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十二岁的夏天没有妖怪 第36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日常

周一的清晨，夏目贵志在闹钟声中醒来。他尝试着活动了一下身体，一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酸痛感立刻蔓延开来，但强度比起上周一那几乎无法动弹的状况，已经减轻了许多。大腿和手臂的肌肉只是发出沉闷的抗议，而非尖锐的刺痛。他小心地坐起身，感受着这种疲惫却带着充实感的滋味。

（看来身体开始适应了……）

洗漱、吃早餐、出门上学，一切如常。只是走路的姿势还稍微有些僵硬，上下楼梯时能更清晰地感受到大腿的负荷。千鹤阿姨细心地注意到了，临时给夏目多捏了一个饭团：“训练也不要太辛苦，要劳逸结合，饿了就多吃点东西补充体力。”

“谢谢阿姨。”夏目接过饭团，心里暖暖的。

这一周，篮球部的日常训练在真田教练的安排下，增加了新的内容。除了常规的战术跑位、防守滑步和投篮练习外，所有人在训练后疲惫时被要求练习罚球。

罚球训练被提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真田教练站在罚球线旁，目光如炬地盯着每个队员的动作。“手腕要柔和！膝盖要弯曲！呼吸要平稳！想象比赛最后时刻，比分焦灼，你站上罚球线！”每个队员都要连续命中一定数量的罚球才能结束练习。

夏目格外认真，周末比赛罚球失准的教训犹在眼前，他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动作，力求稳定。

夏目自己晚上会在家附近负重跑步训练体能。夏目感觉这样锻炼很考验意志力。

现在的夏目按照高岛的建议，只是在脚腕上绑了负重沙袋。跑起来后沉重的感觉让每一步都变得艰难，感觉没多少分量的负重实际感受变重了很多。夏目的肺像风箱一样剧烈抽动，汗水很快浸透了运动服。夏目咬紧牙关，努力调整呼吸，没有减慢速度。他能感觉到，这种有意识的负重训练，虽然痛苦，但确实在一点点地锤炼着他的体能底线。

周二、周三在规律的训练和学习中过去。夏目身体的酸痛感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经过锤炼后的轻快感和力量的缓慢增长。

与此同时，很多课程都陆续开始结课，进入了复习阶段，短短的一学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夏目也第一次认认真真开始复习起来。这种有些紧张的心情，让夏目感到新鲜。

虽然千鹤阿姨从没在学习方面对夏目有要求，但夏目有超脱年龄的成熟和懂事。早在和高岛一起加入篮球社那段时间，夏目就通过老师们的只言片语认识到了庆应这个名字代表的意义。

简单来说，在这里只要努力学习，将来很容易就可以进入到日本顶级的私立大学庆应义塾大学。所有的升学过程都是内部考核，测试也不是公开考试，而是学校内的选拔考试。基本上没有任何升学压力。

夏目认为正人叔叔和千鹤阿姨费力气把自己送到这里，即使没有太多期待，也会想过万一自己能够努力读书，在庆应的话将来前途会更好。所以夏目想抓住每一个回应这份期待的机会，尽力做到认真学习。

小学的辗转影响到了夏目的学习成绩。以夏目这学期的努力程度，在日本快乐教育的大环境下，已经算是最努力的那几个人了。但如此努力一个学期后，夏目只能刚刚够到学校的中游水平，很多的知识都需要课后自己找班长羽生隼人询问才知道。

三岛和高岛因为情况特殊，随便学学保证及格就可以。夏目也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刚建立起来的关系，在学习上遇到问题不会找两人去问，而是找羽生或者在老师下课后跟到办公室询问。

国语，数学，历史，地理……每一科的笔记本上都写满了字。很明显越到后面字迹越整齐，夏目在翻阅时看到了也会感慨自己的成长。

时间来到周四清晨，夏目醒来时，发现房间里的光线异常昏暗。他拉开窗帘，看到天空被厚厚的、铅灰色的云层严密地覆盖着，空气沉闷而潮湿，没有一丝风，仿佛一块湿漉漉的厚布捂住了整个城市。一种莫名的压抑感弥漫在空气中。

