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野）circle 第5章 第 5 章

9.

那个铁盒，入手是冰冷的触感，带着一丁点磨砂的质地。织田作之助回忆着他是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个盒子，画面一帧帧自他眼前闪过，最后定格在他们刚认识时。

她蹲在木头架子前最底层的柜子前，仔细的擦拭着一张巴掌大的合照。那张照片上是一对夫妻和两个孩子，玻璃框反射着阳光看不清细节，那应该是一张很好的照片，因为她低头看着那张照片时，笑容是那样温柔而又悲伤。

而那个相框的底下，柔软的布料之中安放着的就是这个铁盒子。

是...她家人的遗物么？

织田作之助动作顿了顿，打开了那个盒子。

空荡荡的盒子中除了塞着的海面质地填充物以外，只有一样东西。他将那圆形的小块金属捏在手心中，指尖触碰到那上面花纹的时候，突然触电一般的怔住了。

雷电宛如野兽一样咆哮着落了下来，嘶吼着奔腾着照亮了他头顶的夜空，那件东西的全貌就这么突兀的出现在他视线中。

“嗒——”

银色的、染着陈旧血迹一般褐色痕迹的纽扣坠落到地面上，滚落入电光所不能及的黑暗里。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他身后重重倒地，一个荒谬的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

不，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可是记忆却宛如洪水开闸一样奔涌而出，那些他尘封了的、绝口不提的过往，一幕幕鲜活的场景翻涌上来。

四面八方都是黑暗，他躲无可躲，越是想忽略，那个念头就越是主动的纠缠上来。他打开门，堪称狼狈的跑入了雨中。

10.

闪电在天空上织成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大雨淋漓的砸在这城市的每一寸土壤上。

少年杀手摁响了门铃，他的手枪藏在大衣底下，看上去不过是个没带伞的、迷路了的少年人。

女人从猫眼里看了一圈，毫无戒心的就这么打开了门。

他干脆利落的拔出装了消音器的手枪，抵着她的下颌，给了她一颗子弹，然后接住尸体，放在门边。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走入门内，找到书房的方向，看着那个书桌前劳作的背影，花了半秒钟时间瞄准，然后扣下扳机。

织田作之助站在那栋公寓之外的大雨中，看着七年前那场悬案在他眼前又一次上演。他这才发现若不是刻意的不去回忆，那一切清晰的就像是发生在昨天。

他那个时候在想什么呢？他为什么...想不起来了呢。

红发的少年杀手走进了厨房，拿走了桌子上的三明治，他看了一眼门板微微颤动了一下的橱柜，并没有多做理睬，离开了那件屋子，只留下了他走进门时，不慎被女人揪下的那枚袖扣。

雷声依旧。

11.

雨水使得泥泞的土地变得极为难以行走，织田作之助都未曾意识到，他漫无目的的走着，竟然就来到了这里。

也好，他想。

走进墓园的时候，他发现从门口的地方开始，零零散散的散落着许多百合花。直到他要寻的那座墓碑前，白色的百合花宛如铺陈的地毯一样围绕在那周围。

他走过去，抚摸那墓碑，感受凹陷下去的字迹。

【这里埋葬着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洁的人，一个深知“爱”为何物的人】

还有她的名字，用的还是修道院里大家叫的【安洁莉卡】

再下面是年份，【198-2007】

他指尖磨瑟着那个名字，想象手里有一把刻刀，将她真正的名字补写在后面。然后放下手，背靠着那墓碑坐了下去。

真是奇怪，分明同样都是处在黑夜和大雨当中，靠坐在这里的时候，他突然就感到内心安宁下来了。就好像这样坐下去，永远的停留在这场雨中也是可以的。

她的脸又出现在他眼前，笑着的样子，低着头害羞的样子，仰起头看着他，呼唤他名字的样子。

无数细碎的细节在他脑海中完成了复盘，定格在那个杂物室里。

她背对着他，瘫坐在一地灰尘之中，面对着那枚袖扣，内心该是如何震惊而茫然呢？如果他那个时候走到她面前，看到的会是怎样的一副表情？

那个晚上，她在想什么呢？

织田作之助想象假如自己是她，躺在床上，泪水无声无息的流淌下来。她一定很绝望吧。

她一无所知的爱上了她苦苦追寻的那个雨夜中的凶手。

直到最后一刻她却还在道歉。

他那个时候没有听懂，他现在终于听懂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继续爱你，也做不到继续恨你。我只能离开。

可是她没能离开。

...所有的一切，在开始之前就已经注定了结局。早在他们相遇之前，在七年前的那个电闪雷鸣的夜里，故事的结局就已然再无回旋的余地。

思维终于混沌起来了。懵懂之中，他仿佛回到了那间公寓里。电视播报着无聊的新闻，孩子们的笑声若远若近，她站在厨房，糕点的甜香飘散着传过来。

画面一转，换作餐桌之前。她把菜汤一碗一碗盛好，和放着切好的小水果的小果盘一并放在每个孩子手边，又给他填上白饭，蒸汽朦胧了他的视线。她的手在餐桌下悄悄的握住他的，隔着一室欢声笑语，他们相视一笑。

夜里，等孩子们都休息下了，她轻声推开卧室的门，靠坐在他床头，低头描摹他的眉眼。虫鸣声停下了，窗外路灯的冷光透过窗户传过来，他睁开眼，苍白色中泛蓝的光线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她颤抖的手，和那手中折射着光的刀刃。

他迎着刀光的方向靠近，伸出手，紧紧的拥抱住她。

可是一点都不疼，和心脏那撕裂般的感受比起来，刀刃插入身体时半分感觉都没有。

...

如果不是梦就好了。

晨曦把黑夜送走，灿烂的朝霞遍布了整个东方，那些徘徊着的雷鸣声，那些画面，一切宛如清风消散而去。他手指尖颤了颤，缓缓的睁开了眼。

白色的百合花上沾着未干的雨水，掉落在他手边，一半是灰黑色的泥土，一半是朝霞给予的金。

雨停了。

在那年的终结之时

钟声响起的前一刻

她绝望的发现

她已经没有未来了

她所爱的人啊

她所怨恨的人啊

那个雨夜的杀手，冷血的暴徒

成长为了，一个善良的好人

我们永远不会知道她最后未说出口说的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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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