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卡回到家,佣人接过她的手包和伴手礼,放在玄关的柜子上。
换完鞋,她急冲冲走向二楼。
在楼梯转角,一个沉静的声音叫住了她。
“回来了?”君岛育斗靠在书房门口,慵懒地开口,“玩得开心吗?”
艾莉卡脚步顿住,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君岛育斗见她这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放下交叠的手臂,声音轻柔几分:“艾莉卡?”
他语气里的探究意味太明显,艾莉卡无法再装作无事发生。她僵在原地,握着楼梯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
沉默几秒,她终于转过身。
那层冰封的、冷漠表情,如同遇到暖阳的积雪,瞬间消融殆尽。那双深邃碧蓝的眸里,漾动着慌乱和无措。
“我......”她张了张嘴,声音轻颤着,“......我终于和他说上话了。”
君岛育斗像是知道她说的是谁一样,走到她面前,俯身与她平视:“然后呢?”他的声音更加温柔,引导她说下去。
艾莉卡垂着脑袋,盯着自己的脚尖,下午那一幕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她按照仁王雅治发给她的定位,推开咖啡店的玻璃门。
风铃清脆作响时,她一眼就看到了靠窗的座位上,那头显眼的银色头发。
她正要朝他走过去,却在目光触及仁王对面那个身影时,僵在了原地。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为那人深蓝色的微卷发丝镀上了一层浅金。他背对着她,身姿挺拔,仅仅是背影,都带着一种清贵难言的气质。
艾莉卡觉得自己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止了。
……幸村精市。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仁王可没说他也在!
大脑一片空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撞击着耳膜。
她几乎是凭借身体本能,启动了最熟悉的防御机制——将所有翻涌的情绪死死压住,冻结成一张毫无表情的、冷若冰霜的脸。
“艾莉卡,这边!”仁王雅治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她走过去,在他身旁坐下,目光不受控制地、极快地掠过对面那张脸。
仁王雅治的寒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模糊不清。她坐在那里,像一座冰封的雕塑。全部的感官和意志力,都被用来对抗对面那个人存在感极强的气场。
明明好不容易才见到他,明明可以用更正常更体面的方式和他认识,可她偏偏……
“我......我跟他说了。”艾莉卡像是从回忆中惊醒,声音提高了一度。
“说了什么?”君岛育斗的心跳漏了一拍,有了某种预感。
“......结婚。”
她抬起头,像个做错事后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孩子,“我让他以交往为前提,和我结婚。”
君岛育斗整个愣住了,饶是他见惯风浪,也没料到妹妹会如此......直接!他预想的最好的情况,也不过是两人交换联系方式,慢慢开始。
他深吸一口气,按住妹妹颤抖不停的肩膀:“别慌,慢慢说。他怎么回答的?”他已经做好了去安抚幸村、收拾局面的准备。
“他......”艾莉卡的眼神变得有些迷茫,仿佛至今仍觉得不可思议,“他说......他需要考虑一下。”
这下,轮到君岛育斗震惊了。
考虑?!
那个幸村精市,面对如此突兀、荒唐、甚至可以说是冒犯的提议,给出的回应竟然是“考虑”?
