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牌部队]野火烧不尽 第72章 [all顾一野]无人区玫瑰（38）

师部指挥室里那场惊心动魄的对质，如同投入深水的一颗炸弹，冲击波迅速向四周扩散。宋建设被暂停职务、接受调查的消息，虽然被严格控制在极小范围内，但那种山雨欲来的紧张氛围，还是不可避免地渗透到了七二一团的各个角落。

尖刀分队驻地被师部警卫连暂时接管，所有人员被要求留在营区，配合调查。秦汉勇焦头烂额，一方面要稳定分队情绪，另一方面还要应对师部调查组的各种问询，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火上烤，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指向了那个被他一度视为麻烦却也忍不住欣赏的年轻副队长——顾一野。

顾一野和赵大勇三人，在师部完成了初步汇报和证据提交后，被安排在了师部招待所暂住，名义上是“保护”，实则也是一种隔离审查。他们需要随时配合更深入的调查。

身体上的疲惫和伤口在军医的处理下逐渐恢复，但心理上的创伤和失去战友的阴霾，却并非药石可医。赵大勇和另一名队员时常在夜里惊醒，老李中弹倒下的画面如同梦魇般挥之不去。他们变得沉默，眼神里多了几分以前没有的沉重。

顾一野看起来依旧是三人中最冷静的那个。他按时吃饭、休息，配合调查时条理清晰，言简意赅。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每当夜深人静，独自一人时，那种噬骨的空洞感和冰冷的愤怒就会席卷而来。他靠反复推演后续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来强迫自己保持绝对的清醒和理智。

他不能倒下。宋建设虽然暂时被控制，但其在军中经营多年，盘根错节的关系网绝不会坐视不理。反扑，随时可能到来。而且，老李的牺牲，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里。这份血债，不能仅仅用宋建设的倒台来偿还，他需要更彻底的公道。

在这种高度紧绷的状态下，唯一能让他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的，是关于高梁的消息。

他从调查组人员偶尔的交谈中，零碎地得知，高梁的康复进展顺利，已经基本达到了归队标准。但因为宋建设事件的影响，以及尖刀分队目前的特殊状态，他的归期被暂时搁置，依旧留在后勤疗养所。

这反而让顾一野稍稍松了口气。疗养所相对独立封闭，远离七二一团这个风暴中心，对高梁而言，是目前最安全的地方。他不敢想象，如果高梁在这个时候回到分队，面对这一切，会是怎样的心情和处境。他那冲动的性子，很可能又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将自己也卷入这危险的漩涡。

他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高梁为他涉险。

然而，顾一野低估了高梁对他的牵挂，也低估了消息传播的速度。

尽管师部和团里都对宋建设事件进行了消息封锁，但“尖刀分队秃鹫岭任务遭遇伏击，一死两伤，副队长顾一野疑似指控团长宋建设”这样爆炸性的消息，还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悄然流传开来。当这消息几经辗转，最终传到还在疗养所的高梁耳中时，已然变得支离破碎，却更加惊心动魄。

“顾一野……秃鹫岭……牺牲……指控团长……”

这几个关键词组合在一起，如同晴天霹雳，瞬间将高梁炸得魂飞魄散！

他几乎是从病床上一跃而起，抓住传来消息的、一个相熟的后勤兵的衣领，眼睛血红，声音嘶哑地低吼：“你说清楚！顾一野怎么了？！他受伤了？严重吗？他现在在哪儿？！”

那后勤兵被他状若疯魔的样子吓住了，结结巴巴地把自己听到的零碎信息说了出来。

当听到“牺牲”二字时，高梁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世界仿佛都在旋转崩塌！但紧接着听到“指控团长”，以及顾一野似乎还在师部配合调查时，那濒死的心脏才又猛地恢复跳动！

他没死！他还活着！

但……秃鹫岭……伏击……牺牲的战友……指控团长……

高梁的呼吸变得粗重而急促，胸膛剧烈起伏，刚刚恢复些血色的脸瞬间又变得惨白。他无法想象顾一野经历了什么！那个总是冷静自持、仿佛无所不能的人，是如何在失去战友的悲痛中，独自面对来自顶峰的恶意和指控？！

为什么他不在他身边？！为什么在他最需要的时候，自己却像个废物一样躺在这里？！

巨大的恐慌、心疼、愤怒和无力感，如同海啸般将高梁淹没。他再也无法安心待在疗养所，哪怕一秒！

“我要回去！立刻！马上！”高梁松开后勤兵，转身就开始疯狂地收拾自己那寥寥无几的物品，动作因为急切和愤怒而显得杂乱无章。

医生和护士闻讯赶来劝阻。

“高队长！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利索！不能激动！更不能现在出院！”

“高梁同志！请你冷静！服从安排！”

“冷静个屁！”高梁猛地甩开试图拉住他的护士，双目赤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老子的兄弟死了！老子的……老子的人还在里面生死不明！你让我怎么冷静？！滚开！”

他此刻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纪律、什么医嘱，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回到七二一团，回到顾一野身边！无论面对的是什么，他都要和他一起扛！

他粗暴地推开阻拦的人，甚至连病号服都没换，只抓了一件军装外套，就如同旋风一般冲出了疗养所，不顾身后医生护士焦急的呼喊，拦了一辆恰好来送物资的军车，几乎是胁迫着司机，朝着七二一团的方向疾驰而去。

