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命学家]?这又是什么?”
因为星的中途加入并一不小心暴露了她们的存在、导致暗地里跟踪变成明面上的追杀,你追我逃中扣住了插翅难飞的厄尔蒂达。事已至此实在没有演戏的必要,星和三月七将人堵在巷子里,破罐子破摔地直接逼问起对方的来意。
在列车组尤其是扶涯手中屡屡吃亏的厄尔蒂达早就没了当初的一身傲骨,此时又处在以一敌二的下风,还有个棘手的扶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赶到,厄尔蒂达自然是立即认怂,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事到如今也没必要隐瞒下去了——实话告诉你们好了,去星穹列车偷照片也好,到复乐园找【结局】也好,我做这些确实有[收藏]的意思,但更多的是帮我一个好友的忙。”厄尔蒂达将双手举在头边表示自己的无害,同时嘴上嘚吧嘚吧个不停,“你们知道[使命学家]吗?她就是干这个的。”
于是就有了两声叠在一起的疑问。
厄尔蒂达没想到开拓银河的无名客如此孤陋寡闻,忍不住露出了一点鄙夷的神色,被星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点,威胁似的挥了挥球棒。
“好啦好啦,我解释给你们听还不行嘛。”厄尔蒂达缩了缩脖子,要死不活地详细介绍起来。
“[使命学家]算是【虚无】和【终末】的命途行者,顾名思义,这些家伙信奉万物自诞生之刻起就被赋予无可替代的使命,但却又被各种事物牵绊而无法立即履行——他们管这叫‘缘分’。因此自认为拥有‘帮助他者完成使命’的使命的[使命学家]们义无反顾地出手相助,至于如何确定所谓的‘使命’……那就得看他们各自的手段了。”
虽然她的解释并不是很到位,但足够三月七和星理解[使命学家]的存在,并且从厄尔蒂达的话中精准地抓住了关键点。
“所以,扶涯的照片和复乐园上的【结局】到底跟什么东西的什么使命有关?”
厄尔蒂达神色一僵,目光游离,手脚明显不太自在,一副走投无路但还想垂死挣扎的模样,吞吞吐吐地说道:“这个,那个,其实我也不是很清楚……只能说无论是照片还是【结局】,都跟扶涯有很深的关联。”
这不是废话吗?星险些就要冲她翻个白眼。
“你就不能说点儿更——”有用的吗?
一句话还没说完,三月七和星同时收到了不间断的来信提示,手机被拿出来时在手中疯狂抖动,两人差点都没握住,手忙脚乱地点开了群消息。
星穹列车的群组被扶涯刷屏,接近一百条信息虽然内容不尽相同,但透露出来的意思却都大差不差:谐乐大典没有参加的必要,星穹列车下一站去哪儿,能不能立即出发,越快越好!
这一百八十度大拐弯的态度实在可疑,而比起她所发的消息,大家还是更关心她究竟遭遇了什么。
并非复制粘贴的一百来条消息应该也废了扶涯不少工夫,三月七和星还没全部看完后她就消停了下去,后面跟着的都是其他人接二连三的问候,不难看出字里行间的担心情绪。
关切的问候一条接着一条,三月七咬着嘴唇,不知所措地看向星:“到底发生了什么?”
星也是一脸茫然,在群里狂扣问号的同时猛地扭过头瞪了左顾右盼的厄尔蒂达一眼,“是不是你干的好事?”
一口黑锅从天而降,厄尔蒂达睁大了眼睛,指了指自己,“我干什么了?”
也正在此时,扶涯草草解释了一句态度转变的原因。
【我被[使命学家]缠上了,感觉不妙,先撤为上。】
群里的其他人比临时补课的三月七和星要靠谱不少,他们似乎都清楚扶涯的遭遇意味着什么,在她们俩还在扣问号的时候已经做出了决定。
【确实有点麻烦,先回列车商量对策吧。】
姬子一如既往地站出来主持大局,其他人纷纷响应,堵在厄尔蒂达面前的两人虽然不解但也服从安排,按了个加一后便又默契地转过身看向厄尔蒂达。
“你一定还有什么没告诉我们吧?”星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拎起球棒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自己的掌心,“比如……[使命学家]在完成所谓的‘使命’过程中,究竟会造成什么影响?”