他看着眼前妹妹这副小女孩般、脆弱无助的模样。忽然间,一切都明白了。
幸村精市看到的,是那个冷若冰霜、行为古怪的君岛艾莉卡。他说得考虑,或许只是某种社交礼仪式的婉拒。
但事实上,艾莉卡只是一个靠近了喜欢的人激动到大脑空白,从而做出超乎常理的事,又因对方出于礼貌没有直接拒绝而产生一丝渺茫希望,忐忑不安的小可怜。
君岛育斗的心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妹妹的头发。
“好了,没事了。”他顺势安慰她说,“说了就说了吧。他既然说了考虑,就不是坏事。”
艾莉卡微微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哥哥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接受了她搞砸的一切。
“......我是不是......很怪?”她小声地问。
“不,艾莉卡。你很勇敢。”君岛育斗看着妹妹,无比认真地回答:“你只是用你自己的方式,去争取你想要的东西而已。”
他揽过艾莉卡的肩膀,带着她走进画室,顺手关上了门。
画室里弥漫着松节油和矿物颜料的气味,画架上蒙着一块布,旁边散落着几张草图。
“来,先坐下。”君岛育斗将妹妹带到沙发椅上,自己则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对面,身体前倾,摆出十足的倾听姿态。
“告诉我,从头到尾,每一个细节。”
艾莉卡叙述的简洁、直接,但语速比平时快,指尖交叠,无意识地捏紧。
当听到幸村精市给出“一周”的期限时,君岛育斗镜片后的眼睛闪过精光。他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托着下巴。
这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期。
他最初的“托付”,是一种基于理性分析的、为妹妹牵线搭桥的尝试。他预料到幸村会拒绝,但他希望借此在他心里种下一颗种子,为将来或许可能的接触埋下伏笔。
他从未想过,这颗种子会以这样一种离奇的方式,被艾莉卡用如此粗暴直接的手段,催生出一株无法预测的幼苗。
“他当时的表情是什么样的?”君岛育斗追问。
艾莉卡蹙眉仔细回想,然后摇了摇头:“他表现得......很平静?”她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看不出惊讶,也看不出厌恶。他甚至......”她顿了顿,补充了一个她无法理解的细节,“他好像还笑了一下。”
“笑了?”君岛育斗的眉头挑得更高了。
谁都知道幸村精市待人温和,但那只是一种无懈可击的社交礼仪。在那种情境下还能露出微笑,哪怕只是一丝,也绝不寻常。
该不会是,他这个傻妹妹,不自觉间给对方蒙上了一层滤镜吧?毕竟人总是倾向于看见对自己有利的迹象。
但他又不能把这些话告诉艾莉卡,思索再三,他决定用善意的谎言安抚妹妹。
“艾莉卡,你做得很有效率。无论结果如何,最起码以后都不会有遗憾。”
他站起身,拍了拍妹妹的肩膀:“别多想了。这一周,像往常一样做你的事就好。剩下的——”
“交给时间,也交给他。”
说完,他离开画室,轻轻带上了门。
走到走廊上,君岛育斗拿出手机,指尖在幸村精市的名字上停留了片刻,最终却没有拨出去。
他答应过,不干涉她的事。
哥哥走后,画室内重归寂静。
艾莉卡独自坐在画室里,抱紧双膝。
她低下头,将发烫的脸颊埋进膝盖里,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那句话。
“……需要考虑一下。”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无法平息的涟漪。
她需要做点什么来平复心情,将这份汹涌的情绪封存起来。
她拿出手机,点开一个常用的备忘录软件。这是她用来记录绘画灵感、色彩搭配、甚至只是一瞬间视觉印象的数字笔记本。
她创建了一条新的便笺。标题栏,极简地输入:
《All In》
> 今日。晴。咖啡屋。
> 是他。深蓝发。鸢紫瞳。真人。
>
> 他对我笑,眉目温柔,一如当年。
> 但他却说:“初次见面,我是幸村精市。”
>
> 原来,我只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的脸。
>
> 所以——
> 赌上一切,提出了“婚姻”的请求。
> 这是宿命。
她将便笺归入名为「Erica’s Secret」的文件夹,关闭屏幕。
她将手机搁在桌上,双手抱膝,脸埋进臂弯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倏然亮起,Line的提示音在寂静里突兀炸响,吓得她肩膀一颤。
深吸一口气,她拿起手机,发信人赫然是——仁王雅治。
「艾莉卡,睡了吗?今天的事,抱歉啊噗哩。」
「我事先不知道你……呃,不太待见幸村。要是知道,绝对不会安排这种让人尴尬的见面。」
艾莉卡的呼吸一滞,碧蓝的瞳孔因惊愕而微微睁大。
误会了。
他完全误会了。
「不是的!」
指尖飞快地敲击屏幕,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否认。
「你完全误会了。」
「我并不讨厌幸村先生。」
消息发送出去后,她才仿佛意识到自己反驳得过于急切,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
为了缓和语气,也为了转移话题,她紧跟着又补上一条:
「谢谢你的伴手礼,我很喜欢。今天临时有事,没能和你好好叙旧,等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她放下手机,轻轻吁出一口气,希望这个误会就此澄清。
-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
仁王雅治正躺在自家沙发上刷着手机,他盯着艾莉卡的回复出神。
白天的事在脑海里一帧帧回放。尤其是幸村精市那句轻飘飘的问话。
「所以你想给我介绍的,是这位君岛小姐。对吧?」
当时他光顾着喊冤,现在静下心琢磨,才品出一丝不对劲。
艾莉卡那家伙,从来不说没意义的话。她怎么就偏偏对幸村冒出那句?而且从进门看见幸村的那一刻起,她整个人就绷紧了。像是嗅到入侵者气息的猫。
他本来以为艾莉卡讨厌幸村,所以才说出那种话来故意整他。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发了信息试探,没想到她的回复推翻了他的推理。
而且,那个一向惜字如金的艾莉卡,竟然秒回了他的信息,还约了下次见面。
不对劲,她不对劲。
如果不是讨厌,也不是行为艺术,那排除所有不可能,剩下的答案就只能是——
仁王雅治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眼睛瞪得溜圆。
不、会、吧?!
