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腊神话]葡萄酒与常春藤杖所讴歌的春天 第7章 第 7 章

在窥见弥尔特弥斯对那个泉水之中的水泽女仙微笑之后，狄俄尼索斯感觉到了失落和恐惧。

年幼的狄俄尼索斯所拥有的全部世界就是弥尔特弥斯，是弥尔特弥斯承担了父亲和母亲的职责，将狄俄尼索斯养大，哪怕明白现在的弥尔特弥斯的微笑并不包含爱意，狄俄尼索斯仍旧感觉失落。

对于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所产生的占有欲和亲近，让紧绷着嘴唇的狄俄尼索斯握紧了拳头，身体微微颤抖，他的眼珠闪烁着一种幽怨而愤怒的光。

“伊里福斯？”弥尔特弥斯感觉到了狄俄尼索斯不悦的情绪，他站起身，从仙女的簇拥之中想要离开，他已经从这些宁芙仙女的口中得知了西勒努斯所说的是真实的，自然没有必要再在这里待着了，况且弥尔特弥斯敏锐地感觉到狄俄尼索斯的呼吸急促，眼前这个身材高大的“孩子”身体之中的癫狂和柔弱以及伤口，会在狄俄尼索斯的激动之下完全崩溃。

“叔叔……”

狄俄尼索斯的脸颊在一瞬间变得苍白，失落和嫉妒让狄俄尼索斯放任了身体的崩坏。

想要弥尔特弥斯只看着自己，想要弥尔特弥斯只关注自己，想要弥尔特弥斯不离开自己——狄俄尼索斯放任了自己的身体在情绪激动之下崩坏，顺着剧烈的痛苦，狄俄尼索斯仰面晕倒，瘫软在草地之上。

“伊里福斯！”弥尔特弥斯尖叫着，抱起狄俄尼索斯，他抱起狄俄尼索斯的上半身，抚摸着狄俄尼索斯的脸颊：“你怎么样了？！”

一旁的那伊阿得斯们将陶罐捧起，倒入清水，担忧地来到弥尔特弥斯和狄俄尼索斯旁边，弥尔特弥斯并拢双手，将清澈的泉水从指尖倒入狄俄尼索斯的嘴唇和口中。

完全崩溃的狄俄尼索斯抽搐着，弥尔特弥斯不得已将自己的手放在狄俄尼索斯的口中，以防止狄俄尼索斯咬到他自己的舌头。

已经有仙女去寻找西勒努斯了，匆匆忙忙奔走的仙女高喊着西勒努斯的名字，而剩下的那些簇拥着弥尔特弥斯和狄俄尼索斯的仙女们将狄俄尼索斯搬运到舒适的地方，然后喂食以清水，并将寻找到的草药嚼碎，涂抹在狄俄尼索斯身躯之上崩裂的伤口。

之前战神阿瑞斯赐予狄俄尼索斯的伤口，虽然涂抹上了医神派埃昂的药膏，但仅仅一晚上，伤口还未曾完全愈合，狄俄尼索斯抽搐着，伤口崩裂，弥尔特弥斯怀抱着狄俄尼索斯的上半身和脑袋，脸上是着急和哀伤的表情，弥尔特弥斯垂眸凝望着狄俄尼索斯不自觉的抽搐，眼泪从弥尔特弥斯苍白的脸颊之上滚落，滴落在狄俄尼索斯的嘴唇之上。

“伊里福斯，我的伊里福斯，求求你，不要离开我，我已经只有你这个亲人陪伴在我身边了……”

弥尔特弥斯的手指伸入狄俄尼索斯的口中，但狄俄尼索斯并未咬下去，即使陷入了抽搐和昏迷，狄俄尼索斯也未曾咬伤弥尔特弥斯的手指。

昏迷着，这一瞬间抽搐，是因为狄俄尼索斯在赫拉的诅咒之下疯疯癫癫，身体衰弱，哪怕年仅十九岁的狄俄尼索斯身高一米八，但这个孩子而身躯并不健壮，因为疾病缠身的原因，狄俄尼索斯的身体衰弱，柔弱，带着病气，面颊苍白，看上去有气无力的，而且会经常陷入抽搐和疯癫的状态，之前在阿卡迪亚和战神阿瑞斯的战斗，已经是狄俄尼索斯的极限了，哪怕是宙斯的儿子，拥有着宙斯血脉赐予的神力，但并不被这个世界喜爱的狄俄尼索斯看上去随时都会死去，死在疾病抑或是疯癫的行为之中。

弥尔特弥斯无声哭泣着，这个在他怀中的孩子，从小就这样让他操心。

年幼时的狄俄尼索斯痴痴傻傻，是弥尔特弥斯用自己医药的神力寻找草药治疗，一点一点调理好，弥尔特弥斯不厌其烦地教狄俄尼索斯吃饭，穿衣，学习，音乐和艺术，哪怕狄俄尼索斯随时都会因为疾病抽搐和疯癫而死去，但弥尔特弥斯从未嫌弃过，狄俄尼索斯抽搐和昏迷是时常的事情，虽然狄俄尼索斯这种姿态不是第一次了，但每一次，弥尔特弥斯都会为了狄俄尼索斯而哭泣和担心。