虽然开会的事情迫在眉睫,但眼前的厄尔蒂达算是半个关系人,断没有放虎归山的道理,还不如抓紧时间多问两句。
三月七也亮出了弓箭,配合着星的动作,同样装出了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劝你老实一点,我们还算是好说话的,你总不想落到扶涯手里吧?”
时间紧任务重,该耍手段的时候道德和正义可以先放在一边。
完完全全受制于人的厄尔蒂达欲哭无泪,但这个问题并没有上一个那么棘手,所以她头脑风暴一番后还是能够回答得上来:“一般来说,[使命学家]不会刻意去挑选任务对象,然而一旦遇到本身就足够特殊的物品,即使是排除万难也要达成目的——在这个过程中,【虚无】和【终末】的力量会在冥冥之中促成他们的行动。”
也就是说,只要[使命学家]锁定对象并下定决心,就有将近百分之百的几率完成使命。
“但万事万物都是有联系的,[使命学家]的横插一脚实际上就是改变了事物既定的轨迹,随随便便一只蝴蝶都能引发风暴,更别说能被他们选中作为目标的物品了。毫无疑问,与目标关系越密切的人和事受到的影响就越大。”
“那么你那个朋友的行动具体会对扶涯造成什么后果?”星板着脸问话,为求气势把手指关节捏得咔哒作响。
厄尔蒂达抓狂,“这种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三月七当即质疑道:“不是你朋友吗?她要干什么你能不知道?”
这要她怎么说?厄尔蒂达想起这事就来气,心底的愤怒与委屈平分秋色,以至于她几乎是带着哭腔怒吼出声:
“我(星际粗口)被扶涯找来的神经病(星际粗口)一路追杀,跟赫莉一直处于失联状态,还是那个不说人话的家伙帮了我一把,否则我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角喝电磁暴呢!我这正要去找赫莉见面就被你俩堵在这里了!你们倒是给我点机会让我知道些东西啊!!!”
这番几乎可以说是声泪俱下的控诉险些打动了良心暂时出走的两人,星差点没稳住她尽量凶神恶煞的表情,咳了好几声才勉强保持冷酷。
“你口中的那个‘赫莉’……以前干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吗?”
既然不清楚这次的打算,那就问问犯罪前科以作参考。星的想法没有问题,却把厄尔蒂达问出了一身冷汗。
“赫莉我不好说……”厄尔蒂达咽了口口水,在两人压迫感十足的注视下后退了一小步,“倒是她的同行——我先说明跟我没任何关系哈——”
以极快的语速吐出一连串宇宙免责声明后,厄尔蒂达简要概括了几件她所听闻的[使命学家]的“光荣事迹”,听得三月七和星汗流浃背,当即以最快的速度动身,返回列车与同伴汇合。
修好了最后一台基因逆解机,人为扰乱生物进化方向导致食物链崩溃,蚂蚁奴役人类不是做梦;
激活本该封印的星核,给一个世界带来灭顶之灾,数千年的古老文明毁于一旦;
严格按照宇宙能量公式重塑星系,引发超时空漩涡致使无人生还,该星域至今仍是高危地区;甚至试图干预星神的行为,据说在【繁育】的陨落中出了不少力……
“使命学家”听起来太有欺骗性了,本来以为是风度翩翩可能有点偏执的学者,这么一看简直就是执着还不计后果、不择手段的疯子,其恶劣程度跟以找乐子为毕生追求的假面愚者不相上下,甚至更胜一筹。
怪不得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扶涯都闻风丧胆,被这种几乎拥有百分百胜率的极端自我主义神经病盯上谁不退避三尺?三月七和星甚至连厄尔蒂达都不想多接触,几个呼吸间就只留给对方两道模糊的背影,速度之快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
“扶涯!”
两道急匆匆的身影如狂风过境一般掀开车门,冲进众人齐聚一堂的观景车厢,正好对上扶涯从香甜蛋糕种抬起的迷茫双眼。
姬子坐在桌子的另一边品尝她的咖啡,还顺便给刚到的三月七和星倒了两杯;杨叔悠闲自在地翻开新一页漫画,抬眼跟她们照常地打了声招呼;窗边的丹恒对着有点眼熟的笔记本若有所思,时不时在自己的手机上敲敲打打;列车长帕姆正尽职尽责地端着点心,一边喊着“让让”一边朝休息区走。
气氛闲适融洽不像是即将遭遇什么危机的样子,难道这是一场多方联合的整活?
