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天]画皮鬼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揽狂澜

“是谁？刀在谁手？”

谢逊盲眼圆睁，侧耳倾听，只听得波斯三使惊怒交加，圣火令再次交错攻来。

夺刀人冷哼一声，手中“屠龙”低沉嗡鸣，似从沉睡中骤然苏醒，寒光暴涨。天上明月一轮，地上亦腾起一轮冷冽银辉，一时间双月同天，光华盈野。

锵——

金铁交鸣之声响起，却不见半分火星四溅。波斯三使故技重施，催发圣火令的吸摄之力，欲将他手中兵刃强行夺下。

可此番应对之人已非张无忌。只见屠龙刀光乍分乍合，竟将圣火令卷入刀势，化敌劲为己用。锋刃贴肘反握，非但不退，反而欺身猛进，寒芒似一线新月直掠妙风咽喉！

这一刀狠绝凌厉，若非流云、辉月二使见势不妙，拼尽全力横令相挡，妙风此刻必然血溅当场！

张无忌失了屠龙刀，本就惶惑不安，不知这突然冒出来的神秘人是敌是友？又见此人刀法凶悍绝伦，仅凭一刀便逼退了难缠至极的波斯三使，更是惊疑。他下意识护在谢逊身前，九阳神功暗自提聚，却始终不敢贸然出手。

连对手的身份都未明了，又该攻向何方？

恰在此时，一道清亮的女声自远处传来：“张无忌！他是友非敌！”

是赵敏！

她久候船中不见动静，心中担忧，终究循着踪迹赶上山来。刚至山脚下，便恰好目睹了这惊艳绝伦的一刀——“月相盈亏、圆缺变幻”。她曾在那个风雪弥漫的古刹之夜，见过一个醉醺醺的人以此法斩断佛首。

绝不会错！

此当世无双的刀法，一定属于公子殊荣！

张无忌由这一声断喝定下心神，倚天剑当即铿然出鞘，高声道：“兄台，我来助你！”

公子殊荣并不答话，刀势陡变。方才还是诡诈奇袭的快刀，此刻已转为大开大阖的刚猛路数，银辉倾泄，每一刀落下都挟着滚滚雷声，龙吟阵阵。

铛——锵——嘭！

圣火令与刀剑连连相击，劲气四溢，刮得地面草屑纷飞，碎石激射。两种绝世武学一刚一柔、一攻一守，竟将波斯三使引以为傲的合击之术全然压制。不过十数招的功夫，流云、妙风、辉月三人已左支右绌，险象环生。

赵敏在一旁看得心潮澎湃，忍不住抚掌笑道：“好一个刀剑合璧！喂——那位舵工大哥，你不是说不来冰火岛么？怎的又改了主意，跑来这灵蛇岛上扮起英雄来了？”

公子殊荣对她的调侃充耳不闻，目光紧锁辉月使，猛然一刀劈中圣火令。此非金非玉之物虽未被斩断，可刀身上传来的巨力却震得辉月使虎口迸裂，鲜血直流，圣火令脱手飞出，落向远处密林。

妙风使见状欲抢，却被张无忌以倚天剑尖点向咽喉，被迫回防自保。流云使独木难支，被屠龙刀的刀风震得身形不稳，胸前空门大露。

“圣火令！圣火令！”

此物倒似比性命还重要，波斯三使弃战不顾，惶急叫喊着，脱身没入林中去追寻那不知被挑飞至何处的圣火令去了。

公子殊荣望着三人仓皇逃窜的背影，气息微喘。他伸出指尖，轻轻抚过屠龙刀宽阔刀背上的冰冷花纹，目光扫过赵敏脸上戏谑的笑意，只说：“刀是好刀。可惜太沉，也太招摇。”

“哟，费了这般力气夺来，这就嫌弃上了？”

“宝刀虽利，也需有德者居之。我不过暂借其锋，退敌而已。”话音落，臂膀倏然一动。屠龙刀化作一道乌沉沉的流光稳稳插回谢逊身前，入土半尺，余音嗡鸣不止。

谢逊伸手一摸，便是那柄跟了自己半生的宝刀。当下面朝公子殊荣所在方向，高声道：“阁下武功卓绝，不知高姓大名？此番援手之恩，谢逊铭记在心。”

“无名小卒，恰逢其会。狮王言重了。”

