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伯来]地狱之主的深渊玫瑰 第47章 Chapter 47

米迦勒在听到那个名字的瞬间，身体就比意识更快的做出了反应。他一把推开了梅丹佐，差点让自己从软榻上摔下去。

“你……”

梅丹佐错愕地看着他。

米迦勒却无暇顾及他的情绪，匆匆的整理了一下自己被扯乱的衣袍，咬着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刚在离梅丹佐几步远的椅子上坐下，殿门就被从外面推开了。

路西菲尔走了进来。

隔了数年未见，他依旧是那副完美无瑕的天国副君模样，长发一丝不苟的束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青玉般澄澈的眼睛。他穿着属于天国副君的长袍，袖口和领口都绣着星辰的纹样。他的目光先是淡淡的扫过衣衫不整的梅丹佐，最后，落在了米迦勒的身上。

“……”

房间里很安静。

米迦勒能感到路西菲尔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逼着自己抬起头，迎上路西菲尔的视线，但脸上的肌肉却僵硬得不听使唤，最终只挤出个冷漠的表情。

“路西菲尔殿下。”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干巴巴的。

路西菲尔的眼神似乎又冷了几分，他缓步的走近，停在米迦勒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米迦勒抿紧了唇，没有回答。一旁的梅丹佐倒是一挑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副君殿下大驾光临，有何指教？”

路西菲尔没看梅丹佐，目光始终落在米迦勒的身上。

“亚纳尔来回话，说你有其他安排，无法出席明晚的宴会。”他眼底的神情其实很淡，“我只是想来亲自问问，我们日理万机的火天使长殿下，万年一次的假期，刚一开始，就如此忙碌？”

米迦勒放在膝盖上的手悄然的握紧了些。他最讨厌的就是路西菲尔的这种语气，仿佛他的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的语气。

“是。”他硬邦邦的回到，“我早已有安排。”

“什么安排？”

米迦勒的心一紧。去红海见洛斐斯这种事，怎么可能宣之于口？尤其是在路西菲尔的面前。

“私事。”他别开脸，语气越发的不耐，“我似乎无需向副君殿下事无巨细地汇报。”

“私事？”

路西菲尔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在他的唇齿间碾过，肉眼可见嘲讽的意味，“与梅丹佐相关的私事？还是说……另有他人？”

他的目光在米迦勒微肿的唇瓣和颈侧一处不太明显的红痕上一扫而过。

米迦勒察觉到他的目光，下意识就抬手想遮住颈侧，动作到一半，却又硬生生的忍住了，只觉一股邪火猛的窜上头顶，烧得他理智都快没了。

路西菲尔凭什么用这种审问犯人的语气跟他说话？凭什么还用那种眼神看着他？

“这与您无关！”

米迦勒还算脑子略微在线，这个时候居然还能记得用敬语已经不错了，“我的时间如何支配，是我的自由，难道我连休假期去找点乐子，都需要得到您的批准吗？您是不是管得太宽了，副，君，殿，下？”

最后四个字，他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

路西菲尔的眼里那一瞬间像是结了冰，“找点乐子？”

“这就是你所谓的安排？迫不及待的，在假期开始的第一时间，就奔赴某个不知名的角落，寻求□□上的慰藉？”

他彻底的无视了旁边脸色也变得有些难看的梅丹佐，冷冷的看着米迦勒。

“米迦勒，你就这么……饥渴吗？”

“你闭嘴！”

米迦勒猛的站起身，胸膛止不住的起伏着，眼底的怒火熊熊燃烧。

“我想做什么，想和谁在一起，都是我自己的事！轮不到你来评判！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

路西菲尔的眼底只有漠然。

“假期开始的第一天，就这么迫不及待？连一刻都等不了，要千里迢迢赶着送上去，被不知道哪个角落里的家伙操？”

“路西菲尔！”梅丹佐厉声道，脸色沉了下来。

米迦勒的脸色瞬间褪得惨白。

那一刻，他终于崩溃了。

“是……我就是饥渴！我就是不知廉耻！行了吧？”

米迦勒先前强装的冷漠终于崩裂，露出底下鲜血淋漓的内里。

“我迫不及待！我赶着送上去被人操！这回答你满意了吗？路西菲尔殿下！”

他往前踉跄了一步，笑了起来。

“你以为我想变成这样吗？！路西菲尔！是你！都是因为你——！”

他嘶吼着，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泪水毫无预兆的夺眶而出，滚落下脸颊。“你凭什么……你凭什么一次次这样说我？！当初是你说我脏！现在又凭什么摆出一副被我玷污了眼睛的样子来质问我？！”