虽然大费周折还没什么好处,但确实是扶涯能做出来的事。
就在三月七和星怀疑的时候,丹恒淡淡地开口解释道:“[使命学家]情况特殊,急也没用。”
谁不知道扶涯是个咋咋呼呼的性子,三分恐慌能给她渲染成一百分来,尤其[使命学家]的威胁的确存在且不容忽视,这就更给了她发挥的余地。称不上是“大题小做”,但也绝对没有紧急到让见多识广的开拓者们自乱阵脚的程度。
也就是能跟扶涯玩得来、才刚接触[使命学家]、还被厄尔蒂达举的例子影响到的三月七和星能做出同样火急火燎的反应,一路风驰电掣地赶回来才发现列车根本没下雨。
见人都到齐了,扶涯咽下了口中的甜点,难得认真地讲述起自己的见闻,居然没有用很多夸张而不切实际的艺术手法。
“——她是冲着我来的。”
一般来说,[使命学家]的目标并不是智慧生命,因为自然诞生的智慧生命理论上并不被赋予任何太有意义的使命。因此在赫莉格诺说出她是为自己而来时,扶涯才会感到毛骨悚然,本应被压制的极端情绪上涌,以至于一度想对她动手。
托列车组优质教育的福,扶涯很快就冷静下来,一方面不希望自己被负面情绪支配,另一方面又能看出赫莉格诺那一身来头不简单,所以……惹不起她躲得起,在言语交锋中确定对方有意留在匹诺康尼参加谐乐大典,也就是说赫莉格诺至少几个系统时内不会轻易离开,便当场脚底抹油溜之大吉,还不忘在群里通知大家一起跑。
正如厄尔蒂达所说,在[使命学家]履行职责的过程中,与他们的目标关系越密切的人和事受到的影响就越大。如果赫莉格诺真的是为自己而来,那么列车组的这一干同伴就首当其冲,扶涯不可能让好友们受自己连累。
列车组的几位正是同样了解这一点,所以才能严阵以待,在扶涯提出“离开”的迫切需求时果断应允。
星穹列车到底是星神的造物,其穿越星域的能力远超同类型的其他交通工具。就算是命途行者,赫莉格诺也还没有强大到独自进行超高速星际航行。所以如果扶涯真的跟着列车跑了,她一时半会儿也追不上来。
“列车长,我们燃料还够吗?”无论如何这都是自己惹上的麻烦,向来不管这些琐事的扶涯难得关心起了列车的运行情况。
帕姆点点头,“扶涯乘客不用担心,你们在卡门星的经历相当于一次开拓任务,积攒下来的能量足够列车进行三次跃迁,所以我们可以开始商讨下一个目的地了帕。”
星这才了解到原来星穹列车航行能量来源于开拓者的开拓经历,如果没有复乐园一遭,他们现在就会陷入可怕的能源危机中,也不能随意地决定接下来的目的地。
“列车长,有什么选择吗?”
“如果按照目前的航线继续行进,我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就是[云上浮光]帕乐尔星帕。那是一颗特殊的气态行星,也有很多神奇的生物在此栖居,是博识学会的固定科考点。”
丹恒眼前微微一亮。
“其他乘客有建议也可以提出来帕。”
“我!”星踊跃举手,“洗车星不可以吗?”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好奇。
三月七把她的手扒拉下来,“那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我我我!”扶涯紧跟着发言,“我跟姬子都有点想去露莎卡星,就是那颗液态行星,也是米沙、米哈伊尔的老家。”
“这个听起来也不错。”星表示赞同,扭头看向瓦/尔特,“杨叔有什么想法吗?”
似乎也有一些打算的瓦/尔特刚要开口,却被突然响起来的访客铃打断了。
有人在这个节骨眼拜访星穹列车?难道是赫莉格诺?
扶涯的眼神瞬间危险起来——如果赫莉格诺要牵连列车组,即使代价是令同伴们失望,她也要把对方挫骨扬灰以绝后患。
无论是谁,既然都找上门来了拒绝也没用。随着车厢大门的开启,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