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尼农场前的池塘栈桥是谢恩在天气还不错时常光顾的地点。这里很适合独自喝闷酒。
海边的风又冷又腥,镇上人来人往,森林蚊虫太多,以前还能去后面的废弃农场,现在…不提也罢。
一提啤酒有十二听,喝完也只需要一个下午。
清醒的大脑不能隔绝痛苦,想要做出更好的选择,却在高速失控的惯性下无力停下。
有时候他也会想,也许我只是需要有人拉一把。但更大的可能是被他拽入泥潭。
滑入混沌是很容易的,等他拿起最后一瓶时,恍惚间栈桥上的煤灯已经取代了日光照明。
身后传来木板嘎吱声,谢恩没有回头,他直觉一定是那个烦人的农夫。只有她会不辞辛劳地接近他,不然还有谁呢?
叹了口气,今天他不想叫她滚开,休息日…就休息一下吧。
“给,冰的。”他在桥下摸了摸,从春天尚寒的水里捞起一瓶酒,本来是打算留着明天喝的…算了。
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对农夫远不及一开始那样排斥了。
劳拉接过冰啤酒,铁质的罐身散发着丝丝寒意,她好像有些不知所措,谢恩看得倒是很新奇。
“你没喝过酒吗?”
劳拉点了点头,“好喝吗?”
“哈哈…大概跟joja可乐差不多吧。”谢恩难得心情还不错,还有些恶趣味地期待对方喝下后的表情。反正对他麻木的味蕾来说,确实跟可乐差不多,不同的是可乐只会被他当垃圾扔进湖里。
劳拉举起罐子,一口气倒过来喝了个干净。
“呃…”谢恩看着劳拉皱成一团的脸笑出了声,浅薄的乐子散在灯光之外。
“我觉得不如joja可乐。”
“嗤。”
“我钓鱼钓上来的可乐…不会都是你扔的吧?”
“谁知道呢?别告诉我你都喝了。”谢恩想起她在矿洞里生吃海藻的一幕就感到恶寒。
“那倒没有,我都送给山姆了。”她认真地说道。
山姆是喜欢可乐,但他知道你是从湖里钓出来别人扔的给他吗?
抑制不住的上扬嘴角暴露出比刚才笑声更加愉悦的心情,窃喜中夹杂着发现众人眼中的热情好人实则腹黑,虽然他很快用假装咳嗽遮掩,劳拉还是注意到了。但她没有说什么,淡然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有无道德良心。
“你不怕我告诉山姆吗?我们可是同事。”
劳拉给他的回应是耸了耸肩膀。这时候她倒显得懒散了。像是吃定了他不会告状一样。
“啧。”表面不爽,但心中对这份非正面的信任很爽,就像夏天的辣椒酱一样令人妥帖。
你在别人面前也会这样吗,冲动的问话堪堪止于唇边,闭嘴,谢恩,不要把话题引入尴尬。
就算你告诉别人,别人也不会信吧,一个游离社区之外的边缘人,怎么不是绝佳的倾诉对象呢?当然,当然可以信任我,在我面前展现最不堪的一面,毕竟,还有谁比我更不堪呢?即便莱纳斯这个流浪汉,也有着金子一般纯善的内心。
自我嘲讽的苦涩在胃中伴着酒精翻腾,带着水汽的冷风吹过身上的脱线外套,他在湖面的涟漪中看到了那狼狈的倒影。
“我有时候感觉,无论我怎么努力都爬不出那个洞,那个看不到希望的痛苦深渊。”
他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既然对方都能够展现真实的一面了,他也无所谓会不会自取其辱了。
农夫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说出自己的真实感受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难,或许他对这个怪人也有某种信任。他甚至觉得农夫完全能听懂他的所有胡言乱语,真是奇怪的默契。
似是受不了那愈发灼人的视线,他果断选择了逃离。
“好吧,我的肝在求我停下,今晚就喝到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