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云十六声]少东家 第13章 回家

少东家摸索着往有光线进来的洞口过去的时候，阿秋已经离开了约莫有半柱香的时间，刚刚吃完了“糕点”，阿秋就开始哄他睡觉，少东家闭上眼睛渐渐把呼吸变慢，毕竟这环境之下他也睡不着。

不过很快不知为何，阿秋忽然嘴里发出了低沉的磨牙声，正当少东家以为她要开口把自己吃了的时候，阿秋轻手轻脚地爬上那个洞穴，推开木板后离开了。

洞壁没有梯子，少东家咬牙踩着可下脚的地方，五指埋入泥土里中，在松松垮垮将掉不掉的时候，推开了那发着霉臭的木板。

这里面是某个山洞的甬道，他轻轻合上木板，低头去看地面的脚印。

跟着脚尖朝木板那里的脚印方向，他脚步有些一深一浅地走去，上次在那阴森恐怖的地方崴了脚，现在还有一些还好。

他还从地上的碎石里找了几块尖锐细小的，以便不时之需。

只是走着走着，狗鼻子的他闻到了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嘀嗒——”

用到某处有水滴砸在了他后颈上，像是有死人的手指抚过他皮肤，凉飕飕，使得少东家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身后没什么东西，只有能把他吞噬的黑暗。

这时拐角处传来了很细微的脚步声，谨慎、迟缓……但每一步都踩在了少东家的心头上，这声音和他江叔有点像，但又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但他能肯定的是，这脚步声不属于那个姐姐。

离开江叔有些时间了，少东家知道江叔一定会来找他，加之现在黑乎乎的环境让他安全感几乎没有，以至于他张嘴就想喊一声江叔。

可是那声音还是生硬地卡在了喉咙里头，从少东家嘴里出来的，只有几乎可忽略的气音。

他还是不敢冒险。

更甚者，他无声往后退到了能把他拥抱住从而遮住他身影的黑暗当中。

脚步声很快停了下来，现在除了水滴砸地的声音，少东家还听到了自己胸口里面那二两肉发颤的声音。

昏暗的火光先一步映入他眼帘——

一张金色的面具缓缓从拐角处探出，冰冷、光滑，没有一丝缝隙，像是直接从脸上长出来的，火光像一条毒蛇的信子，正徐徐舔舐面具，徒增了几分诡谲。

面具下没有动静，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可少东家知道，这面具人发现了自己，正死死盯着他。

几乎是面具人阴笑的声音传出来的那一瞬，少东家转身就往后跑——虽然他不知道这个面具人是什么身份，但是在荒村的时候就是这些人袭击他还有江叔。

总之，他觉得，这些王八蛋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别跑！”

听听——少东家在黑暗中边找方向，边想着，那声音尖锐难听，听上去就不怀好意。

前方有矮小的夹缝，少东家凭借自己个子小身行也瘦，直接钻了过去，只是快爬过去的时候，一只手抓着了他的脚，他想都没想直接抬脚一踹。

那个人骂了一句脏话，说别让他逮到，少东家回头朝他挑衅一笑（虽然黑暗之中这人看不到）一溜烟跑没影儿了。

不过追逐之后是惊喜，少东家发现前方就有亮光，并且有着不属于这洞穴之中的寒气迎面而来，外面该是夜晚了，山间夜里湿气寒冷。

等他灰头土脸爬出来，耳边便是山间独有的虫鸣蛙喊声，他松了一口气，打算找个高处找一下方向，运气好的能遇上江叔，运气不好的话他就走回和江叔这几天待的小木屋等江叔。

又一次大难不死，少东家嘿嘿一笑，想着自己果然是为江湖而生，身手脑瓜果然是灵敏至极。

山间夜里雾气深重，还是倒春寒的阶段，倒春寒的风裹着湿气，像无数细小的刀刃，割着裸露的皮肤，很疼。

少东家裹紧身上的衣服往不远处的大石头走去，只是他还没走出几步，就听到了火堆噼里啪啦的声音。

“？？？”

他朝声源的方向轻声摸索过去。

“那女人找到了吗？追了我们这么些年了，要是知道她这么难搞，以前就不该把她弄成梦傀，折了我们好几个人了。”

“虽然但是，我们今天在那村子里死的人，大多数是被那剑客给杀的，也不知道他打哪里来的，身手还不错。”

江叔？

趴在暗处石头上的人听着下面火堆旁的人在叽里咕噜地讨论，也不知他们是傻还是没脑子，火堆旁不远处摆着一个红色的炸药桶，可能是怕这么冷的天气，炸药桶会冷。

“找到那个女人后，还要把她带回去，真是麻烦。”

带回去？带回哪里？

“他们几个人进去洞穴都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动静？”

其中一个人仰头喝了一口酒后拿起了自己的大刀。

“我进去看看。”

正当少东家在思索下一步的时候，对面暗处里冲出了一颗流星，在打中那炸药桶的时候，瞬间就炸来了一声极响的声音，一双手比少东家的还快，直接从他身后把他紧紧捂住。

来自江叔身上那股子很难察觉到的竹香让少东家被炸声提起来的声音提起来的心给放下了。

“江叔？”