当高梁如同一枚出膛的炮弹，带着一身未愈的伤痛和满心的焦灼恐慌，冲进七二一团营区时，看到的便是师部警卫连站岗的陌生面孔，和营区内那种压抑得令人窒息的寂静。

他直奔尖刀分队驻地，却被警卫拦在了外面。

“我是尖刀分队队长高梁！让我进去！”高梁喘着粗气，声音因为激动而嘶哑变形。

警卫面无表情：“对不起，高队长。奉命行事，任何人不准进出。”

“顾一野呢？！他在里面吗？”高梁急切地追问。

“无可奉告。”

高梁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他猛地转身，又朝着团部大楼冲去。

团部大楼的气氛同样凝重。他在走廊里遇到了脸色灰败、正要被带往某个房间的秦汉勇。

“秦连长！这到底怎么回事？！顾一野呢？！”高梁一把抓住秦汉勇的胳膊，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

秦汉勇看到高梁，先是一惊，随即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有无奈，有同情，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他叹了口气，压低声音：“高梁，你怎么回来了？胡闹！赶紧回疗养所去！这里现在是一滩浑水！”

“顾一野到底怎么样了？！”高梁根本不听，只是执拗地追问，眼睛死死盯着秦汉勇。

秦汉勇被他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盯得心里发毛，只好含糊地说道：“他……他在师部。没事，人没事。但是……唉，你别问了，赶紧走！别把自己也搭进去！”

在师部？人没事？

高梁悬着的心稍微落下一点点，但“别把自己搭进去”这句话，又让他刚刚平复些许的怒火再次升腾！

“搭进去？”高梁猛地松开秦汉勇，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和讥讽，“老子这条命早就和他绑在一块了！他要是出了事，我还能独活吗？！”

他的话掷地有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秦汉勇被他这话震住了，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被警卫带走了。

高梁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环顾着这熟悉却又陌生的环境，一种巨大的无助和愤怒几乎要将他撕裂。他回来了，却仿佛闯入了一个无形的囚笼，连顾一野的面都见不到！

他不甘心！他必须见到顾一野！现在！立刻！

他像一头困兽，在团部大楼里横冲直撞，试图找到能告诉他顾一野具体下落的人，或者找到能通往师部的途径。他的行为引起了警卫的注意和阻拦，冲突一触即发。

就在场面即将失控的时候，一个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复杂的意味：

“高梁？”

高梁猛地回头，看到张飞正站在不远处，一脸担忧和焦急地看着他。

“排长！”高梁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几步冲过去，抓住张飞的肩膀，“顾一野呢？他在师部哪里？告诉我！我要去见他！”

张飞看着高梁那布满血丝的眼睛、苍白憔悴的脸色和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身体，心里又酸又涩。他早就看出高梁对顾一野的感情不一般，却没想到深刻至此。

他拉着高梁走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角落，压低声音，快速地将自己知道的情况告诉了高梁——顾一野如何在秃鹫岭死里逃生，如何带着血证直闯师部，如何与宋建设当面对质……

随着张飞的讲述，高梁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他仿佛能看到顾一野在枪林弹雨中穿梭，能看到他失去战友时的悲痛，能看到他面对宋建设时那孤绝却坚定的背影……

他的心，像是被放在碾碎机里，一点点地碾磨，痛得无法呼吸。

他的顾一野……他放在心尖上，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的人，竟然独自承受了这么多！而他，却一无所知，安然地躺在疗养所里！

巨大的自责和心疼，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在师部招待所……暂时安全，但被看着……”张飞最后说道，担忧地看着高梁几乎要崩溃的样子，“高梁，你冷静点！现在你去师部也见不到他！反而可能把事情弄得更糟！相信顾一野，他能处理好的！”

高梁猛地抬起头，眼神里是一种破碎后又强行凝聚起来的、带着疯狂执念的光芒。

“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他声音沙哑，带着哭腔，却又异常坚定，“他在那里一个人扛着！你让我在这里等？！我做不到！”

他推开张飞，眼神茫然又决绝地四下张望，仿佛在寻找什么可以冲破这重重阻碍的方法。

“我要去师部……我一定要去见他……”他喃喃自语，像一具失去了方向的行尸走肉，却又带着一股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癫狂。

张飞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再劝也无用，只能心急如焚地看着他，生怕他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傻事。

就在这时，一辆挂着师部牌照的吉普车，缓缓驶入了团部大院，停在了大楼门口。

车门打开，一个清瘦挺拔的身影，在两名军官的陪同下，走了下来。

正是顾一野。

他似乎是回来配合调查组取某些材料，或者是进行下一步的问询。他穿着一身干净的常服，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有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疲惫和冰冷，显示着他近日来的煎熬。

他刚下车，一抬头，目光就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不远处，那个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的高梁。

四目相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

顾一野看着高梁那苍白憔悴、眼窝深陷、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他身上那件皱巴巴、与病号服格格不入的军装外套，看着他脸上那混合着巨大恐慌、心疼、愤怒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思念的表情……

他以为早已冰封的心，像是被一记重锤狠狠击中，瞬间龟裂出无数道缝隙！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应该在疗养所吗？！他怎么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样子？！

而高梁，在看清顾一野面容的瞬间，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疯狂、所有的担忧和恐惧，都化作了决堤的洪流！他再也控制不住，喉咙里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破碎的呼唤，像是离巢已久、历经风雨终于归来的雏鹰，看到了它的巢穴——

“顾一野——！”

他不管不顾地，朝着那个身影，用尽全身力气，踉跄着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