每一次狄俄尼索斯陷入这种状态，弥尔特弥斯都担忧唯恐这是最后一次。

好在这个时候，西勒努斯终于赶来了。

不愧是森林众神的首领，大地女神盖亚的儿子西勒努斯，宁芙仙女们的父亲，西勒努斯对待疾病看上去很有经验。

森林之神们的首领西勒努斯将银制瓶子之中的药水倒入狄俄尼索斯的口中，然后狄俄尼索斯很快就平稳了呼吸。

西勒努斯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种带着致幻功能的草药制作而成的汁液，同时也带着麻痹和舒缓的效果，虽然暂时性让他平稳下来了，但是……”西勒努斯有些犹豫：“但是，这是神明的诅咒，而非寻常的疾病，我喂食的药水并不能根治他的疾病，只能暂时缓解。”

弥尔特弥斯抬起头，感激地看着西勒努斯：“谢谢您……您是多么宽容和温柔啊，我之前竟然还怀疑您……对不起，西勒努斯。”

西勒努斯摇了摇头：“先带着他回去吧。”

西勒努斯背起狄俄尼索斯准备回到山洞之中，弥尔特弥斯站起身，跟随在西勒努斯的身后，弥尔特弥斯转过头，对宁芙仙女们露出了抱歉的笑容，而后挥了挥手跟上了西勒努斯的脚步。

燃烧着雪松木的山洞之中，狄俄尼索斯躺在铺满了稻草和毯子的床铺之上，呼吸逐渐平稳。

弥尔特弥斯坐在床边，伸出手，担忧地抚摸在狄俄尼索斯的额头之上。

“我什么都不会，只是一个拖累。”弥尔特弥斯的声音幽幽：“我无法战斗，哪怕我是长辈，理应保护伊里福斯，但我却放任他和战神阿瑞斯战斗，以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

弥尔特弥斯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颊，羞愧难当。

西勒努斯只是默默看着弥尔特弥斯的哭泣。

直到狄俄尼索斯缓缓醒来，发出轻微的呻吟之声，弥尔特弥斯才擦拭勒眼泪。

只是眼睛却依旧红彤彤的模样。

“叔叔……”狄俄尼索斯拖着沉重的身体坐起来，他伸出手，擦拭掉弥尔特弥斯眼角的泪珠：“请别哭泣，我不会离开你的。”

狄俄尼索斯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俊俏的孩子有着一张俊美而肆意的脸，漆黑的发丝带着微微的弯曲，发尾垂落在他的肩膀和脖子，这柔弱的，瘦弱的，病弱的狄俄尼索斯现在温柔微笑着，微微冰冷的手指拭过弥尔特弥斯的眼角。

狄俄尼索斯的眉毛很野性，是厚重肆意的黑色，他的眼睛总是深情，微笑着看着谁的时候总给人一种被狄俄尼索斯深爱着的错觉，漆黑的眼珠不同于看上去疾病缠身而衰弱的身躯，漆黑的眼珠非常闪亮，闪亮到像是漆黑的珍珠，带着闪烁的光芒。

“伊里福斯……”弥尔特弥斯上前，拥抱住了狄俄尼索斯。

狄俄尼索斯伸出手臂回抱着弥尔特弥斯，他苍白而纤长的手指缠绕着弥尔特弥斯的金色发丝。

“只要你一直看着我，叔叔，我就无所畏惧。”狄俄尼索斯在弥尔特弥斯的耳畔轻轻说道。

……只要弥尔特弥斯一直看着狄俄尼索斯。

狄俄尼索斯甚至愿意永远就这样疾病缠身。

因为狄俄尼索斯知道，弥尔特弥斯绝对不会离开他。

怀抱着弥尔特弥斯，狄俄尼索斯抬起眼皮，看向站在一旁的西勒努斯。

西勒努斯：……真是不妙的感觉。

所有森林神的首领，宁芙仙女们的父亲，盖亚之子西勒努斯莫名感觉到眼前那个正温柔微笑着的小子，可能是一个白切黑。

那个叫狄俄尼索斯的小子，绝对是个心思深沉，或许有些邪恶的小子！

西勒努斯不再看弥尔特弥斯和狄俄尼索斯之间的谈话，从山洞之中走了出去。

狄俄尼索斯松开缠绕着弥尔特弥斯金色发丝的手指，他安慰着弥尔特弥斯许久，直到弥尔特弥斯因为宙斯的诅咒而陷入深沉的睡眠，狄俄尼索斯才从床榻之上下来。

黑发黑眸的狄俄尼索斯将毯子为弥尔特弥斯盖紧，接着握着常春藤的权杖，走出了山洞。

看上去病气缠身的狄俄尼索斯总有一种暮气沉沉的感觉，他来到溪水边，将芦苇作成笛子吹奏，哪怕听见了西勒努斯的蹄子踏在地面落叶之上的声音也未曾转头。

“你真是心思深沉啊，宙斯的儿子。”

西勒努斯的声音响起。

西勒努斯站在狄俄尼索斯的旁边，高大的森林神抱着自己的手臂，全身火红的毛发随着西勒努斯的动作而飘动，有着野兽面孔的森林神转头看向一旁的狄俄尼索斯：“你是故意放任自己的疾病的，不过只是为了夺取你叔叔的视线和关心。”

狄俄尼索斯放下手中的笛子。

“我讨厌任何东西夺走弥尔特弥斯的注意力。”狄俄尼索斯穿着简单的绳鞋，他的脚尖点在地面，常春藤的幼苗生长出来：“……我所拥有的，不过只是柔弱的常春藤。”

“我不过只是一个柔弱的，随时会死去的孩子罢了。”狄俄尼索斯神情厌厌：“除了我的生命，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作为资本，我的生命，是我唯一可以自由使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