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葡萄酒与常春藤杖所讴歌的春天 第9章 第 9 章

淡红色的嘴唇轻轻抿着，干涸的嘴唇如同干枯的花瓣，一张一合诉说着“只要你乐意，我什么都愿意”的话语，那脆弱的面庞之上，是温柔而灿烂的微笑，一如十九年的时光之中的每一分每一秒，那张淡红色的嘴唇之中总是诉说着类似话语。

好，真棒，伊里福斯。

你做得真好，伊里福斯。

叔叔什么都愿意，伊里福斯。

你想要什么？伊里福斯？

弥尔特弥斯的嘴唇之中，吐出的永远都是赞同的话语，这美貌的王子永远都不会对狄俄尼索斯说不。

微微的月华于那金色的眸子之中绽放，弥尔特弥斯微微偏了偏脑袋，他灿烂的金发垂落至肩膀，黄金别针结合的缝隙之中，有碎发调皮地垂落在弥尔特弥斯的露出的肌肤之上，狄俄尼索斯伸出手，将那些碎发撇开。

高大的狄俄尼索斯微微弯下腰，他在弥尔特弥斯的耳畔轻轻道谢。

“谢谢你，叔叔，你一直都支持着我。”

俊美的狄俄尼索斯将最后一点碎发从弥尔特弥斯的肩膀上撇开，而后站起身，他和弥尔特弥斯对视着，露出了轻轻的微笑：“现在，安眠吧，叔叔。”

在狄俄尼索斯的话语之中，弥尔特弥斯缓缓闭上了眼睛，这恍如催眠一般的话语，让弥尔特弥斯无比安心，弥尔特弥斯被狄俄尼索斯怀抱着放在那柔软的床榻之上，接着，狄俄尼索斯看向一旁冷眼以对的西勒努斯道：“请教授我你所知道的一切，西勒努斯，待我回归奥林匹斯，我承诺奥林匹斯会议之中，会有你的席位。”

西勒努斯抱着手臂，凶狠的森林之神发出嗤笑：“总觉得，你很可怕，狄俄尼索斯。”

“我对你所做的到底是否正确……这一点，我无法看见。”

“但是，我愿意赌一把。”

森林之神来到狄俄尼索斯的面前，绯红的毛发爆发出火焰般的温暖，这长着野兽面孔的森林之神居高临下地看着狄俄尼索斯道：“我是你的导师，我会教导你关于神明的一切，狄俄尼索斯。”

“我们首先要做的，就是流浪。”

狄俄尼索斯：“流浪？”

“我们需要播撒信仰，人类对我们的祭祀，是第一步，信仰和祭祀是神明的基本，若我们需要奥林匹斯圣山的席位，就必须恢复神明的身份，也因此，我们需要流浪，播撒信仰。”

森林之神西勒努斯侃侃而谈，这野兽一般的神明狰狞的面庞之上露出了微笑，雪白的獠牙随着西勒努斯灿烂的微笑而出现：“我们需要信仰，祭祀，恢复神明的身份，我们需要属于我们的国度和王宫，人类之中，应当有我们的流派和教派……狄俄尼索斯，我不会教你别的东西，我所能教你的，只有欢乐，也因此，你需要给予人类和这个世界以欢乐，这就是你需要做的事情。”

弥尔特弥斯的喘息之声响彻在狄俄尼索斯的耳畔。

狄俄尼索斯看向床榻之上的弥尔特弥斯。

被西勒努斯承诺以快乐的宙斯之子，缓缓点了点头。

“快乐……我也能赐予他人以快乐这种东西吗？”

狄俄尼索斯伸出了手，他摊开手心，想要握住照射在他手心的阳光，却发现，握紧了之后，虚幻的阳光被黑暗所笼罩，拳头之中，除了空气，什么都没有。

“快乐……”

狄俄尼索斯缓缓露出了笑容，黑发黑眸的宙斯之子深沉的目光凝视着床榻之上的弥尔特弥斯。

狄俄尼索斯想起了十九年的时光，被诅咒而疯癫的时光，不得不依靠弥尔特弥斯的柔弱时光，现在，有一位导师在狄俄尼索斯的面前对他诉说，只要播撒快乐，便能得到生父宙斯的承认，得到奥林匹斯圣山会议的席位，获得神明的身份，如同永生的天神们一般肆意妄为……这如何不让狄俄尼索斯心动呢？

狄俄尼索斯变化出长春藤，他将长春藤编织，戴在自己的头上，就像是从前一样，他紧紧握着一支竹笛，深沉而温柔的目光从弥尔特弥斯熟睡的身躯之上移开。

“我需要一个王国……一个得以容纳我和弥尔特弥斯的王国。”

狄俄尼索斯自言自语着。

"一个充满快乐的王国，嗯，就是这样。”

宙斯之子点了点头，他攥紧了笛子，眼眸幽深而无辜，又显露出一种冷漠且残酷的光芒。

西勒努斯已经不知不觉之间离开，如同野兽般狰狞的森林之神去往他的药坊将流浪的必需用品制作，西勒努斯呼唤来自己的侍从们，那些是代蒙们，跟随西勒努斯许久。

西勒努斯将药物制作，致幻的草药被挤压出汁水，容纳进银制的瓶子之中。

西勒努斯的侍从们谦卑地站在主人的面前，那些代蒙们将药水收纳，又将东西收拾，跟随西勒努斯和狄俄尼索斯散播“快乐”的代蒙们不需要行李，就如同西勒努斯所说的，他们一路上只需要“快乐”就足够了。

