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外史 白飞飞]无题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其实早在今日之前孟臣就翻阅了卷宗找到了关于那桩盗窃案的记载，记录中是在洛阳路过的行商在客栈中被盗了大量的珠宝钱财前来报案，并主动呈上了曾莫名接近他们的嫌疑人画像，可就大张旗鼓搜查三日之后，报案人又来撤案说是找到了，事后官府内的嫌疑人画像全部消失，报案人也是不知去向，只说是撤案后就前往别处去了。

这原本就是一桩小案，原本这事就应该这么悄无声息地结束了，很快就被人遗忘，可惜却遇到了孟臣，经他多方查证，记录在案的报案人姓名、籍贯等信息是查无此人，这和他料想的一样，好在通过之前的明查暗访他已经掌握了一些重要线索。

两日之后，孟臣身着常服出现在了城外庙宇，孟臣屏退左右在禅房内见到了沈浪。他告诉沈浪关于那桩盗窃案件的大致情况，他指出官府内关于案件的记录毫无破绽，但仅凭一名在本地“毫无根基”的行商报案就这么兴师动众绝不可能，其中必有蹊跷，他怀疑官府内有“蛀虫”，希望沈浪帮他调查官府内是谁在以权谋私、知法犯法，并将他怀疑的几个目标对象给了沈浪，让沈浪去追查线索，沈浪自然应予。

经过沈浪连日的追查，不但确认了官府内部的蠹虫，还查出了他们传递消息是通过洛阳城内的最繁华的酒楼——风雨楼，要继续探查到进一步的消息需要找到风雨楼幕后真正的掌控人，可这样一位能周旋在诸多势力之间的人物也定然不简单，沈浪费尽周章、斗智斗勇才查出了风雨楼幕后老板的真实身份，而他也敏锐地感知到有人在追查自己，就准备带着金银细软连夜出逃，且一路上雇佣数名在武林能排得上号的高手保护。

沈浪发现他有出逃意向，为及时抓捕到此人，他让熊猫儿赶紧去通知孟臣带官兵支援，他只身前去追击，为防止他逃脱，他以一人之力单挑数十位武林高手，在他伤痕累累之际，孟臣才带着官兵姗姗来迟，终于成功抓获此人。

事后黑蛇到场帮忙清理现场，那时沈浪已被熊猫儿带离，战后现场的画面不可谓不惨烈，只见横七竖八的躺着数十位武林高手哀嚎一片，雨中溅起的水花都是血红色，风中也弥漫着血腥味，而沈浪遗落在地上的一柄断剑上面残留的鲜血还犹在，听闻此战他数次倒下又数次站起来，直至坚持到熊猫儿带着孟臣的支援赶到，可以想象沈浪当时浴血奋战的场景，但很难想象他居然能在重伤初愈之际仅凭这柄断剑就能连克数十名武林高手，沈浪的战力也太惊人了，除此之外，他坚毅的意志力也是常人难以企及。

他不由地感叹还好此次少爷没让他与沈浪为敌，还特意叮嘱让他“躲”着点沈浪，不可让沈浪发现他们的踪迹，也还好孟臣大人没有把这么艰巨的任务交给他去完成，更让他感叹的是孟臣出现的时机真是恰到好处，早一分沈浪受的伤就少一分，可再晚一分只怕沈浪就彻底凉了。

至此他都怀疑少爷是不是早就料想到沈浪会有今儿这一遭，当初才故意拿走了沈浪的佩剑，他们这番“默契”才好让他伤得更重一些。

沈浪此战所受一身的伤不但让前来医治的大夫触目惊心，也是让熊猫儿惊愕了良久，他从未见过沈浪受过如此严重的外伤，他事事思虑周全，向来不做无把握的事，也不会轻易把自己陷入危机之中，更别说做这等明知自己不敌还要硬来的事情了。

他看着三番五次为白飞飞以身犯险的沈浪，不由地开始有些忧心，如果白飞飞有个三长两短，沈浪当会如何，好在沈浪这些伤都不在要害，他在昏睡中伤口处理起来更方便一些，也少了一些痛苦。

