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本以为萨沙会随他们回归帕莎,谁知萨沙竟出口回绝,着实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张无忌还想再劝,却被周芷若悄悄拉住了衣袖,示意他不要开口多言。赵敏望着墙上的壁画出了一会神,心想:“她不愿同我们回去,莫非是有甚么难言之隐?嗯,是了,一个明教传教圣女,成就颇高,本能早早回暹国竞争教主之位,竟甘心屈居于一间佛庙之中,着实怪哉。”当下往前踏了一步,道:“我们受人所托,已然将话带到,无论姑娘你如何决定,咱们都会遵从你的意愿。既你不肯归家,那我们也不再勉强于你,这便别过,后会有期。”说着施了一礼,转身要走。张无忌大为不解,但瞧见周芷若亦是行礼告别,虽觉疑惑着急,却也不得不随她们离开。萨沙望着三人的背影,呆呆出神,心中不知在翻来覆去想着甚么。待瞧不见他们了,这才回过神,唤来僧人们收拾广场,兀自离开了。
这边三人出了庙门,走了约半里地,便被张无忌叫停。未等张无忌开口说话,赵敏便道:“我知晓你想说甚么。你是想问:为何咱们就这么走了,不继续劝告她,是也不是?”见张无忌点了头,她继续道:“这位萨沙圣女必有难言之隐。若是继续缠磨下去,眼前的处境定是极其不利。不过我们若是要知晓其中真相,想来今晚得悄悄探寻一番。”周芷若秀眉微蹙,道:“莫非你今晚又要……”赵敏嘿嘿一笑,道:“不错。今晚咱们又得做一次「刺客」啦。周姊姊,你怕不怕?”周芷若冷笑道:“怎会惧怕?你可真太瞧我不起。”赵敏微微一笑,喝彩道:“好,好!既然如此,今晚咱们便来个「夜探洼龙庙」罢。”她一说完,周芷若心中便忍不住想道:“我这是又上了她的贼船不成?”张无忌瞧了瞧周芷若,又看了看赵敏,似有满腹疑窦。就听他道:“赵姑娘,你是个绝顶聪明之人,做的每一件事都自有道理。不过这圣女既不同意随咱们回去,夜探寺庙又有何用?莫非你要趁她熟睡之际,用十香软筋散将她迷倒带走不成?”赵敏啐道:“呸!亏你想得出。你可是记得,杨姊姊当年在卢龙城揭穿假史火龙一事么?”这事发生之时周芷若也在当场,赵敏话音刚落,她便细细回忆着这多年前的往事,缓缓的道:“当时那黄衫女子用了真的打狗棍,用话将那假史火龙套出了马脚,大伙儿登时便疑心起了他的身份。”赵敏点头道:“正是。所以我们夜探寺庙,就是寻寻看有无能证明她圣女身份的物什。若是咱们运气好了,说不定这般就能将那假圣女给扳倒;即便没有扳倒,那也够引起一阵风波,趁乱将小昭救出也未尝不可。”张无忌这才恍然大悟。
三人回到客栈,吃罢晌午饭后,各自回了房间休息。赵敏倒是精神头十足,不去午睡,竟要拉了掌柜的聊天。如此到了夜晚。只见赵周张三人皆换了一身夜行衣,很快到了洼龙庙的墙外。张无忌一个纵身上了墙头,查明附近无巡查僧人,就悄声让赵敏和周芷若上来。翻过墙后,赵敏本想提议踩上屋顶,但上座部佛教的佛堂布局甚至奇特,屋顶太陡,且尖佛塔众多,她只好弃了屋顶,让其余两人贴着墙脚小心探查。三人穿过广场,越过大殿,往后面而去。忽见几条人影自北而南,轻轻掠过。这些人身上裹了僧袍,右肩裸露,手中执着木棍,正是寺中巡查僧人。好在大殿后面按了几座佛石塔,三人便紧贴在石塔之上,一点儿声响也不敢发出。半晌,见那些僧人已然往广场而去,张无忌大吁一气,心想:“当年我夜探少林寺也有巡查僧人。但那些僧人此来彼去,巡查甚是严密,皇宫内院想来也有所不及。这里巡查倒是稀松了些。”这时赵敏打个手势,要周芷若和张无忌继续往里探寻,于是三人又往里走去。