乐器是耳朵的享乐，葡萄酒是嘴唇的享乐，常春藤的权杖是武力的享乐，黄金和珠宝则是视觉和虚荣之上的享乐……他们需要的，不过只是这些东西罢了。

无需狄俄尼索斯多言或者多做什么，追求“快乐”是人类的天性。

由西勒努斯带领狄俄尼索斯的队伍，只需要在大地之上游行便足够了，追求“快乐”的人类会越来越多的，信仰狄俄尼索斯的人类也会越来越多的，这是狄俄尼索斯作为宙斯之子所拥有的力量和注定的命途……就如同吞咽下葡萄酒之后昏昏沉沉的大脑沉浮在虚无之中一般的享乐——于忘我之中冲破一切羁绊和禁忌，仅仅随着本能而舞动，打破一切，消融于原始之中，由此萌发出悲剧，碎裂，和虚无。

这就是属于狄俄尼索斯的精神，这就是属于狄俄尼索斯的命途，这就是“巴克斯”的精神。

世界上最好的事情是从未降生，其二好的东西则是自降生之后立马死去。

而能够隐藏这份痛苦的，唯有快乐和艺术。

这就是西勒努斯要教授给狄俄尼索斯的东西，森林之神要赐予狄俄尼索斯这份命途，使得狄俄尼索斯能和阿波罗的秩序命途相对抗，从而获得力量和权柄。

西勒努斯自寂静的黑夜之中，手持烛火窥见了黑暗之中的弥尔特弥斯和狄俄尼索斯。

森林之神于母亲盖亚的口中，得到了一个预言。

“那个自塞墨勒的腹中诞生的狄俄尼索斯，将会带来新的秩序。”

也因此，西勒努斯会在几天之前，见到狄俄尼索斯的到来而狂喜。

西勒努斯如何不喜悦？

一个全新的，不同于日神秩序的命途，将由西勒努斯的教导，缓慢萌发。

奥林匹斯会议的席位不过只是装饰，西勒努斯将教授以狄俄尼索斯不同于阿波罗的命途，那塞墨勒与宙斯之子将给这个世界带来截然不同的力量……那眷恋于亲人的目光，那快乐之下隐藏的恐惧和悲伤，那原始的冲动和混沌筑成的身体之外，被完美外表包裹着的本身……

那正是西勒努斯所追求的至高。

并非只是神明之间的地位如此简单。

森林之神如此喜悦着，将致幻的草药挤压出汁水……这份隐藏于破灭和悲剧之下的快乐，将随着西勒努斯组建的“萨提尔歌队”而迸发，蔓延，随后成为更加强大的，不可或缺，无法忽视的力量和精神。

西勒努斯要教给狄俄尼索斯的，就是如此东西。

喜悦的森林之神，终于等到了命中注定的那个存在。

第二天的早上，弥尔特弥斯苏醒在阳光的照射之下。

这柔弱而无力的人类，阿波罗的子嗣，睁开了灿烂的金色睫毛，他蜷缩在柔软的毯子之上，怀抱着那小小的布偶。

带着狄俄尼索斯气息和力量的布偶，是森林神潘帮助弥尔特弥斯制作的。

可怜的王子，自被赫拉所驱逐出忒拜之后，在独自照顾狄俄尼索斯的时光之中，逐渐疯癫，弥尔特弥斯不得不怀抱着沾染了狄俄尼索斯气息的布偶以寻求安慰。

所以现在，他从床榻之上坐起身，如同干涸花瓣的嘴唇之中喘息出温热的气息，他披散着金色的长发，虽然已经快四十岁了，但弥尔特弥斯的面容依旧青春……

属于阿波罗的血脉让弥尔特弥斯的青春无限拉长，四十岁的时光不过只是弹指一瞬间，他依旧维持着青年的样貌，那阴柔的五官，精致的面庞足够使得宙斯再次对他一见钟情。

“叔叔。”

从洞口传来的是狄俄尼索斯的声音。

缠绕着纱布的狄俄尼索斯将食物端上。

弥尔特弥斯转过头，看向狄俄尼索斯的身影，逆光之下站着的狄俄尼索斯依稀可见轮廓，却无法看清黑暗之中的面庞，待到狄俄尼索斯走近了，弥尔特弥斯才看见了野性的眉眼微笑着的模样。

狄俄尼索斯将食物放到一边，来到弥尔特弥斯的床榻边，握住了弥尔特弥斯的脚腕：“我来帮你穿鞋。”

弥尔特弥斯下意识想要躲避：“……你不用为我做这些，伊里福斯。”

弥尔特弥斯的脸上是为难的表情，他有些纠结地垂眸看着狄俄尼索斯的肩膀和背脊。

“伊里福斯，你不是我的仆人，纵使我将你抚养长大，你也无须为我做这些，倒不如说，我是为你而活着的。”

狄俄尼索斯抬起头。

露出了灿烂的微笑。

很明显，弥尔特弥斯那句“我是为你而活着的”使得狄俄尼索斯心情大好，以至于狄俄尼索斯露出了如同小狗一般的眼神和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