江晏把自家小孩捂进自己的怀里抬头与已经走到火堆旁的汉子相视。

方才还在谈笑的面具人此刻都七零八落地躺在了地上，炸药桶都把他们送走了。

伊刀抬手朝江晏打了个招呼，示意这些人全没了气。

“还好吗？”

江晏才把小孩从自己怀里挖出来，接着底下的火光仔细打量这离开了自己有两个多时辰的孩子。

“我还好，没事！那个姐姐没对我做什么，她还想哄我睡觉嘞！”

说着，两肩膀还被江晏双手搭着的少东家转了个圈。

“不过，江叔，那些丑丑的面具人是什么人啊？他们好像在追那个姐姐……我们能帮帮她嘛，虽然她有些吓人，但是她应该也不是什么坏人。”

少东家挠挠脸，也只能重复自己的想法——她不是坏人。

“好，听你的，我们去找她。”

单膝跪在地上与少东家平视的江晏伸手给眼前的小孩整理好衣服，

少东家仰头让他翻好衣领，忽然想起什么回头往石头底下的火堆看去，那里只有几具零零碎碎的尸体，然后什么都没有了。

“找什么？”

江晏伸手把他脑瓜掰正。

“哎？江叔，刚刚那支火箭是从对面射下去的，你在我这边，那边的人是谁啊？”

“一个好人。”

“是江叔在江湖上的朋友嘛？”

“嗯。”

少东家眨眨眼：“那他为什么不出来？我还能和他打打招呼什么的。”

“他还有事，刚刚走了。”

江晏也没骗他，伊刀的确有事情没完成，荒村那里就只是个小插曲，在少东家被找到后，他也就拖着伤躯离开了，不过伤没有很重，伊刀说还能撑着。

“能走吗？”

虽然是询问，可江晏已经像平日那样，伸手拦腰和大多数的长辈一样抱起了少东家。

“下次别推开我，我能躲过去。”

“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吧。”

少东家把脑瓜搭在了江晏肩膀上，给他指向那个姐姐藏他的洞穴。

“那些人的箭是有毒的，还戴着那丑丑的面具，他们说要把那个姐姐带回去……对了！那些人提起了什么梦傀！梦傀是什么啊？”

“没什么，我们先找到她。”

少东家是能感觉到江晏抱着他的手紧了几分力气，虽然他是真的很好奇，不过江叔不想说的话，一般是问不出来的，他能会不羡仙后去问寒姨，寒姨应该也知道的吧？

不过很快，江晏停下，落在少东家耳边的呼吸重了几分。

山间寒气不知何时已经弥漫起了一股子淡淡的血腥气。

少东家想回头，却被江晏按住了后脑勺。

“糯糯——”

极其虚弱的声音使得少东家心头一紧，他还是挣脱躲开江晏的手，回头看去。

山间的夜，冷得刺骨。

月光被厚重的云层与白雾碾碎，零零散散地洒在泥泞的小路上，照出几滩暗红的血，还未完全凝固，泛着诡异的微光。

刚刚还在哄他睡觉的姐姐倚在一棵老槐树下，本来没生气的模样此刻愈加朝死人偏去。

她的喉咙里挤出微弱的气音，嘶哑得像是被粗粝的石头磨过：

“糯糯——糯糯——”

每一声都像是从肺腑里硬扯出来的沙哑得不行，她面前，几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有的脖颈被撕开，有的胸口凹陷，死状可怖。

她好像没看见两人，也没看见刚刚才认为是自己孩子的少东家。

夜风忽然紧了，树梢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女人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可嘴唇还在机械地开合，仿佛“糯糯”这两个字是刻进骨头的咒语。

很快，月光彻底隐入云后，黑暗吞没了很多东西，包括女人最后一声的呢喃。

“糯糯……”

再也没有任何生气的人头微微垂着，嘴唇半张，她不再像活物，或许很久之前她就不是个活物，此时的她像一具被遗弃的偶人，关节僵硬，姿态扭曲，连死亡都显得如此安静——

没有挣扎，没有叹息，只有一种诡异的、近乎解脱的静止。

全白的瞳孔仍睁着，却不再转动，像两颗蒙尘的玻璃珠。

少东家盯着那两颗没有颜色的眼珠子 ，忽而感觉怀里有什么东西黏在了他衣服上。

小手往口袋摸去。

腐臭的桂花香很快占据他的鼻腔，现在他的手掌心里是已经碎成渣渣的糕点。

后半夜，两人衣摆都或多或少沾了不知多少的泥腥气，山间的虫鸣声依旧，但江晏耳边最清晰的还是少东家平稳且有规律的呼吸声。

稳稳趴在他后背上的小孩已经睡着了——在和他把女人带回洞穴之后。

“江叔……”

小孩在无意识地呢喃他名字。

“我在。”

似是听到了他的回应，环在江晏脖子上的小手合拢了一下。

直接回不羡仙吧，也该回去了。

要回家了。

下章烧冬瓜要十三岁了，划重点，十三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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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