这般走了半个多时辰,竟然绕到后院。就见这四下里皆是一片绿油油的杂草,长势甚是茂盛,这片草丛间有条荒凉的小道,顺着这条小道往前看去,中间竟有座坟墓,还有一人坐在坟前。赵敏大吃一惊,忙向周芷若和张无忌打了手势,示意他们小心行事,切勿出声。这时,天上乌云慢慢散开,露出了皎皎月光。月光之下,那人影的面目也逐渐显露了来,却是圣女萨沙。
赵敏瞧见那萨沙对着坟墓,不知在说些甚么。忽的,又见她拿起双手放在墓碑上,不住轻轻抚摸,脸上尽是思念之色。赵敏看到此处,回想起曾经那客栈掌柜和她闲聊过的话,脑中如电光火石般一闪,心下暗自大胆猜测道:“这圣女始终不愿离开暹国,想来十有**和那墓主人有关了。至于那墓主人……”她正兀自低头想着,忽觉有人拉着自己的手臂往后一扯,将她扯后数尺,那人身子已经间隔在两人之间。赵敏定睛一看,拉开自己的人是周芷若,另一个拿着弯刀劈来的人便是萨沙。周芷若此时正挡在赵敏身前,面色平淡,伸出两指稳稳当挟住了刀刃。张无忌吃惊不小,挥手网上一拍,将周芷若和萨沙分离了开。
萨沙神色阴沉,见竟然又是这三人,先是疑惑,后再没好气的收起了弯刀。就听她道:“怎又是你们?为何夤夜来犯?”张无忌哑口无言,一时答不出话来。赵敏道:“姑娘,我们夤夜来犯,让你受惊,实是抱歉之至。但我们思来想去许久,还是决定继续劝说你与我们回归帕莎,共同除掉奸险小人。”萨沙摇头道:“我说过,要我离开此地,这是万万不能的。实不相瞒,早前我便发过重誓,永不离暹国一步。”赵敏瞧了瞧那坟墓,试探道:“姑娘,你何必这般固执。若是那位知道了,定不会允许你这般行事。”萨沙听了,不由得身子一僵,道:“你说甚么?”声调颇有些不自然。
赵敏登时一片明朗,却不答她的话,转过身让周芷若和张无忌先去大殿中等她。见他们似是担忧,赵敏又对他们道:“你们放心,萨沙姑娘定不会害我的。我和她说些话便来,你们先去罢。”周芷若和张无忌最终还是遵从了她的话,往大殿去了。此时的后院中只有她们二人。赵敏见他们的背影已然消失,这才转过身来对萨沙道:”姑娘,若我猜的不错,那坟冢里想必埋葬的是你的心爱之人罢。”
原来白日里赵敏和那客栈掌柜的闲聊,便聊到了这暹国的王室之事。早前暹国有位公主,名唤苏丽尧太,国王万分宠爱她。这位公主也不负众望,会武会文,厉害至极。后来暹国各教暴乱,一教意图谋反,软禁了国王,要篡权夺位,这时从帕莎来了位传教的明教圣女,和那公主里应外合,这才将国王救出。圣女和公主还为国王出谋划策,如何整治军队,如何使计将叛贼拿下,如何管理混乱不堪的各大教派,削弱教派权力等等……后来顺利平乱,帕莎明教也因着公主的推荐,成为了暹国的“第二大教”。圣女和公主也因此惺惺相惜,成为了好友。可惜好景不长,公主福德虽厚,却是命薄,过了两年就染上怪病去世了。
赵敏本便是当个故事听听,也不由得起了同情之意,直到晚上她瞧见了萨沙在墓前失态的模样,登时将事情猜测了个**分。她心中有着对周芷若的喜欢,是以她明白,那根本不是甚么惺惺相惜的好友之情,而是的女子间的相互爱慕之情。这本便是禁忌,再加上那位公主早逝,赵敏只说一句话就没再说了。
此时已是深夜,玉盘高挂,月光冷冷。萨沙始终望着那座坟冢,背影落寞,半晌过去竟是一动不动。赵敏顿觉苦楚,开口道:“姑娘,那位公主殿下若是还在,定不愿意看您这般守着一间佛庙终了一生的。她定会同你一块儿回帕莎,救帕莎明教于水火之中。”萨沙冷笑道:“哦?你没见过她面,倒是比我更知晓她为人不成?”赵敏道:“不需见面,我便知道她是个架海擎天之人。实不相瞒,小妹早前也有过鸿鹄之志,奈何气运不济,最后并未能成就一番事业。是以小妹知晓,以女子之身能达到这般成就的,一定是位了不起的人物。她心怀天下,善待黎民,若是知晓你家乡有难,绝不会让你坐视不理。”赵敏对苏丽尧太确实含了**分的敬意,是以语气也肃然了起来。