沈浪经此一役昏睡了两日才苏醒，他一醒便要去亲自去问讯风雨楼的幕后老板，熊猫儿连忙阻止他下床，告诉他这事不着急，孟大人在这两日内已经让他交代了事情的原委，鉴于沈浪的“英勇”表现，若他想亲耳听到飞飞的消息，孟大人可以通融让他随时去牢房亲自问询风雨楼老板本人。

就在沈浪刚能下地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去牢房见到了风雨楼的幕后老板，经过这几日孟臣和老板的“友好”沟通，他现在对沈浪的疑问基本上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这时沈浪才知晓针对白飞飞指令是杀无赦，对白飞飞的杀令也是他们的最高指令，也就意味着他们要不惜一切代价完成目标，而飞飞的画像也是由他们传递到官府手上的。

但最高指令也采用了最高级别的保密，只有代表最高指令的印信出现在指定地点。他告诉沈浪并不知晓是谁发出的指令，但他却有白飞飞的消息，因为对白飞飞杀无赦的指令在发出后的一个月，也就是两个月前，即已被标明完成，但此事是秘而不宣的。

据内部确切的消息称，白飞飞是和一名男子被内部的众多高手追杀至一处悬崖，逃无可逃两人双双跳崖而亡，事后众人下至悬崖底寻找到二人尸身，确认两人均已死亡，他们本想带回二人尸身复命，可是崖下成群的猛兽被血腥味引来，他们只好暂时撤退，再集结更多人去寻时，地上只留下大片血迹，断无生还可能。

沈浪的身体本就是强撑，听闻噩耗更是难掩心中悲痛，全身颤抖却不停地在说：“我不相信！我绝不相信!我不亲眼所见，绝不相信飞飞已… …一定是他们搞错了，我不相信… …”说着嘴角竟开始渗出鲜血，瞬间更是心悸胸闷又晕厥了过去。

熊猫儿将沈浪安置在客栈休养，他专程请来了洛阳城中的徐大夫过来为沈浪医治，徐大夫在号了他的脉后也是连连摇头，他本就被毒伤了五脏六腑还未调理好，又强用武力对抗武林高手联手围攻，可这才刚能勉强下地，就又伤了心神，沈浪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再这样下去只怕是药石无灵呀。

可沈浪苏醒后仍是不管不顾，他第一时间就想去白飞飞坠崖处寻觅，熊猫儿拦住他，直言道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他现在过去还能见到什么呢？且熊猫儿告诉沈浪，他刚接到如意和环翠的手信，让沈浪不必去了，她们俩说有事找他。

沈浪心里清楚如意和环翠找他，恐怕也只会是涉及白飞飞的事，可他不亲眼所见，他怎么都也不愿相信，他相信就算飞飞选择跳崖她也一定可以活下来，不管她受了多重的伤，他一定要亲自去救回她，他绝不相信飞飞已和自己阴阳相隔。

沈浪强撑着一口气，执意拖着病体快马加鞭前去事发当地寻访，并让熊猫儿转告如意、环翠到当地汇合。可是当他抵达悬崖边时，心中的希望又熄灭了一分，只因那处悬崖深不见底，他内心深知在此被逼跳崖生还的几率微乎其微，可他仍不愿意放弃，打算准备绳索等工具下到崖底继续探查，而在一旁的熊猫儿无论如何都劝不了沈浪，他这身体怎么经得起他这么折腾，只盼着如意和环翠尽早抵达打消沈浪这一念头。

好在如意和环翠赶在沈浪打算下到崖底的当天到达了悬崖边，环翠见到沈浪先开了口：“沈大侠，你实在不用费心下到崖底了，早在两个月前我们就已接回宫主，所以宫主如今并不在崖底。”

“你说什么？”沈浪不敢相信，环翠冷漠的表情明显不是特意赶来告诉他一个好消息。

“宫主和王公子一起坠崖之事，我们早在两个月前就已接到王公子下属的传信，已到此地接回了宫主，之所以没有告诉你，是因为宫主在洛阳离别之时就已留下遗命，不得告知你她的去向。”如意解释道。

“我们今日前来只为完成宫主在洛阳临行前的嘱托，她曾留下一封书信给你，让我二人务必在你得九珠连环救治后才可转交给你，而我们得到你已解雨花青毒的消息时，你人已不在仁义山庄，经过多方打听后才通过百灵才联系到了熊猫儿。”如意继续说着。