他猛地挥手，扫落了旁边矮几上的东西，碎片四溅。

“我变成什么样都跟你没关系了！你听不懂吗？！我找梅塔也好，找别人也好，去找地狱的恶魔也好，去找红海的怪物也好——都跟你没关系！”

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路西菲尔此刻的表情，但他想，那个人应当是厌恶的模样。

“你以为你是谁？！你就只知道用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来审判我！我受够了！我真的受够了——！”

米迦勒吼到后面，声音已经完全的嘶哑了。

路西菲尔站在原地，看着米迦勒在他的面前崩溃。

米迦勒脸上纵横的泪水，猝不及防的在他心脏最柔软的地方扎了一下，疼的钻心。他几乎是下意识的抬起手，想要给他擦去眼泪，想要将那个颤抖的身躯揽入怀中。

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常常做的那样。

然而，有人比他更快。

梅丹佐在米迦勒情绪失控的瞬间就已起身，此刻一个箭步上前，毫不犹豫的伸手，将濒临崩溃的天使紧的拥入自己怀中。他一只手环住米迦勒的腰背，另一只手按住他的后脑，让他的脸埋在自己的肩头。

“够了，路西菲尔。”

梅丹佐抬眼看向路西菲尔，冷冷道，“请你离开。他现在需要的是安静。”

米迦勒埋在梅丹佐的颈窝，压抑不住的痛哭声闷闷的传出来，仿佛要将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一起随着眼泪流尽。

路西菲尔抬起的手僵在了半空，最终，无力的垂落回了身侧。他看着在梅丹佐怀中崩溃哭泣的米迦勒，看着梅丹佐安抚着他。

就好像他才是这里面多余的一个。

疼。

为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他秉持着天国副君的职责，恪守着天使的准则。

他训诫米迦勒，是希望他能回归正途，不要沉溺于那些低劣的**，不要玷污他本身纯粹的光辉。

他明明是为了他好，为什么米迦勒会用那样憎恨又绝望的眼神看他？为什么梅丹佐，甚至可能还有其他的人，都用仿佛他才是施加伤害者的目光看着他？

所有人都觉得他错了？

他坚守的原则，他认定的对错，已然摇摇欲坠。

他看着米迦勒在别人的怀里痛哭，从未有过的空落感在心底发酵。

路西菲尔几乎是仓皇的转过身，逃离了铃兰宫。

……

晨星宫。

路西菲尔浑浑噩噩的回到了这里。

宫殿就像过往的无数年那样，一如既往的整洁，空旷，安静。每一件物品都摆放在它应有的位置，纤尘不染，秩序井然，正如他一直以来要求的那样。

他走过空旷的回廊，回到了自己的寝殿。他的目光望向寝殿的露台。

那是米迦勒曾经最喜欢赖着的地方。

“……”

路西菲尔的目光情不自禁的落在那个巨大的吊床上。恍惚间，他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红发的身影在上面兴奋的打着滚，笑声清脆。

“路西路西！你看！这样好像躺在云上面飞！”

而他自己，那时就安静的躺在一旁，怀里抱着软枕，看着那人闹腾，眼里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和纵容。

“路西，你居然还在看这些东西？”

记忆里的米迦勒瘫在地毯上，有气无力地看着堆积如山的公文。

“我们都忙了一整天了！你就不能稍微放松一下？”

“路西，你笑我！”

“陪我嘛，路西——就一会儿？”

“就算天塌下来还有你这个高个子顶着呢，我怕什么？”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路西，你看！那是你的光耀晨星，旁边那颗是我的天狼星。”

“下次你若真想看，我带你去红海看真正的星空。”

“真的？你说真的吗，路西？”

……

很多很多。

那些温暖的画面争先恐后的从记忆的深处涌入他的脑海，如此的清晰，如此的鲜活。

那个会对他撒娇，会依赖他，会毫无保留的把自己的所有情绪展现给他的米迦勒，和刚才那个在他面前崩溃嘶吼，泪流满面的天使，渐渐的重叠在了一起。

心脏像是被碾碎了一样，窒息的疼痛再次袭来。

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他坚守的原则，他认定的为米迦勒好，是不是，反而成了伤他最深的东西？

当时他脱口而出的话，是出于怎样的愤怒和失望？

现在回想起来，却像是一把双刃剑，不仅刺伤了米迦勒，此刻也反过来割裂着他自己。

他看着空荡荡的吊床，看着外面的云海星河。这偌大的晨星宫，曾经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而充满了欢声笑语，如今却只剩下令人心慌的死寂。

他开始后悔了。

明明最开始，他只是不想看到米迦勒堕落，不想看到他被**吞噬，变得和那些他鄙夷的生灵一样。

可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