这哪能是无名小卒能做到的事？眼前之人难道真是淡泊无争之辈么？赵敏都差点要为这一手“以退为进”而喝彩了。

非也，非也。

此举分明为一石三鸟：一来避免在荒岛中成为众矢之的，二来卖了天大的人情给张无忌与谢逊，三来，即便刀归还于谢逊手中，难道就真的逃得出公子殊荣的谋算了吗？她不信。

就在这时，一道纤细身影从藏身的巨岩后缓缓走出。

月光洒在素净的衣裙上，仿佛为周芷若拢上了一层朦胧薄纱。她眼波流转，先落于近在咫尺的屠龙刀，随即转向那个轻描淡写地便将到手的至宝送回的男人。

她听到了他方才说的话，也看到了他毫不犹豫还刀的动作。

没有迟疑，没有贪恋。

信任有时需要千锤百炼，有时却只需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她信他此举必有深意，信他不会真正背离对她的承诺，哪怕这关乎的是武林中人梦寐以求的至尊宝刀。

于是，她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走到他身侧稍后的位置，停下了脚步。

张无忌倒是又惊又喜，连忙上前道：“芷若妹妹！你被救下来了？太好了，我还一直担心你……”

“芷若妹妹？”

赵敏心中吃味，拖长语调，故作恍然般地“噢”了一声。

“我道你为何千里迢迢追至海外？原是咱们殊荣公子放心不下他的周姑娘呀！”

“殊荣公子？公子殊荣！”

张无忌猛地回过神，愕然转头。便见这“舵工”抬手拂过面庞，将脸上薄如蝉翼的假面揭下，坦然露出原本俊容。黑发微卷，眉眼深邃，一双浅绿色瞳孔冷冽如寒潭，不是那位千面郎，又能是谁？

再看二人并肩而立，张无忌忽的忆起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蒙眼男子，又想起千面郎在发财坊时“旧账未清、拿人来换”之语。此前所有的迷惑，终于明了。

“原来……那位苏公子便是你。”

“哦？曾少侠总算认得了？”公子殊荣揶揄似的笑了笑，目光却转向不远处道，“不过，那位蛛儿姑娘看上去倒是情况不妙。”

张无忌“啊呀”一声，这才想起殷离还身负重伤，顿感愧疚，连忙奔过去查看。

与此同时，一旁被风云月三使制住、萎顿在地的黛绮丝已暗中冲开穴道。她见众人注意力皆在殷离身上，当即抓住良机，猛地一提气，身形急掠，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密林之中。

此刻众人心思各异，无一人追截。

张无忌抱起气息奄奄的殷离，心急如焚。他尚未与谢逊相认，只能急声道：“谢大侠，蛛儿伤势很重，我们得立刻回船上想办法救治！再晚就来不及了！”

谢逊听出他的焦急，又深知强敌未必会善罢甘休，此地不宜久留，连声道了两个 “好” 字。

当下，张无忌抱着殷离，谢逊持着屠龙刀紧随其后，赵敏看了公子殊荣和周芷若一眼，也快步跟上。公子殊荣与周芷若并肩而行，步伐默契，朝着来时之路疾步下山登船。

一声吆喝。船只很快张帆起锚，缓缓驶离灵蛇岛。可刚驶出数十丈，海面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炮响！

轰——！

船身猛烈一侧，海水滔天，泼进船舱。

众人勉强稳住身形，抢出舱外，却骇然望见黑夜之中，一艘大船五帆齐张，正乘风追来。船体虽在昏暗中瞧不太清，可五道白帆十分触目，必是风云月三使所乘坐的波斯战船！

未及大家反应，第二发炮火已然袭来。虽未直接命中渔船，可激起的巨浪却几乎要将这艘不大的渔船掀翻。

“稳住！转舵，右满！”

船头的老舵工经验丰富，当即声嘶力竭地发出命令，水手们连忙各司其职，奋力稳住船身。

“这是一艘改装的渔船！咱们也有炮！”赵敏最先瞥见船尾那门被缆绳半掩着的一门旧炮，炮身锈迹斑斑，也不知是何时留下的家当。她冲过去，指着那铁疙瘩急声道：“谁会摆弄这个？”

几个水手面相觑，皆是摇头，这等老旧火器，他们平日捕鱼哪里用得着？

“你，去船头帮忙稳住舵盘，尽量保持船身横向！”是公子殊荣的声音斩开混乱，直接点出几名看起来最胆大的水手，大步流星来到船尾炮位，“你，负责装填火药，用量约莫一捧半，压紧！你，还有你，去取实心弹和引火药！快！”