少倾,萨沙叹气一声,终是转过了头来。但见她神情郁郁,充满了悲悯之色。只听她开口道:“你说的对。苏丽当初为了暹国,宁愿性命不要,也得将这国家扳回正道。我自当紧随她的步子走,何必拘泥于这死板的规矩誓言?”赵敏喜道:“姑娘你能想通,简直不要太好。”其实萨沙白日听了赵敏等人的话,心中早便不定,恨不得插翅飞去帕莎除掉奸人。但她想起苏丽公主临终前自己在她床边发的誓言,说要帮她看好暹国,不会踏出暹国一步,又很是犯难。现如今她听了赵敏的话,思索片刻后觉得有理,又想到这暹国如今也是一派欣欣向荣,她留下也并无甚么意义,于是便借了赵敏的话下了台阶,决定同他们一齐回去。
萨沙简单收拾了些行囊,又呆呆望着那坟冢看了好一会儿,终是随着赵周张三人走了。
小昭还被软禁在那白宫中,虽说有智慧王暗中照拂,却仍有危险,营救之事刻不容缓。众人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跑了许久日程,终于回到了帕莎明教总坛。萨沙和黛绮丝、智慧王简单叙了旧,众人便聚在一起商议对策。赵敏这时出言设法道:“我曾有所听闻,帕莎明教教徒每日都会在圣殿朝拜圣火。是以可在这时让智慧王将悄悄武士们调走,咱们带着萨沙圣女直接闯入大殿,就能当着众宝树王揭穿这假冒圣女之人,救出小昭。”众人均觉得此法可行。智慧王这时说他虽然身上并无兵权,但他能有办法从大圣王手中将兵符借来,让众人明日就这么办。于是大伙儿皆点了点头,各自回房间养精蓄锐,就等明日那终极一战。
第二日很快就到,众人用了早饭,静候智慧王佳音。饭吃到一半,忽听得客店门外马蹄声响,一骑马到门前便戛然而止。半晌,就见殷离领了一个白皮汉子走到客店内。众人一看他服色,就知是明教中人。这人走到黛绮丝面前,先行一礼,从怀中拿出一物呈给她看,接着又叽里咕噜说起帕莎话来。黛绮丝越听越喜,急忙将话翻译给了众人听,原来是智慧王不负嘱托,已将大部分武士悄悄调走,只留有一部分守在殿内。这些武士都不会武功,并无很大威胁。于是众人皆用上轻功,直往帕莎明教总坛而去。
却说总坛这处,风云三使和假萨沙早便按耐不住,已将小昭从软禁的宫殿中赶出,直接将她下了狱。但教主权杖的下落只有小昭知晓,不管这些人如何折将她,她始终闭口不提。又过了几月,假萨沙和风云三使的耐心终于被消磨了个干净,当小昭再次拒绝谈及权杖下落之时,假萨沙立时听了辉月使的谗言,对大圣王等宝树王提议道:“韩小昭顽固不化,目无明教,将她留到此时,已是不该。所以我想同几位宝树王们商议,择一日尽快将她处以焚身之刑,以儆效尤,显我明教之威。”
智慧王听了心中一惊,悄悄往大圣王那处看去,见他也是副大吃一惊的模样,心中想道:“只盼大圣王念在小昭教主对明教的奉献,能拖些日子,撑到那些中原帮手们回来。”大圣王果然于心不忍,于是大伙儿商议半天,决定在一月后的前教主祭日施刑。智慧王心急如焚,盼望着赵敏一行人能赶在教主祭日前回来。所归他们不负众望,在祭日前两天赶回了帕莎。
虽说中原明教名存实亡,但张无忌还是个有骨气的。他把包袱里绣着火焰的白色长袍拿出换上,就如同以前闯卢龙丐帮那样,要以堂堂正正明教教主的身份去救出小昭。赵敏少见的没打击他,也是认同了他的想法。
众人很快便来到了总坛宫殿前。就见赵敏、周芷若先后拍飞了两名守门武士,接着张无忌、黛绮丝和萨沙又各伸一掌推出,砰的一声响,沉重的白色石门便被推倒。这数月大家经历了各种各样的事,又是遇着海难海匪,又是东奔西走,又是被刺客追杀,所有人心中的愤怒已达到极点。张无忌先飞入殿中,大踏步走了进去,声如响雷,大喝道:“众人听了,快叫大圣宝树王和风云三使者出来见我。”大殿圣火窟正烧着熊熊烈火,冒着黑烟,一股一股往上飘将去。殿中站了数十人,分别是十二宝树王、风云三使者、还有几位净善使者和十几名武士。站在大殿中央的,是一个以纱遮面的女子,身段婀娜,瞧着竟和萨沙倒有几分相似。