（要下大雨了吗？）

夏目手腕上的铜镜传来轻微的凉意，镜老师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近乎本能的凝重，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哼，小鬼，感觉到不对劲了吗？”

“早上好，镜老师。这是天气的原因吗？”夏目拉开窗帘后就继续收拾起床铺，已经习惯了镜老师在家里出现。

“嗯。在吾等存在的认知里，这种天地间灵力的滞涩与淤积，常被视作‘自然之怒’降临的前兆。庞大的水汽与不安的地气正在汇聚，等待着某个宣泄的契机。”镜的声音仿佛带着古老岁月里的回响。

夏目心里一紧：“自然之怒？是和台风天一样的东西吗？”

“和你们人类理解的台风是一个意思，不过这次倒不必过度担忧。”镜老师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不屑，“此次积聚的‘气’虽显沉闷，却缺乏真正的爆发力与狂暴的‘风’之引信。真正的‘自然之怒’，是毫无征兆、骤然降临，伴随撕裂天空的雷霆与摧折树木的烈风。眼下这般，不过是天地一次沉闷的呼吸罢了，大抵只是一场酣畅的暴雨。放心好了。”

尽管镜老师这么说，但那种无形的压抑感还是让夏目有些心神不宁。夏目也经历过几次台风天，确实是突如其来的，不会有太多时间反应。尤其是夏天，台风总是伴随着雷雨，夏目经常被吓得在房间里裹着被子发抖。

早餐时，千鹤阿姨看着窗外的天色，脸上也带着担忧：“贵志，今天天气看起来很糟糕，好像随时会下暴雨。你……要不要请假在家休息一天？学校那边阿姨可以帮你打电话。”

夏目犹豫了一下。他想起镜老师的话——“大抵只是一场酣畅的暴雨”。他相信镜老师的判断。而且，夏目不想因为天气原因就轻易缺席训练。

“没关系，千鹤阿姨。”夏目摇摇头，“我还是去学校吧。我会小心的，社团活动结束会早点回来。”

千鹤阿姨见夏目态度坚决，便不再勉强，仔细叮嘱道：“那好吧。到了学校尽量在室内活动，别在外面乱跑。记得带伞。晚上社团活动结束就马上回家，别在外面逗留，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谢谢阿姨。”夏目点点头，将雨伞仔细地塞进书包侧袋。

出了地铁站走在去学校的路上，空气越发闷热，仿佛拧一把都能出水。路上的行人也比平时少了许多，都行色匆匆。到达学校时，夏目发现校园里异常安静，操场上空无一人。

走进教室，夏目发现今天请假的学生明显比平时多，空了好几个座位。连一向准时的羽生隼人，座位也是空的。

（班长今天也请假了吗？）夏目心想。

早会时，班导老师宣布：“同学们，根据天气预报，今天将有强降雨甚至雷暴天气。学校决定，取消今天所有的室外课程和活动，包括体育课。请大家课间休息时也尽量留在教学楼内，不要到操场上去。放学后，请没有社团活动的同学们务必直接回家，不要在室外逗留……”

“唉……”教室里顿时响起一片失望的起哄声。对于充满活力的初中生来说，不能上体育课无疑是件郁闷的事。

夏目心里也有些失落。他原本还期待着下午的体育课能继续进行负重的跑步锻炼。现在看来，只能闷在教学楼里闷一整天了。

一整天的课程都在一种略显沉闷的氛围中进行。窗外的天色越来越暗，云层低垂，仿佛触手可及。课间时分，同学们大多只能聚在走廊里聊天，或者靠在窗边看着阴沉的天空。那种暴雨将至前的压抑感，笼罩着整个校园。不过雨却是一直没下来，空气里的潮湿气息让人感觉像是大雨之后，但这只是错觉。操场上干燥的地面让同学们都有些跃跃欲试，不过大家都没做那个“出头鸟”，临近期末，即使是呆在教室也不会无事可做，没必要冒着被老师教训的风险跑到操场去。

下午放学后，夏目和高岛一起来到篮球馆参加社团活动。高岛路上提到，羽生隼人估计是被他父亲喊去帮忙了，这样可能刮台风的天气，连锁餐厅很多员工请假，几乎全都需要有人帮忙收拾店面。夏目这才了解到原来羽生家里是开连锁餐饮店的。

