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尸走肉］锈吻 第5章 Five

亚特兰大的晨雾厚重得像未搅开的玉米粥，糊在旅馆的断壁残垣间。林娜蹲在篝火余烬旁，用刺刀削着最后一根止血草茎，刀刃划过草皮时带出的泥屑溅在绷带上，渗血的脚踝又添了几道污渍。达里尔靠在报废的消防车旁，弩弓搁在膝头，正用猎刀剔除箭杆上的腐肉，刀刃反光偶尔扫过她的侧脸。

"疼就哼出来。" 他突然开口，手里扔来个铁皮罐头，里面是泡软的燕麦饼，"卡罗尔煮的，味道还不错。"

林娜摇头，撕下饼角塞进嘴里，干涩的麦麸刮过喉咙。远处传来肖恩的警哨声，惊飞了几只停在锈迹斑斑的路牌上的乌鸦。她抬头望去，那个穿警服的男人站在旅馆二楼，颈间的蝴蝶骨项链随动作晃出冷光，右手警棍有节奏地敲击栏杆，发出 "嗒嗒" 声。

"他在催你。" 达里尔用刀尖挑起块腐肉，随手扔进行尸堆，"每次敲栏杆，准没好事。"

林娜撑着卡车车门站起身，脚踝的刺痛让她踉跄了半步。达里尔伸手扶住她手肘，又像触到火炭般迅速缩回，转身将弩弓挎上肩头："我去东侧林子放哨。"

营地中央，瑞克正蹲在地图前用树枝画圈，格伦缩着脖子蹲在旁边，手里攥着半块旅馆找到的过期的能量棒，包装纸发出细碎的响。洛莉站在三步外，目光在肖恩和瑞克之间游移，像只警惕的母鹿。安德莉亚靠在卡车旁给枪上弹，枪托处的刻痕又深了一道，那是她昨夜用匕首新刻的第七道。

"疾控中心的通风系统可能还在运转。" 瑞克用树枝戳了戳地图上的红点，"格伦亲眼看见应急灯亮着。"

"应急灯亮着说明有人在里面设陷阱。" 肖恩的声音从楼梯传来，警靴踏在木板上发出吱呀声。

达里尔的猎刀 "砰" 地拍在地图上，刀刃插入泥土："军事基地，地下掩体，二十英里外，行尸密度低。"

"但需要穿过三个行尸密集区。" 安德莉亚插话，金发用皮带束得太紧，勒出苍白的额头，"我们的子弹只够打两场遭遇战，燃料连一半路程都撑不到。"

肖恩突然伸手按住林娜后腰，将她推向前方："学者小姐熟悉地形，让她选。"

林娜看着地图上的红点和蓝点，回想自己以往来过的亚特兰大地形，指尖划过桃树街的标记："疾控中心可以走桃树街，绕开高架桥，但需要有人引开隧道口的尸群。"

"我去。" 格伦突然开口，能量棒在掌心捏成碎屑，"我去引开它们。"

瑞克抬头看他，眼神复杂："格伦，上次你差点死在加油站 ——"

"但我活下来了。" 格伦抹了把嘴，嘴角沾着能量棒碎屑，"让我去吧，瑞克。"

肖恩拍了拍格伦肩膀，警棍在他后背敲出闷响："小子，记得往废车场方向引，那儿的钢架能挡住尸群。"

林娜看着格伦走向摩托车，棕色头发在雾中晃成模糊的影子。肖恩的手掌还按在她后腰，指腹隔着衬衫摩挲她脊椎骨，像在标记某种猎物。达里尔的弩箭突然擦着肖恩耳际钉进树干，箭尾羽毛颤动着发出嗡鸣。

"拿开你的手。" 达里尔的声音像块冰棱，猎刀已经出鞘。

肖恩转身，指尖磨搓了几下："达里尔，你这是在质疑我的指挥？"

