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池宿醒时,觉得自己仿佛躺在蒸笼里睡了一晚上。
他昨晚因为艾德里安没有走成,直觉觉得再坚持离开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于是选择退回房间,重新躺到那张床上。
身侧的位置已经空了。罗萨里奥比他醒得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收拾完下楼,池宿看见客厅餐桌上摆着精致的早餐。圆润的太阳蛋煎得恰到好处,面包微黄。
两位王子分坐主位两侧,一个笑容甜得发腻,另一个臭着张脸沉默不语。
明明有三个人,桌上却只摆着一份食物。
不过当然,池宿下意识认为他们俩是吃完了,一个也没理,自顾着拿着刀叉吃了起来。
“合胃口吗?”罗萨里奥柔声问。
疑惑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池宿点头,皱着眉回答:“还不错,怎么了?”
“你喜欢就好。”闻言,罗萨里奥笑容更深,“我专门为了你做的。”
……早知道就不接话了。
池宿放下餐具,盘子里的东西本来也没剩下多少,他索性不吃了。
罗萨里奥倒也不恼,目光依然黏在他身上,貌似随意地问:“听说你家有个花园?今早管家说那里种着黑白两种玫瑰。”
“你很喜欢玫瑰吗?和我的喜好一样呢。”
“……对。”自己也不知道这间房子的构造,池宿只能敷衍应声,却在听到喜好问题时嘴角抽搐。
他到底是不是在做清醒梦?这种问题也好意思问出口?
池宿没做回答,不过罗萨里奥本来也没想等,矛头毫无预兆地转向艾德里安。
“说起来,你最喜欢的花是白玫瑰对吧。”
“我和我这位弟弟性格相反,就连喜欢的东西也不一样。”目光回到池宿身上,罗萨里奥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天真,仿佛是不经意一般开口:
“他有时候是莽撞了一点,希望昨天不要因为什么事情冒犯到你才好。”
这话几乎把“我更适合继承王位”摊开来讲,明里暗里都在贬低艾德里安。
“是吗?要不要我告诉他你的灵魂本质,看他知道后还会不会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艾德里安反呛回去,嘴角扯出冷笑。
罗萨里奥哼了一声还想开口,却被早已不耐烦的池宿打断。
“好了。”他揉着眉心,只觉得心累,“这么喜欢花,以后你们两个就去种花吧。”
眼神在他们两个之间转了一圈,池宿起身,往花园方向走。
他没理会罗萨里奥“你要去哪”的询问,也没管身后默默跟上来的两人,径直推开门,望见满后院盛开的玫瑰。
大朵大朵缠绕在一起,黑白两边界限分明。
……这么多,自己总不能半夜偷偷一朵一朵地翻吧。
总算找到一处可探索的地方,虽然早料到不可能这么简单,但池宿还是不免感到遗憾。
正对着黑玫瑰出神,他在试图辨认哪朵可能是本体,突然有一朵硕大的玫瑰跳到眼前。
“我觉得你今天的衣服,很适合在胸口上别一朵。”罗萨里奥举着花对他笑,无辜地望着他惊讶的脸。
池宿停下后退的动作,没有接花,眯起眼打量他。
“我觉得不用了。”良久后才终于开口,池宿这么说着,目光在罗萨里奥手中的黑玫瑰流转。
这朵倒是和本体很像,但池宿之前也没刻意去记,所以无法确定。
不过……如果这真的是本体,罗萨里奥为什么要给自己?
“还有,这是我的花园吧,你认真的?”挑眉,他用了个理由脱身,生怕罗萨里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啊——”罗萨里奥拖长尾音,语气听不出几分歉意,“抱歉,我一时情不自禁。”
说完,他将玫瑰随手丢下,扔进玫瑰花丛里,“我很愿意做你的花匠。我很擅照顾黑玫瑰,它们喜欢我。”
没想到他真会答应,池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张嘴,唇齿蠕动间感到一股压力从喉间挤进,仿佛被强行灌入一团压缩的羽绒。接着那些绒毛炸开,用力又轻柔地往下挠过,麻痒至极。
池宿腰猛地弯折,剧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甩开两双立刻伸来想要搀扶的手,他瞪了罗萨里奥一眼,跌跌撞撞走回房间。
该死。
他到单人沙发处坐下,连喝了好几杯水才缓过来。
旁边管家拿着茶壶将玻璃杯又填满,满脸担忧,“怎么忽然咳起来了?要不要我去拿一支魔药过来?”
