杂物后方窜出。速度之快，只在昏暗的灯光下留下一道模糊而诡异的残影。

几乎是在那怪物有所动作的瞬间，在视觉捕捉到它的具体形态之前，丽贝卡的链接感知便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波动——正前方，在她的正前方，它要扑过来了。

她不及细想，身体已先于意识作出了反应，手中的VP78手枪拨在三连发模式，她猛地高抬手臂，朝着感知到的方位毫不犹豫地连扣两次扳机。

“哒哒！哒哒！”

六发子弹破空而出。

有几发擦中了那只高速移动的怪物，但并未对其造成实质性伤害。丽贝卡上半身直挺挺，膝盖带着脚踝挪动，她向后撤，枪口随着怪物的轨迹移动。但她判断错了它的意图。她误以为它是冲着自己来的，这连续的射击也未能真正伤及其要害。可惜了子弹，打一发，少一发。

紧随其后，文森特手中的脉冲步枪也发出了怒吼，枪口喷射的能量光束追随着丽贝卡的子弹方向而去。他锐利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似乎对身旁这个小姑娘如此迅捷的反应速度和近乎预判的射击感到些许惊讶。

那只突然窜出的怪物异常狡猾。它并未打算直接攻击他们中的任何一人，而是借着这股冲击力，如一道鬼魅般在接待大厅内四处高速穿梭，利用每一个立柱，每一片阴影作为掩护，其意图显然是要打乱众人阵脚，冲击他们刚刚建立的脆弱防线，让他们措手不及。

“分散火力！特维斯，和我盯住前方主要通道！文斯，注意通风口！”

达米里斯沉稳的指令在混乱中响起，试图稳住局面。

特维斯立刻会意，他和达米里斯迅速调整了站位，手中的高斯步枪警惕地指向前方，同时努力想兼顾那只在视野边缘乱窜的怪物。但很显然他无法顾及来自四面八方的潜在威胁。

此刻，一直因为恐惧而紧绷着的文斯，眼看那怪物飘忽不定的身影似乎正向他们这边靠近，他猛地抬起手中的那把被他用有点滑稽的姿势握住的步枪，朝着那道快速移动的黑影胡乱地扫射起来。

“滋——砰！砰！”

高斯步枪带着电磁充能声的射击音响起。或许是运气，或许是那怪物刚好移动到了弹道上，这胡乱的射击竟有几发真的击中了它，怪物发出一声短促的嘶嘶声，身体在半空中不自然地扭曲了一下。但紧接着，随着怪物中弹，黄绿色的强酸血液从它体内如同高压水枪般喷溅而出，稍远处的丽贝卡和文森特皆是身形一凛，达米里斯下意识的后撤。

其中一部分酸血不偏不倚地洒向了此时距离它最近，正努力警戒多个方向的特维斯。

“啊——！！”

“啊——————！！”

特维斯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叫。他已在文斯开枪的瞬间察觉到危险，咬紧牙关猛地向侧面闪避，但飞溅的酸液还是有一部分击中了他的右边肩膀，衣物瞬间被腐蚀开，露出下方血肉模糊的皮肤。

“特维斯！”

文斯尖叫起来，他手中的高斯步枪枪身上的指示灯因为刚才的超负荷射击开始急促地闪烁红光，但他已无暇顾及，看到特维斯受伤，他慌了神，语无伦次地说着些什么，他口音很重，丽贝卡听不真切。

他努力扶住鼻梁上的眼镜，但汗液浸湿他的面颊，眼镜不停地向下滑落，他执拗地，一下一下地用手腕内侧向上顶。这一切显然早已超越了他作为一个研究员所能承受的心理极限。他似乎迫切地想要上前查看特维斯的伤势，身体微微前倾，脸上带着一种极度焦躁的神情，慌乱中他的手还在不受控制地，神经质一般的扶着眼镜，几乎是在击打自己的颧骨。手中的枪也因为慌乱而垂落下来，枪口对准地面。

混乱之中，那只被文斯击中受伤的怪物恢复行动能力，目标明确，直扑向因剧痛而行动不便的特维斯，它想把他拖走，这个防御降到最低的，可以充当宿主的家伙。

“小心！”