“飞飞… …她还好吗？”沈浪小心翼翼地确认，此刻他内心仍是抱有侥幸，希望她会因为机缘巧合只是受了轻伤，他也还有机会… …

“沈浪，你觉得宫主从这坠落，能好的了吗？”环翠心中不忿，每次宫主和他在一起就没啥好事。

“万丈深渊且有猛兽出没，宫主的尸身实难保全… …宫主曾说过生死有命，让你不必再为她劳心，故我二人将宫主火化后带回了幽灵宫。”如意的话沉静又冷清，直言不讳地打消了沈浪内心的期许。

“… …不会的，不会是那样的！既然… …你们怎么能确认那就是飞飞呢？”沈浪喃喃说道，他至此都不愿相信飞飞会因他落得如此下场。

“沈浪，我们和宫主情同手足、从小一起长大，即使… …我们也能分辨出那是不是宫主。”环翠抢白道，她一想到那般场景就很难过，忍不住红了眼眶。

如意没让环翠说下去，她们今日前来并非要找沈浪寻仇，她从容回道：“沈大侠，这是我们找到宫主那日，她头上戴着的玉簪，你可还认得？”说着她把玉簪交给了沈浪。

沈浪接过如意手中玉簪，他自然认得，这是白飞飞在洛阳城内新买的簪子，它独特的翠色蝴蝶花纹做不得假，他反复确认是同一只，心中的希望也开始慢慢消散。

“按照宫主的遗愿，她如今已魂归故里，恕不能再如当日那般托付给沈大侠了，我们已安排好宫主的身后事，不再劳沈大侠操心，若这只玉簪你不嫌弃，大可留下。”如意说完，就将白飞飞的亲笔信交予沈浪，也就和环翠一起离开了。

他忍住心中哀痛，这才缓缓打开了白飞飞留给他的唯一的一封信，信上那隽秀的笔迹让他如此熟悉：

夜风凛凛，独望前尘

一眼之念，一念执着

情起而深，情终如殆

飞蛾扑火，无悔无怨

往事随风，浮华落尽

至此一别，至死不见

愿君不惑，不染纤尘

白飞飞的字字句句都重重砸在沈浪的心上，飞飞这是对他有多失望呀！她说“至死不见”呀！飞飞也正是应了这句话，至死都没让他见上她最后一面！沈浪心中的悲痛比上一次飞飞离开他时更甚，那时的他可以笃定飞飞是爱他的，他还可以为她立碑，可如今的飞飞宁愿化为尘埃，都不再让他沾染半分，他终是失去了她！

沈浪心中大悲大恸，连日累积的伤病终是在此刻一并爆发，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也染红了那一张薄薄的信笺！沈浪也如断线的风筝那般突然就倒下了，熊猫儿大惊，急忙去接住了沈浪，他伸手去探沈浪的脉搏，发现此刻的沈浪是气若悬丝、命悬一线，他实在没想到沈浪竟因此自绝了生机。

“好看吗？你们还不赶快过来帮忙！”熊猫儿连忙叫出一直躲在暗处观察的二人，沈浪因伤没发现他们，他却是一早就发现在旁边看好戏的两人。

“… …我也没想到他会这样。”黑蛇这时才和孟臣一起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帮忙，他何时见过沈浪如此狼狈，每次少爷和沈浪斗都没占过什么便宜。

“你以为我会想到？”熊猫儿也实在是没想到沈浪对白飞飞是如此痴情，他以为此事只要有个结果，沈浪就会放弃了，以前也没见沈浪如此呀，没想到此次沈浪竟是自绝了生机，他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

“为何不直接告诉沈浪呢？”黑蛇有些不解，为何他们要如此大费周章才把白飞飞的“死讯”告诉沈浪。

“沈浪这样一个自傲的人，直接告诉他，他会信吗？他只相信他自己，只有他自己费尽心思调查出来的结果，他才会深信不疑。”孟臣解释道。

孟臣和黑蛇协助熊猫儿把沈浪送到医馆就离开了，他们关于沈浪的任务就此了结，至于沈浪是生是死与他们无关，他们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