安排完众人，他借着俯身检查炮膛的间隙，飞快将周芷若拉近身旁，压低声音道：“听好，船舷左侧系着一条小船，若事不可为，我会尽力周旋，你立刻带张无忌他们乘船离开！只管顺风而去，莫回头！”

“不……”

“你是峨眉掌门，身负重任，不能有事！何况，他们的安危此刻全系于你一身！记住我的话！”说罢，他不再多言，旋即转身，重新投入指挥。

“引火绳！”他喝道。

一名水手战战兢兢递上点燃的火绳杆。

公子殊荣眯起双眼，仔细估量着敌舰的距离，侧身让开一些位置后，才将火焰稳稳凑近点火孔。

嗤——轰——！

渔船的炮火终于发出怒吼，炮弹歪歪斜斜地飞出，擦着波斯船的桅杆落入了远方海中。炸起的巨大水花亦逼得对方急忙转舵规避，攻势为之一滞。

“好！”赵敏不禁喝彩。

“差之毫厘。是风向变了，左舷受风，船在漂移！”公子殊荣不敢有丝毫放松，手下飞快地调整炮口角度，“重新装填！动作再快些！”

又一炮出膛。划破夜空，正中波斯船首斜桅！

可对面的火力终究远超这艘小小渔船。短暂的停歇后，更加密集的炮火倾泻而来。其中一枚更是直接命中渔船中部！

爆炸声震耳欲聋。

火光冲天，映照着每一张惊恐的脸。船体如纸糊般被撕裂一个大洞，海水从破洞涌入，烈焰爬上船帆，热浪裹挟着碎木片四处飞溅，船身如疼痛般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开始迅速倾斜。

“船要沉了！快上小船！”公子殊荣在硝烟中大吼，“放弃炮位！所有人，向左侧船舷去！”

周芷若亦被震得双耳嗡嗡作响，眼见火势蔓延，也知无力回天。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立刻朝着底舱方向喊道：“张无忌！快出来！这边有小船！”

张无忌抱着殷离，与小昭、谢逊艰难地冲出底舱。赵敏也放弃了对炮位的支援，疾奔过来。

“快！下去！”

周芷若当机立断，帮着他们将昏迷的殷离和目不能视的谢逊先行扶入小船，随后张无忌、赵敏、小昭也迅速跳入。

小小的船顿时拥挤不堪，在波浪间摇摆。

“公子殊荣！你快过来——”

这一声呼喊凄厉，几乎快听不出是那位平日里十分清丽秀雅的周姑娘。

公子殊荣却回头看了她一眼。隔着硝烟，不知是火还是血，他的半边脸庞被染得通红。他恍若未觉，似乎对她笑了笑，又似乎没有——距离太远，周芷若已看不清。只见他猛地挥刀砍断了一条燃烧缆绳，桅杆带着燃烧的船帆轰然倒下！

也是在这刹那间，渔船发出最后的呻吟，船尾猛地翘起。

“芷若妹妹！快下来！”张无忌在小船上急得大喊，伸手想要拉她。

周芷若最后望了一眼那片混乱的火海，终是咬咬牙，纵身跃入小船。张无忌与谢逊当即奋力划桨，借着风浪，迅速远离这片死伤惨重的海域。

小船飘出数十丈。

众人回首望去，他们乘坐的渔船早已大半没入海中，只剩下一截燃烧的残骸在浪涛中浮沉。那巨大的波斯战船缓了速度，正围着火海梭巡。波涛卷来了碎木和杂物，海面一片狼藉，唯独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他……没能出来吗？

周芷若怔怔地望着那片逐渐平息的火光，浑身冰冷，牙齿间止不住地打着颤。就在她万念俱灰，几乎要落下泪来时，身旁的赵敏忽然指着远处，惊声喊道：“你们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

夜色中，那是一道如海鸥般轻盈的身影正踏着浮木向小船急掠而来！月光被浓烟遮蔽，照不清轮廓，但若非公子殊荣，又能是谁？

他竟真的从那一片火海沉船中脱身，踏浪而来！

周芷若猛地站起身，小船随之剧烈摇晃。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那人稳稳地落在船头，带来一股浓重的硝烟味，站在她面前。他气息微喘，须发尽乱，衣衫几处被火燎破，再无往日的华贵自恃。

偏偏他瞧见周芷若脸上未干的泪痕时，还勾起了一个可恶的笑容。

“怎么？怕我死啦？”

没有存稿了。只有慢慢写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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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揽狂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