“不用。”最后抿了口水,池宿朝他摆手。
“好。”点点头,管家也不多问,只是把兜里的信件拉出一个角,轻声说道:“那位说他明天要过来,他提早回来了。”
“需要我帮您应付吗?一两次应该没问题。”
思虑片刻,池宿再次拒绝。万一马特手中有玫瑰的线索,那么错过可就麻烦了。毕竟他和自己关系不好。
马特本来就想继承王位,肯定是会去调查他们灵魂的消息的。
想到前两次和他交锋的情景就烦,池宿料到这次一定会不愉快,说话时很不情愿。
管家倒是热泪盈眶很感动,用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眼神看着他。
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池宿偏过头,让管家去把那两位王子支开。
或许是因为他当时看起来实在是太生气,罗萨里奥和艾德里安没有跟上来。
他趁这个机会把房子仔细搜查一遍。
至少让自己安心,不再怀疑那玫瑰会不会只是被简单地藏在了某个角落里。
于是目送那两人离开后,池宿立即行动起来。
从上往下开始找起,身后跟着困惑的管家。他生平第一次恨自己房子太大,堆的东西也杂。
寻觅了一上午,除了花园,半朵玫瑰都没发现。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在储藏室里,管家提醒他有东西不见了。
“少爷,您之前有用过这些药吗?”管家表情严肃,举着一个他刚甩开的空盒子问。
池宿哪里知道“自己”有没有用过。
犹豫片刻,他含糊其辞:“记不清了,可能有吧……”
“那应该是用过了。”停顿了一下,管家继续说:“您不会忘记这之前装的是什么了吧?是毒药,您很早之前熬制的。”
……怎么自己还是个巫师。
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池宿假装被冒犯到,轻描淡写地将话题揭过。
一瓶毒药吗……瘫坐在沙发上时,池宿真心希望那真的是被用掉了,而不是弄丢了。
……
外面,被赶出去的罗萨里奥和艾德里安偷偷摸到了城堡,此刻正在走廊里游荡。
“为什么我会有那种感觉?”艾德里安突然问道,“昨天,为什么我也会有拥抱他的感觉。”
罗萨里奥正把玩着一个小瓶子,里面透明的液体晃动着,闪闪发光。听闻顿了顿,将瓶子收回了衣内,“可能是心灵感应吧。”
他这话说的敷衍,显然艾德里安并不买账。
“心灵感应?我和你?”差点没笑出声来,艾德里安瞪着他,脸莫名变红,咬牙切齿地说:“你说谎话也有点限度好不好。”
“到底是怎么回事,以前可从来没有出过这种情况。”
“你过几天就会知道了。”完全没被他吓到,罗萨里奥卖着关子,表情变都没变。
“真相我自己也刚知道不久,凭什么告诉你?”
“你……!”
“别说话,我们到地方了。”指着面前大王子的房间,罗萨里奥侧身,溜了进去。
从里面走出来时,两人的脸色都很不好。
罗萨里奥勉强还能稳住表情,艾德里安可就是彻头彻尾地黑脸了。
“为什么不把他给直接杀了,看到他那张脸我就恶心。”冷哼一声说,艾德里安跟在罗萨里奥身后。
“你急什么。不是说好了明天吗。”摩挲着小瓶子轻笑,罗萨里奥垂眼,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他死不死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池宿。你也不想他因为他的死而伤心吧。”
“那为什么是明天?”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艾德里安仍然对时间的安排不满。
“明天他要来见他呀。”嘲笑他的无知,罗萨里奥手握住门把,回头说:“别摆着这张脸,我们要进去了。”
说完,他推门而入。脸上挂上熟悉的、温和而狡猾的笑容。
往上抬展示手中拿着的盒子,罗萨里奥盯着客厅里的池宿,轻柔吐出:“外面可真大,看来熟悉环境是有必要的。我买了蛋糕,听仆人说你喜欢吃甜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这个口味?”
池宿没接话。
他倒也不急,从来都不急。只是将蛋糕放在桌上,眼睛仍凝望着。
“今晚……”很久后,池宿终于开口,迎上他的视线。眼底闪着奇异的、悲壮的光芒。
“今晚我还和你一起睡。”
罗萨里奥呼吸一滞。
“当、当然。”诡计多端的大脑在一瞬间空白,罗萨里奥几乎是下意识回答,笑容变得真诚起来。
“还有他。”手指指向他的身后,池宿语气平静:“你们两个,今天晚上都睡我房间。”
——
燃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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