丽贝卡和文森特几乎同时调转枪口。他们的动作冷静而迅速，枪口紧紧追随着那只扑向特维斯的怪物。数发子弹和能量束精准地再次击中怪物的躯干和头部，强大的动能和能量冲击终于将它彻底击落，重重砸在特维斯身前不远处，抽搐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特维斯用一只手勉强端着枪，另一只手臂的伤口处，强酸血液仍在滋滋作响，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不适的焦臭。他疼得额头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强忍着没有大声嘶喊。他迅速脱下外套，踉跄着向后撤退。他们的背后是接待中心的墙壁。

然而另一道迅捷的黑影和这只倒地怪物配合默契，从战场的另一侧一闪而过。它原本似乎也想趁乱发起攻击，但“看见”同类倒下，它审时度势，没有丝毫恋战，敏捷一跃，直接钻入了天花板上一处破损的通风管道入口，消失不见。

接待大厅的上方，靠近他们此刻防守的地方附近，本就存在好几个这样的通风口，这意味着尚存的那只怪物无需从远处绕行，只要潜伏在这些近在咫尺的黑暗通道中，便能随时等待致命的突袭时机。

它，它进通风管了！

丽贝卡的心脏狂跳起来，肾上腺素飙升。进入复杂的通风管道系统，怪物的威胁将变得更加难以预测，而她的链接感知能力在那种环境下也会受到一定的削弱，她需要凝神屏息。

“顶上特维斯的位置！快！”达米里斯示意。

文斯在最初的慌乱后，被特维斯的惨状和眼前局势刺激得稍微清醒了一些，他移动，填补特维斯后撤留下的防线空缺。

“保持火力压制！”

文森特沉声警告，手中的脉冲步枪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是那个怪物消失的通风口方向。

丽贝卡绕开地面被酸血腐蚀得坑坑洼洼的区域，她的神经高度紧绷，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周围任何可能的威胁。不巧的是，她的脑海中，毫无预兆地出现了一个既熟悉又可怕的信号。

……

……灰铁？！

它总是这样！它总是这样出现！！

她感知到它来的方位，身体本能地作出了规避的姿态。与此同时，达米里斯和文森特的脉冲步枪也发出了短促的怒吼，子弹擦着灰铁出现的地方飞过——他们显然也察觉到来自上方的威胁。

一道灰色的身影自天花板倒挂而下，丽贝卡对灰铁瘦削的，比成体更小的姿态和轮廓无比熟悉。它似乎预判了众人的火力点，甚至夹杂着一些“考虑”——若被击中，飞溅的酸血有可能会波及丽贝卡。她虽然闪远了一些，但还是可能受伤。

电光石火间它布满骨突的长尾一甩，带着凌厉的破空之声，几乎是贴着丽贝卡的脸颊擦过，尾尖带起的风让她颈后的汗毛都倒竖起来。借着一甩之力，它在空中调整了姿态，转换了方位。

它放弃了对她的直接掠夺——她跑了，它要她回来，它的目的丽贝卡不用动脑子就能想到。或者是抓了后杀了，或是再拖进巢穴吧。它转而采取更迂回的方式，悄无声息地扑向了离它改变方位后最近的，也是最无防备的文斯。

灰铁的尾巴径直卷住了文斯的脖颈，将他暴力拖曳至众人前方，并开始逐渐收紧。他几乎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模糊的嗬嗬声，双手徒劳地抓向缠在脖子上的尾巴，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呈现缺氧的紫红色。

变故生得太快，众人都没能做出什么有效的反应，人质在手，文森特举枪有些犹豫，他脸上夹杂着惊异，先是得见丽贝卡准得怪异的预判，再是没想到这只知杀戮和繁殖的怪物还懂得挟持人质。

“救……救我……”文斯从牙缝里挤出微弱的求救，眼球因窒息而凸出，“救命……”

灰铁用尾巴将不断挣扎的文斯牢牢控制在身前，梭形头颅越过文斯的肩膀，径直“望”向丽贝卡，它口唇肌肉向上拢起，半透明的利齿显现，粘液向下滴落。它蜷缩在胸前的锋利爪子，此刻指向丽贝卡的方向，缓缓地、一根根地舒展开来，像是在无声地示意，又像是在勒令——