紧接着,另一段记忆碎片浮了上来。
就在约见幸村的前两天,他碰见了君岛育斗。那位前辈一如既往的优雅从容,闲聊间似乎无意地提了一句:
“仁王君,你最近要是见到幸村君,代我问候一声。艾莉卡前几天翻网球杂志,正好看到他的专访,还破天荒多问了几句。这孩子,总算对绘画以外的事有点兴趣了。”
当时他觉得这不过是妹控兄长随口一提的家常。
可现在,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正当仁王沉浸在头脑风暴里,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工藤新一。
“噗哩?大侦探,有何贵干?”仁王懒洋洋地接起。
“仁王,长话短说。”电话那头的声音干净利落,“兰和园子想看你下周的魔术表演,托我问你还有没有内部票。”
“小事,回头让助理送过去。”
“谢了。”工藤新一办事向来干脆,正事说完便准备挂电话。
“等等,工藤!”仁王脑中灵光一闪,叫住了他,“正好问你个事儿......假设,我有个朋友A,他和朋友B闲聊时,B说‘我妹妹C要是能跟你朋友D成为朋友就好了’之类的话。然后我这位朋友A,就好巧不巧地安排了C和D见面。结果一见面,C直接对D提出了个非常惊人的请求,比如......结婚。”
仁王顿了顿,整理着思路:“而且,C从见到D开始,整个人状态就不对劲,像是看到了难以置信的东西一样。但C又不是那种会对陌生人恶作剧,或是冲动型的人。你说,C这么做,图什么?”
电话那头安静了两秒,随即传来工藤新一的提问:
“你这位朋友A在安排C和D见面前,是不是和B有过联系?”
仁王雅治回想了一下,确实,那时他接到了君岛前辈的电话,说艾莉卡在ITF大厦附近,心情可能不太好,让他有空带她散散心?
他把这事告诉了工藤新一,紧接着就听到了大侦探的推理:
“这太明显了。排除掉C一时兴起或者讨厌D这两种可能,唯一的结论是:C在这之前就认识D,并且对D抱有极深的、不为人知的单方面情感。”
“你那位朋友A,是被那个传话的朋友B巧妙地利用了。B提前把‘C对D有兴趣’这个信息植入你朋友A的脑子里,预测并利用了他的行为模式,促成了这场‘巧合’的会面。这是一场高明的心理操纵。”
果然,和他的猜想严丝合缝。仁王雅治感觉脑瓜子嗡嗡作响。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听筒里就传来工藤带着明显笑意的揶揄:“所以,鼎鼎大名的欺诈师先生,你也有被人当成棋子,耍得团团转的时候?”
“......噗哩!”仁王被这句补刀噎得够呛,没好气地回道,“挂了,票明天寄到!代我向尊夫人问好。”
他掐断通话,把手机扔到一边,脸上浮现出一种混合着懊恼和兴奋的神情。
“君、岛、前、辈,”他一字一顿地低语,眼神亮得惊人,“这可真是......好手段啊。”
他拿起手机,点开了与幸村精市的聊天界面。指尖悬停片刻,却又收了回来。
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欺诈师的“回礼”,总要准备得充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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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