他们见闯进了这么多人,皆是大吃一惊,纷纷叽里呱啦的呼喝起来。其中风云三使者认出了赵敏等人,当即都站了出来,面色万分阴沉。就听流云使用中国话道:“张教主,又是你等。那晚尔等悄悄潜入总坛,吾人念在中原明教隶属我教分支,便放过了尔等,如今尔等竟又擅闯我教总坛,休怪吾人不讲礼乎!”这时周芷若冷哼一声,道:“休要废话。我们今日来此,便是要你们将小昭放了,如若不放,后果你等自负。”妙风使哈哈大笑,道:“尔等夸夸其谈,真是笑煞我也!别说尔等欲救韩小昭便是妄想,就是尔等如今想离开此地,那也没这般容易!”说着,他又换了帕莎话,往门外呼喝几声,见无反应,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赵敏嘻嘻笑道:“你在想那些武士去何处了,是也不是?可惜了,今日你们是将他们唤不来咯。”辉月使喝道:“你们做了甚么?”
周芷若早便不耐,见张无忌似又要出言讲话 再也忍受不住,从怀中拿出白蟒鞭就朝着辉月使攻去。辉月使连忙抬起圣火令抵挡。赵敏见周芷若出招开打,也不废话,从袖中抽出短剑,往流云使削去。殿中人见竟开始动手,于是有武功的皆上去要帮风云三使的忙,没武功的要么往殿外跑去,要么在殿内找地方躲了起来。
周芷若手中一抖,那鞭儿就从辉月使圣火令上丢出,竟是换了方向,直往她小腹而去。周芷若出招狠辣迅捷,那辉月使反应不及,就被她一鞭堪堪抽中小腹,身子一晃,向后退了好几步。这风云三使合起来倒能说无敌,若是分开来攻,那便容易很多。辉月使自然知晓这个道理,就见她往身后瞧去,想同流云使、妙风使合体,却见他们一个被赵敏所缠,一个被黛绮丝打得连连后退,不禁冷汗直冒。不由得她多想,周芷若的软鞭子又朝她小腹攻来了,她只得奋力抵挡,不过十招,就被周芷若打倒在地,口喷鲜血。周芷若见她一时半会站不起来,转头又帮赵敏去攻流云使。
过了半晌,风云三使被分开来打,各个击破,都趴倒在地,哀嚎不住。张无忌、黛绮丝和萨沙也钳制住了会武功的平等王、常胜王、齐心王等。
大圣王见此情景大惊,将假萨沙护在身后,对着赵敏几人喊道:“黛绮丝,你等究竟要如何……”话未说完,他就见始终守在身旁的智慧王忽的身形一闪,竟是抓住了那假萨沙。大圣王又吃一惊,眼里全是失望,又喝道:“你也要造反不成!好,好,既是如此,你便将我杀了,用我身躯来祭奠圣火,让我去向老教主请罪!”智慧王忙道:“大哥误会了。小弟瞒事不报,在此向大哥赔罪了。”于是智慧王便把风云三使陷害小昭、伙同假萨沙意图谋反等事简单同众人说了。大圣王愈听愈是震惊,转头来看假萨沙,就见她眼中全是惊恐,嘴里始终说道:“你有甚么证据?你有甚么证据?”
萨沙听她依然顽固不化,冷笑一声,从怀中拿出了圣女玉牌和教主权杖宝石。萨沙道:“当年我们三位圣女外出游历,临行前老教主给我们各赐了三样宝物,此事只有我们三人知晓。黛绮丝的是一枚七彩石戒,伊芙琳的是一串琉璃珠项链,我的便是这块玉牌。你若说你是萨沙圣女,那好,你将你的玉牌拿出来同我比对比对,看看谁是真的,谁是假的。”那假萨沙自是拿不出,只得将头埋得低低的,浑身不住颤抖。大圣王瞧此情景,立刻明白了智慧王和萨沙所言非虚,登时愤怒无比,要治这几人的罪。智慧王和萨沙皆劝他莫要冲动。大圣王冷静半晌,挥挥手让剩余的几个武士将他们收监,决定亲自问审。后小昭也被他们放出,此事便这般告一段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