"我在质疑你的意图。" 达里尔向前半步，烧伤疤痕在晨光中泛着淡红，"每次有危险，你总把她往枪口推。"

瑞克站起身，步枪在肩头晃出银弧："够了！格伦马上出发，肖恩去检查警车油箱，达里尔负责制高点狙击 —— 林娜，你跟我去整理药品。"

物资车里散发着发霉的药品味，瑞克掀开防水布，露出几箱抗生素和绷带："上次在医院拿的消炎药只剩三颗，你拿着。"

"给卡尔。" 林娜推回药瓶，"他昨天摔破了手。"

瑞克看着她，喉结滚动："你很清楚，肖恩在利用你。"

"但他说的没错，" 林娜摸出修书刀，割开绷带检查脚踝，"我的知识能让你们活着穿过桃树街。"

瑞克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让她皱眉："我不会让他把你当诱饵，就像不会让卡尔去送死。"

林娜抬头，看见他眼底的血丝和黑眼圈，想起第一天遇见他时，那个骑在马上的警长，眼神里还带着未被磨碎的理想主义。现在，那束光正在渐渐熄灭。

"我自己能选。" 她抽出手腕，重新缠好绷带，"格伦出发了。"

摩托车的轰鸣打破晨雾，格伦的身影在雾中一闪而过，车后很快跟上行尸群，它们腐烂的手臂在空中挥舞，像收割庄稼的镰刀。安德莉亚站在车顶，金发在风中飘成旗帜。

"达里尔！东侧尸群转向了！" 瑞克举起对讲机，"别让它们追上格伦！"

林娜跟着瑞克冲向高架桥，听见肖恩在后方喊："林娜！带地图过来！" 她转身时，后腰突然被一股力量按在树干上，肖恩的手敲在她头顶的树皮上，惊落几片苔藓。

"听着，" 他喘着气，雪松香皂味混着汗臭扑面而来，"桃树街隧道口有具装甲车，你告诉我怎么启动。"

林娜抬头，看见他颈间的项链晃到胸前，青铜图腾上沾着露水："装甲车油箱肯定早就空了，肖恩。"

"但它能挡住尸群。" 肖恩的手掌按在她后腰，指节压进她脊椎，"格伦引的尸群至少有五十只，我们需要屏障。"

远处传来达里尔的弩箭声。林娜听见格伦的摩托车在废车场打滑，行尸的低吟声像潮水般涌来。

"隧道上方有个停车场，" 她指着地图上的标记，"混凝土的，应该能撑住尸群冲击。"

肖恩突然拽起她往废车场跑，警棍横扫过具行尸的头颅。林娜的脚踝传来刺骨的痛，却被他攥着手腕无法停下。废车场里，格伦的摩托车倒在钢架旁，他正爬向掩体，身后跟着密密麻麻的行尸。

"格伦！去停车场！" 肖恩大喊，警棍敲碎具行尸的膝盖，"林娜，带他上去！"

林娜踉跄着冲向格伦，拿刀刺进具行尸的太阳穴。格伦抓住她手臂，两人跌进停车场楼梯间，行尸的腐手几乎触到他们脚跟。

"谢了。" 格伦喘着气，额角撞出青肿，"肖恩呢？"

"引开另一群尸群了。" 林娜擦了擦刀上的腐液，"你守在这儿，我去制高点。"

停车场天台，达里尔的弩弓连续发射，一具具行尸被打爆的脑袋。林娜爬上栏杆，看见肖恩在雾中奔跑，警服纽扣崩飞两颗，颈间的项链晃成一道光。行尸群在他身后涌动，像黑色的潮水。

"接着！" 达里尔扔来盒弩箭，"左边第三个钢架，踹断支撑柱！"

林娜抬脚踹向生锈即将断裂的钢架，铁锈簌簌落下。钢架轰然倒塌，砸中行尸群，扬起的灰尘遮住了肖恩的身影。她趴在栏杆上寻找，却看见他从另一堆废墟中站起，警棍高举，正在砍杀一只行尸。