篮球馆里的训练也比往常缩短了时间，强度也降低了。真田教练主要安排了一些室内的战术讲解和简单的无球跑位练习，没有进行激烈的对抗和体能训练。

“天气原因，今天的训练就到这里。”训练结束时，真田教练严肃地强调，“所有人，立刻收拾东西回家！不准加练！不准在外面闲逛！渡边老师会确认每个人都离开学校。听到没有？”

“是！教练！”队员们齐声应答。

解散后，夏目和高岛信之一起走向校门。

“唉，真是的，感觉今天状态不错，结果天气这么差。”高岛抱怨着，抬头看了看黑压压的天空，“现在回家也太早了吧，无所事事的。”

这时，高岛看到校门口旁边的便利店和书店还开着门，眼睛一亮，拉住夏目：“喂，夏目，时间还早，回家也没事干。要不我们去书店逛逛？买本漫画晚上看。”

夏目抬头看了看天空，看起来雨一时半会儿还下不来，便点头同意：“好啊。”

两人走进书店。高岛轻车熟路地直奔漫画区，开始翻找最新刊的漫画杂志。夏目则漫无目的地在书架间浏览。不一会儿，他的目光被体育杂志区的一本杂志吸引了。那本杂志的封面是高中篮球全国大赛的激烈场面，球员们激情四射的身影充满了力量感。

夏目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拿起那本杂志翻看起来。里面报道的都是高中联赛的新闻和明星球员专访，看起来关注度远非初中比赛可比。听高岛说过，高中比赛会有很多已经加入国家青年队的球员，每一个都很厉害。

“喂，夏目，你看什么呢？”高岛拿着一本漫画杂志走过来，看到夏目手里的高中篮球杂志，凑过来看了一眼，“哦，高中联赛的啊，确实挺厉害的。不过离我们还远着呢。”

高岛说着，顺手在旁边的旧书打折区翻找起来。忽然，他“咦”了一声，从一堆过刊中抽出一本看起来稍微旧一些的杂志，封面标题是《初中体育月刊》。“嘿！这期好像有我们上个月预选赛的报道！”

夏目好奇地凑过去。高岛翻到篮球板块，果然看到了东京都预选赛的战报。在关于庆应义塾中等部的简短报道旁边，配着一张黑白印刷却极具冲击力的照片——正是高岛信之在比赛开场高高跃起，完成霸气扣篮的瞬间。照片下面的图注清晰地写着：“庆应新人中锋高岛信之展现惊人潜力”。

“哇！高岛，是你的照片，和校报上一样。”夏目配合地称赞起来。

高岛瞥了一眼，脸上露出些许得意，但随即把杂志塞回书架：“这期啊，我早知道啦。都过时的消息了。”

夏目看着那本杂志，又看了看似乎毫不在意的高岛，犹豫了一下，问道：“高岛，你……不买这本吗？上面有你的报道呢。”

高岛闻言，奇怪地看了夏目一眼，随即失笑道：“买它干嘛？浪费零花钱。比赛是我们自己打的，结果我们自己还能不知道吗？完全不需要看杂志来回忆。”他拍了拍夏目的肩膀，“这种杂志，也就给没看过比赛的人看看，可能他们平时很忙，只会在暑假的正赛才会到现场看比赛。”

夏目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脸上有些发烫。高岛说得对，作为球队一员，比赛的每一个细节都亲身经历，胜负得失都刻在心里，确实不需要通过杂志来确认。自己刚才那种想要买下“有球队报道的杂志”的念头，在真正的主力队员高岛看来，或许确实有些外行和奇怪，带着一种粉丝般的心态，而非参与者的视角。

（是啊……我在想什么呢……）夏目在心里自嘲地笑了笑。

然而，犹豫了几秒钟后，夏目还是伸手将那本《初中体育月刊》从书架上拿了起来，走向收银台。

“喂喂，你还真买啊？”高岛惊讶地看着他。

“嗯……”夏目小声解释，“我想看看……别的比赛报道。”这并非完全的借口。夏目在杂志上看到了别的比赛项目报道，其中就有羽毛球。

高岛耸耸肩，也没再说什么：“行吧，你喜欢就好。”

