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蟹牛】生物息相吹 第1章 （一）

“浇下这一瓢长流水，便可功成。”

这是五元山人传入元邪皇意识当中的灵识之音。

元邪皇向一棵已有两人合抱之围的神木浇下最后一瓢长流水，心思系在怀中那颗魂珠。

他苏醒时便已身在始界，而始界岁月却在他未得亲眼见证之下荏苒百年。醒来时，他手上便握有一颗人族的魂珠，上面被烛龙之息包裹缠绕。

魂珠何来？是谁的魂珠？他的烛龙之息为何覆其上？元邪皇却不记得了，脑海中，只记得还有一件事情，他必须要做。

当初为重辟始界，他魔元散逸殆尽，以为就这样沉淹于开启始界的洪流之中，却未料自身烛龙之力护持神魂，加上始界环境对烛龙天然有利，他得以重聚魔元再度复生。尽管如此，仍是丢失一部分记忆，也许是重启始界时所产生的自然之力令他神识受创所致。

凝聚魔力于右掌，元邪皇起手劈向神木。若以过往人世计算时日的方式来看，他昼夜取长流水浇灌这棵神木已有八十一年，为的是取其长成之后的那截心木。

“神木心既得，你就能专心进行下一步了。”

手中所握的神木心，隐隐透出木元之气，劲直中带一丝灵秀。元邪皇将神木心收入袖内，向五元山人传递灵识之音：“多谢你，告知吾始界五灵相生的秩序。”

“言重，我只不过带来这微不足道的信息，你便自行推断出塑造载魂之具的方法。不过始界的混沌之气，烛龙一脉吸食之便可幻化肉身，无需所谓载魂之具。

“你身负最元初的烛龙之力，与后天繁衍所生的烛龙有略微的差别，虽然只用百年就聚结了可供意识清醒的魔元，但到底还是时日太短，恢复不全。如此急切地想让那神魂复苏，这件事，对你这般重要？”

“这不是你第一次问这个问题，”元邪皇转身，一步一步踏下石阶，“吾的回答，仍旧是——重要。”

但不知为何重要，正是想要追寻答案，所以是必须。

除去重现始界，也许……他隐约意识到，这是他最后的心愿。

元邪皇凝视那颗魂珠，重重叠叠的烛龙之息萦绕其上，形成一道保护气障，令其不散不灭。气息流动偶尔产生缝隙，邪眼透视其间，只得见一道微弱的，倒像是被封锁在烛龙之息下的银芒。

始界风光并非如元邪皇所想那般荒芜苍茫，尽管鸿蒙一气，但在混沌中却隐隐演化出五灵之序，也许正是他错过的这百年光阴的鬼斧造化。

五灵虽各自分化，但依然不脱你中有我，相生相息的关系，而在五灵之力交织作用达到最平衡的那块地界——桃源，便是畸眼族人，或者说，烛龙一脉的栖居地。也只有桃源演化出如同人世那样的昼夜之分。

始界初开时，剧变之下所产生的自然之力，让部分畸眼族人无缘在始界过哪怕一日的生活，所幸仍有一部分存活下来并繁衍至今。最早的那批畸眼族人感念元邪皇之恩，将其名、其事迹口耳相传，“元邪皇重辟始界”便成为族中流传百年的传说。传说中，最后元邪皇散尽的魔元遍布始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处角落，这野马尘埃，林草溪流，星火金石，皆蕴含邪皇之灵。

白昼渐昏，元邪皇来到桃源时居民正纷纷归家，虽径直往铸手家寻去，但身处这阡陌间，脚步却不自觉放慢。

在始界，他的族人们过上了如人族那般祥和安宁的耕织生活，日日按昼夜时序劳作生息，不用担心血脉能否长久繁衍，更不用堤防不同种族之间的挞伐。

尽管百余年后的今日，人人虽识得元邪皇，却不识得烛九阴。与他擦肩而过的族民，或自顾自地结伴归去，或见了他也会向他颔首示好。

元邪皇的责任已了，识得与否已然不重要。现在，他只想做烛九阴，做一名平凡的族中之人，享受他期盼了千年之久的置身故乡之乐。

桃源中善铸者的住所并不难寻，哪家屋外放置有一口从不熄灭的锻造炉，一座锻造台，以及各式农具，还有一些说不出是什么物什的金属制品，哪家就是元邪皇的目的地。

闻说多赖五灵之序的平衡，族人生活与世无争，生于斯长于斯，得感五灵蕴含无穷无尽的力量，有一部分人便萌生了研究五灵之力的想法，于是就有了专攻不同灵元力量的人，铸手便是研究利用金之力量的人之一，或许可以说是在这方面的最有天赋者。

“烛九阴，”铸手正好在淬炼一块金属板，见了来人首先打招呼，“你来了哦。”

话音刚落，铸手暂时放下手头的活儿，元邪皇点头致意，直切主题：“神木心吾已取得，你的方案，是否有眉目？”

“引天雷火凿钻神木心，以此取得无尘土，这个过程，既要能承受天雷火的热力，又要防止在生成无尘土的时候过分泄耗土之灵元，要锻造出这样的器具，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过我已有想法……”

说着铸手转身从一堆图纸里找出一张，同时还有一张图纸连带被抽出掉在了地上，在铸手躬身将其捡起放回原位的当口儿，元邪皇看见那上面画的像是锁一般模样。

“这个设计，我叫它金灵杵。”铸手向元邪皇展示先前那张图纸，颇为得意。

元邪皇接过图纸端详，铸手接着说：“杵尖引天雷火，然后导入杵身，用整支金灵杵承受火炼，不至于能量全部汇聚在杵尖而导致熔断；再用杵尖凿钻神木心，力量由尖端一点慢慢释出，应该可以减少过多的损耗，只是……”

元邪皇将图纸转还给铸手。

“只是我不能预料这个过程会对持杵的人有什么影响，防护设计，我只能尽力。”

元邪皇细想五灵流转生克之序，认为金灵杵的设计可谓巧妙：“你既有把握，吾当相信。若防护设计会影响其功效发挥，便不用考虑。”

“这……”铸手一时语塞，“好吧，但我还是会思考解决的办法。对了，铸造金灵杵需要用到地下晶，也许长流水的源头会有这类晶体。”

“这不难推测，”元邪皇说，“吾亲自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