"他没事。" 达里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下来，该转移了。"

林娜转身时，看见他左臂的绷带渗出血迹："你受伤了。"

"擦伤。" 达里尔拽着她往楼梯走，"瑞克已经带车队出发，肖恩去断后。"

两人回到营地时，只剩下安德莉亚在收拾弹药。她扔来瓶水，瓶盖已经拧开："肖恩让我告诉你，他在高速公路入口等你。"

林娜接过水，看见达里尔正在检查摩托车油箱，猎刀在阳光下划出冷光。

"他总是这样。" 安德莉亚擦拭步枪，"把危险留给自己，却让别人先撤。"

林娜看着雾中若隐若现的灯光，想起肖恩按在她后腰的手掌，想起他颈间的蝴蝶骨项链。达里尔跨上摩托车，头盔扔给她："上来，别让他等太久。"

摩托车在雾中穿行，达里尔的体温透过皮夹克传来，混着机油和硝烟味。高速公路入口，肖恩的警车停在匝道旁，他靠在车门上，警棍敲打着轮胎，项链在晨光中晃出微光。

"我以为你死了。" 他推开警车，警灯在雾中划出红光，"上车。"

林娜坐进副驾驶，看见仪表盘上摆着半张地图，桃树街的标记被红笔圈了又圈。达里尔的摩托车跟在后方，像匹警惕的狼。

"格伦呢？" 她问。

"在前面拖车上。" 肖恩发动汽车，"他说你救了他一命。"

林娜摸了摸空荡的脖子，想起达里尔口袋里的银链："是达里尔救的。"

肖恩突然踩下刹车低声骂了一句，转头看她，瞳孔里映着晨雾的灰："你总是这样蠢，" 他低声说，"眼里只看得见救你的人，却忘了是谁给你救人的机会。"

林娜迎上他的视线，看见他眼底跳动的火光，那是种混杂着野心和疲惫的光。远处传来行尸的低吟，达里尔的弩箭擦着车顶飞过，射进具行尸的咽喉。

"开车。" 她说，"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儿。"

肖恩笑了，笑声混着粗气，重新踩下油门。警车冲向雾中的高速公路，警灯照亮前方的路，达里尔的摩托车紧随其后，像道不会熄灭的影子。

经过一夜地赶路，阳光穿透云层，照在肖恩的警徽上，照在达里尔的弩箭上，照在林娜空空的脖子上。她知道，在肖恩的控制欲和达里尔的守护之间，在瑞克的理想和安德莉亚的现实之间，她必须选择 —— 不是选择谁，而是选择如何活着，带着伤痕，带着标记，带着永不熄灭的生存意志。

当警车汇入车队时，洛莉从拖车上探出头，向她招手。卡尔站在瑞克身旁，手里攥着肖恩送的匕首，目光坚定。卡罗尔正在给索菲亚梳头发，小女孩的金发上别着朵野花。安德莉亚靠在卡车旁，朝她点了点头。

林娜摸了摸腰间的刀，刀刃上还沾着行尸的腐液。肖恩的手掌再次按在她后腰，这次轻了许多，像某种默许。达里尔的摩托车超过警车，他转头看她，眼神复杂，却带着某种坚定。

前方的雾终于散开，露出亚特兰大市中心的轮廓。林娜看着车窗外掠过的废墟，想起母亲的话："智慧女神的祭司，要学会在黑暗中点燃火炬。" 她握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 —— 在这末世，她就是自己的火炬，无需依附任何人的标记，只需活着，燃烧着，照亮每一步前行的路。

车队在晨光中继续前进，林娜转头，看见肖恩颈间的蝴蝶骨项链在阳光下闪了闪，像颗坠落的星星，却照不亮他眼底的阴影。而她，终将在这阴影与光明的夹缝中，走出属于自己的路，带着群像的印记，带着生存的重量，走向下一个未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