过来！

无形的精神压迫再次笼罩了丽贝卡，让她感到一阵短暂的眩晕。

“不，不要开枪……救我……救我……”文斯双腿乱蹬，眼球暴突。他拼命地想吸入空气，身体本能地剧烈抽搐着，指甲在灰铁坚硬的尾巴上徒劳地刮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看着这幅景象，不忍的情绪攫住了丽贝卡的心脏。

她被灰铁掐住时，是不是也是这样？

特维斯一手持枪，踉跄着靠近了些，他和文斯在殖民地时便有些交情，一起喝点小酒什么的，文斯人倒也不赖，请客也大方，特维斯作为维修工，有时想从研究所弄点什么零件，文斯也愿意做个人情，“不要开枪！”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它想要什么，这东西想要什么！”

灰铁的爪子转过来，做了一个指向的动作。它指着丽贝卡。全程都缩在阴影的崔佛反应过来，“丽贝卡！叫丽贝卡过去！它要丽贝卡过去！”

崔佛的尖叫声此刻异常刺耳，扎进每个人的神经。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人类的，甚至或许还有那只潜藏在暗处的怪物的——都聚焦在了丽贝卡身上。

灰铁指向她的利爪，如同死神的请柬，明确无疑。它用尾巴勒得更紧了些，文斯的脸已经完全变成了缺氧的暗紫色，喉咙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身体的挣扎越来越微弱。他快要死了。

他快要死了，很快就会死了，很快。

无形的精神压力包裹着她，让她思维也变得迟滞。

但他快要死了，很快就会，再，再多等一会……

她握着VP78的手臂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枪口也随之晃动，她为自己可怕的念头感到惊惧。

“击杀怪物优先！不要留下隐患！” 达米里斯毫无感情的命令划破了令人窒息的对峙，也震醒了在灰铁的那种怪异的精神压迫下失神的丽贝卡。

他的脉冲步枪枪口闪烁着危险的幽光，锁定着灰铁和它身前的文斯。他等不及要除掉这只害虫了，文斯，只是无可避免的牺牲罢了。

丽贝卡深吸一口气，缓缓抬起空着的左手指向了自己脖颈。她的眼神在应急灯惨淡的光线下亮得诡异，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敏锐地感觉到，灰铁施加在她精神上的那股压力，有了松动——或许是她出乎意料的举动，又或许是达米里斯毫不掩饰的杀意让它不得不重新评估眼前的局势。

它放弃了压制。

链接感知。

它“告诉”了她天花板那只怪物的动向。她的确很难兼顾两边。

这算什么，对快把她掐死的歉意吗。

鳄鱼的眼泪。

下一秒，丽贝卡身体猛地向后急撤一步，手中的VP78骤然调转枪口指向了她的斜后方——那里，另一只怪物正从天花板一处通风口中无声无息地探出，蓄势待发。

“哒哒！哒哒！”

丽贝卡的动作立刻引得众人注意，文森特的火力随着丽贝卡枪口的方位倾泻而出。

“嘶——！”

那只企图偷袭的怪物发出一声尖锐的嘶鸣，子弹掀飞了栅格板，准确地命中了它的头部，强大的冲击力打断了它即将到来的扑击之势，将它彻底覆盖。

达米里斯依然瞄准灰铁，见其他人专注后方威胁，他毫不犹豫扣动了扳机，手中的脉冲步枪爆发出震耳的轰鸣，炽热的能量束直直轰向灰铁。

灰铁立刻将已经奄奄一息的文斯当作肉盾挡在身前，能量束击穿了文斯的身体，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压抑的闷哼，随即便再没有了声息，软软地垂了下去。

借着文斯身体的掩护和众人火力分散的瞬间，灰铁拖拽着了无生息的文斯，以惊人的速度向大厅连廊另一侧退去，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黑暗之中。

看着文斯的身体被拖入黑暗，丽贝卡胃里一阵翻腾，头部的钝痛夹杂着强烈的恶心感，她呕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9章 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