付钱离开书店时，外面的天色更加阴沉了。两人在地铁站入口道别，各自回家。

地铁车厢里，夏目找了个位置坐下，因为时间尚早，今天的地铁还不算很拥挤。

坐下后，夏目迫不及待地翻开了那本往期的《初中体育月刊》。虽然已经过时，但杂志保存的很好，书页散发着油墨特有的气味。

夏目先仔细看了关于庆应义塾的报道，虽然篇幅不长，但客观地评价了球队的开局表现和高岛信之的潜力。看着那张熟悉的照片印在杂志上，夏目有一种奇妙的感觉，仿佛那段热血的经历被某种方式定格了下来。

接着，他翻阅其他内容。杂志涵盖了初中阶段的各种体育赛事报道，不仅仅是篮球。在“全中赛（全国初中体育大会）”的预选赛战报栏目里，他看到了来自日本各地初中强校的消息。而在“国体（国民体育大会）”的相关报道中，他惊讶地发现，竟然也有初中生选手参与的项目报道。

在羽毛球栏目下，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三岛双叶。报道中提到她在东京都预选赛中的出色表现，称其为“女子单打冠军的有力争夺者”。旁边还配了一张她比赛时的侧身抽击照片，眼神专注，动作凌厉。

夏目继续翻看，在篮球版的后续展望栏目中，杂志编辑还预告了暑假期间举行的国民体育大会篮球项目，提到“虽以高中、大学和社会人选手为主力，但亦有少数极具天赋的初中生得以入选集训名单或作为替补感受大赛氛围”，并列举了几位备受瞩目的初中新星。

虽然这本杂志上的很多赛果和预测早已过时，但夏目却像发现了一个新世界。他通过这些铅字和图片，了解到了更广阔的初中体育天地，看到了那么多在不同项目上努力拼搏、闪耀光芒的同龄人。他们中的很多人，或许就像高岛、三岛一样，就在身边的学校里，为了梦想而挥洒汗水。

这不仅仅是一本过期的杂志，更像是一扇窗户，让他看到了“体育”这两个字所承载的更多可能性和更宏大的舞台。车厢微微摇晃，窗外是灰蒙蒙的城市景象，而夏目却沉浸在杂志的世界里，心中对即将到来的暑假和未来的比赛，充满了更多的期待和想象。

夜晚，暴雨终于降下，似乎是想要渲泄出一整天的憋闷，动静大的吓人。

夏目在洗完澡后一个人在房间里复习功课。偶尔传来的雷声让夏目有些心神不宁，反复用手指摩擦着手腕上的铜镜。

“小鬼，害怕的话就别硬撑了，躲到被子里会舒服一些。”镜老师的声音传来，夏目回头发现镜老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他身后，而夏目完全没注意到镜老师的气息，没意识到它的到来。

“没事的，我没有特别害怕。”夏目一边平复心情，一边强行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书本上。镜老师的到来让夏目忽然感觉好受了很多。

夏目想到千鹤阿姨晚上洗澡前发现夏目紧张也出言关心过自己。千鹤阿姨说雨是很正常的现象，每年都会又好几次，如果夏目觉得不舒服，可以在房间里贴上隔音贴纸。就是千鹤阿姨弹钢琴的房间里贴的那种。

夏目拒绝了千鹤阿姨的提议，他害怕给千鹤阿姨带来麻烦，同时也不想听不到千鹤阿姨在房间外的呼喊，每次都需要开门才能交流的话，有些让夏目接受不了，觉得自己给千鹤阿姨添麻烦了。

回过神，镜老师的气息还没离开，夏目在心里暗自希望镜老师能陪他久一些，这样就不会那么害怕了。

似乎看破了夏目的小心思，镜老师忽然消失了。就在夏目有些沮丧时，镜老师忽然又出现在夏目身边，似笑非笑地盯着夏目的脸：“小鬼，你什么都写在脸上了，想要我陪你的话，给我讲讲你的那些小故事吧。刚才洗澡我还没听够。”

夏目知道自己的小心思被看破，虽然有些脸红，但也没太在意，而是马上和镜老师说起了羽生家开餐饮店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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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暴风雨来临前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