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消毒水与鸢尾花 第3章 气息的伏笔与试管的距离

自从体育课上目睹佐久早那惊艳的“二传”处理后，幸村精市心底那份对这位安静同桌的隐秘好奇，便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涟漪虽淡，却未曾真正平息。也许正是这份悄然滋生的探究欲，让他相较之前，对佐久早友纪有了更细致的观察。

他的目光不再仅仅掠过她整洁的桌面或阅读的侧影，而是捕捉到更多微妙的细节。

例如……她周身萦绕的、那抹极其浅淡的气息。

那是一种清新怡人的皂香，但在这份清新之中，似乎又糅合着一丝难以名状的冷冽，清透而疏离，如同冬日清晨凝结在松针上的薄霜。这缕冷冽感极其微弱，飘渺不定，若非靠近或凝神细嗅，几乎难以察觉。幸村在几次不经意的靠近中捕捉到了它，那感觉……似乎有点熟悉？像某种遥远的记忆碎片，带着模糊的轮廓，却一时无法在脑海中清晰地对应起来，也说不清具体是什么。

这份若有似无的熟悉感，如同看不清的水中倒影般，没有解答他的好奇，反而增添了一层朦胧的吸引力，让他不自觉地想要探寻更多。

这份带着探究的观察，在周三下午的化学课上，最终投下了一颗关于“气息真相”的石子。

化学实验室里，各种试剂的气息交织弥漫。通风橱低鸣着，努力驱散刺鼻的味道，但空气依旧带着挥之不去的复杂感。

佐久早友纪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实验前的准备。她拿出自备的消毒湿巾，仔细擦拭了自己面前的台面、试管架和仪器手柄——这并非夸张的洁癖表现，而是实验前对操作环境进行基础清洁是理所应当的环节，如同书写前铺平纸张。

她的同桌，幸村精市，状态则有些不同。他并不喜欢化学课。这份不喜，并非源于学科本身，而是那些无法避免的试剂气味——氨水的冲鼻、醋酸的酸涩，甚至实验室特有的混合气息——都带着一种令人不快的侵略性。

他初三那场大病留下的阴影早已褪去，身体也恢复如常，但某些气味带来的条件反射般的不适感却如同顽固的印记。他尽力维持着表面的平静，但眉宇间藏着一丝极淡的不耐。对于化学成绩，他并无所谓（他的重心在网球和整体学业），这份“苦手”更多源于主观上的不投入。

老师宣布了实验内容：同桌两人一组，合作完成“氢氧化钠溶液滴定醋酸溶液”实验并撰写报告。

实验开始。友纪负责配制醋酸溶液。她神情认真，动作标准规范。移液管吸取、转移、定容……每个步骤都力求准确。台面在她手中保持着整洁。

幸村负责滴定操作。他控制着旋塞，他的操作符合要求，但缺乏精益求精，甚至隐隐可以看出有一些不喜和不耐。当友纪为了确保醋酸浓度无误，再次拿起浓醋酸试剂瓶拔开瓶塞时——

那股强烈的酸味猛地扩散！

幸村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呼吸微微一顿，手下的动作也停了一瞬。这个极其细微的动作，落入了正专注于浓度确认的友纪眼中。

友纪盖好瓶塞。她并非没听说过幸村初三生病的过往，也理解人对某些气味的敏感可能源于特殊经历。但此刻，看到他因为主观的不喜和回避，在实验操作中流露出明显的排斥和分心，一丝极其轻微的、理念上的不认同在她心头掠过。

友纪认为，既然着手一件事，无论个人好恶，擅长与否，都应专注和尽力。这不仅是井闼山排球部横幅标语“努力”的要求，亦是一种“佐久早式”的做事准则（她和哥哥他们做事皆是如此）。

她声音平稳地提醒：“幸村同学，滴定接近终点，请注意颜色变化，逐滴滴加。”

幸村听了她的话，压下心头的不适感，重新集中精神，完成了滴定。数据被记录下来。

到了共同撰写实验报告的部分。报告纸摊开在中间。

两人各自书写着负责的部分，空气安静。友纪的字迹工整清晰，叙述详尽；幸村只挑了关键步骤写，理念的差异在无声的笔尖下流淌。

下课铃响，两人收拾东西。友纪再次拿出消毒湿巾，仔细擦拭了自己的双手——接触了各种试剂，清洁是必要的收尾。

基于最基础的合作礼仪和对卫生的共识，她拿起一片干净的消毒湿巾，递向幸村：“幸村同学，需要吗？实验后清洁一下。” 她的眼神坦荡，纯粹是善意的提醒和分享。

幸村精市的目光落在那片散发着明确消毒水气味的湿巾上，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理智清晰地告诉他：佐久早友纪的提议是合理的、善意的。实验后清洁双手是常识，她的行为没有任何问题。

然而，当那股清晰可辨的消毒水气味钻入鼻腔的瞬间，一种根深蒂固的生理性厌恶猛地从心底窜起！不同于平时从她身上飘来的、那浅淡飘渺到几乎与皂香融为一体的冷冽气息，此刻湿巾上的消毒水味是如此直接、鲜明、具有侵略性！它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记忆的表层，那些关于医院、关于虚弱、关于刺鼻消毒水的不快感受——尽管早已时过境迁——依旧带着令人不悦的余韵翻涌上来。

等等……

这个味道……

似乎有点熟悉？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掠过幸村的心间。他猛然想起，在之前某些极其靠近佐久早友纪的瞬间，他似乎也曾在她身侧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难以言喻的冷冽气息。

那气息当时被更明显的皂香覆盖，模糊不清，他只当是某种特别的洗涤剂或香氛。但此刻，在这片湿巾明确无疑的消毒水气味的提示下，那模糊的记忆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是消毒水！

这个认知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块，在他心中激起一阵强烈的、混合着恍然与更深刻抗拒的波澜。

他的脸上依旧维持着完美的温和表情，甚至唇角还带着一丝浅笑，仿佛只是拒绝一片普通的纸巾。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那紫罗兰色的眼眸深处，瞬间翻涌过复杂的情绪：被清晰气味勾起的强烈生理厌恶，对过去那丝飘渺气息来源的恍然与确认，以及一种……不喜。

他知道这种情绪对于善意提议的对方而言是不正确的，但此刻，他选择了放任这份不喜在心底蔓延，如同他放任自己对化学课的态度一样。

“不必了，谢谢佐久早同学的好意。”幸村的声音温和依旧，听不出波澜，他自然地收回目光，继续整理书本，“我习惯课后去洗手间清洗。” 他的拒绝礼貌而合理。

友纪对此并无异议，平静地收回湿巾：“好的。” 她理解个人习惯差异，她的提议只是基于她的准则。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实验室。幸村步履稍快，走向洗手间方向，仿佛急于用流水冲刷掉指尖残留的试剂感，以及……那被鲜明消毒水味和随之而来的“气息真相”勾起的不快。友纪则走向图书馆。

在门口短暂的交错，幸村与指尖带着此刻变得格外清晰的消毒水气息的佐久早擦肩而过。

幸村的面色依旧平静无波，但心底那因消毒水味引起的不喜，已如同被浇灌的种子，悄然扎根。

友纪则已将刚才的互动抛诸脑后。实验完成得规范，她的职责已尽。至于同桌的拒绝和她敏锐洞察到的那可能存在的、更深的不喜？那是他人的感受领域。

只是，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无形的、由消毒水气味划下的、更深邃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