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牌部队]野火烧不尽 第71章 [all顾一野]无人区玫瑰（37）

秃鹫岭的血腥气息，如同附骨之疽，缠绕着幸存归来的三人。失去战友的悲痛沉重地压在每个人心头，但比悲痛更灼人的，是那份对背后黑手的滔天怒意和刻骨寒意。顾一野下令休息的五分钟里，除了粗重压抑的喘息和溪流的潺潺声，再无其他。赵大勇和另一名队员红着眼眶，死死攥着手中的武器，身体因为愤怒和后怕而微微颤抖。

顾一野靠树坐着，闭着眼，看似在恢复体力，大脑却在以惊人的速度复盘着整个任务过程，梳理着每一个可疑的细节，加固着那个关于宋建设与敌方勾结的可怕推断。这不是冲动下的臆测，而是基于任务命令的异常、敌方超出常规的防御和针对性伏击，以及宋建设此前毫不掩饰的恶意，综合得出的最符合逻辑的结论。

五分钟一到，顾一野倏地睁开眼，那双眸子深处已不见丝毫脆弱，只剩下冰封的湖面下汹涌的暗流。

“走。”他站起身，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

返程的路，比去时更加艰难。不仅要规避可能存在的追兵和巡逻队，还要承受着身心巨大的损耗。顾一野的体能几乎透支，攀爬秃鹫岭和极限撤离消耗了他太多的精力，但他依旧走在最前面，步伐稳定，背影挺直，像一面永不倒塌的旗帜，支撑着另外两名身心俱疲的队员。

他不敢有丝毫松懈。宋建设既然敢在秃鹫岭布下死局，就绝不会让他们轻易活着回去。归途，很可能还有更多的陷阱在等待着他们。

果然，在接近防线的一处必经峡谷，他们遭遇了预设的□□。若非顾一野凭借近乎野兽般的直觉和对地形异常的敏锐观察提前发现，三人恐怕早已粉身碎骨。拆除□□的过程惊心动魄，汗水浸透了顾一野的额发，但他操作的手稳得像手术台上的医生。

赵大勇看着顾一野冷静到极致的侧脸，心中充满了后怕与更深的敬佩。他无法想象，这个比他还年轻几岁的副队长，是如何在经历如此惨烈任务和巨大悲痛后，还能保持这样非人的冷静和精准。

穿越峡谷，防线已遥遥在望。但顾一野却示意队伍再次隐蔽起来。

“副队长？”赵大勇不解。

顾一野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防线哨所的方向，眼神锐利如鹰。“不对劲。”他低声道。

太安静了。按照常理，他们逾期未归，防线应该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甚至可能派出搜救小组。但此刻，哨所看起来异常平静，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不合逻辑。除非……有人不希望他们回去，或者，已经准备好了“迎接”他们的方式。

顾一野的心沉了下去。宋建设的手，可能比他想象的伸得更长。

他沉吟片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放弃从常规哨卡返回，转而绕行至一处相对偏僻、由师部直属侦察连负责的辅助观察点。那里不属于宋建设的直接管辖范围，或许能避开第一波针对性的“审查”。

这个决定增加了路程和风险，但却是目前最安全的选择。

当顾一野三人拖着疲惫不堪、满身血污和尘土的身体，突然出现在师部直属侦察连的辅助观察点时，值班的士兵吓了一跳，几乎要拉响警报。

“我是七二一团尖刀分队副队长顾一野！”顾一野立刻表明身份，声音虽然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我们有紧急军情需要立刻向师部汇报！立刻联系你们的最高负责人！”

他的军衔和“紧急军情”四个字，让值班士兵不敢怠慢，立刻上报。

很快，一名侦察连的副连长匆匆赶来。看到顾一野三人的惨状，他脸色骤变：“顾副队长？你们这是……从秃鹫岭回来的？”

“是。”顾一野言简意赅，“任务过程中遭遇伏击，一名队员牺牲。我们获取了重要情报，怀疑任务泄密，请求立刻面见师部首長，直接汇报！”

他直接点出了“任务泄密”和“面见师部首長”，就是要绕过团级，将事情彻底闹大，让宋建设无法在团一级层面捂盖子。

侦察连副连长显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看了一眼顾一野那冰冷而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赵大勇两人悲愤的神情，立刻点头：“好！我马上安排车辆，直接送你们去师部！同时向师部作战值班室报告！”

师部，作战指挥室。

气氛凝重。值班首长是一位姓王的副师长，面容严肃，不怒自威。他仔细听着顾一野条理清晰、冷静客观的汇报，从任务命令的异常，到秃鹫岭远超预估的防御和伏击，再到归途遭遇的□□，以及防线哨所那不正常的平静……

顾一野的汇报没有任何主观臆断，只是陈述事实，但每一个事实串联起来，都指向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结论——这次任务，从下达开始，就充满了疑点，极有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王副师长的眉头越皱越紧。当听到尖刀分队一名老兵牺牲时，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声道：“胡闹！”

他立刻下令：“通知七二一团团长宋建设，立刻到师部来！同时，命令师部警卫连，暂时接管七二一团尖刀分队驻地区域，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封锁消息！”

命令迅速下达。师部这台庞大的战争机器，因为顾一野带回来的血证和指控，开始高效而冷酷地运转起来。

等待宋建设到来的时间里，顾一野和赵大野三人被安排在休息室，有军医过来为他们处理伤口，补充水分和食物。

顾一野拒绝了镇静剂，只是简单地清洗了伤口，换上了干净的作训服。他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看似平静，但紧绷的身体和微微颤动的指尖，泄露了他内心远不如表面那么镇定。

他在赌。赌师部首长对军队纯洁性的底线，赌宋建设还没有一手遮天的能力，赌他带回来的情报和牺牲的战友，足以撬动这看似坚固的权力壁垒。

脚步声在走廊外响起，由远及近，沉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顾一野倏地睁开眼。

门被推开，宋建设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笔挺的军装，但脸色却有些发白，眼神深处带着一丝强自镇定的慌乱和难以掩饰的阴鸷。当他看到坐在里面、虽然疲惫却眼神冰冷锐利如初的顾一野时，那丝慌乱瞬间被滔天的怒火和怨毒所取代。

他怎么还没死？！他怎么可能活着回来？！还直接捅到了师部！

“宋团长，你来得正好。”王副师长声音冰冷，没有任何寒暄，“关于尖刀分队秃鹫岭侦察任务，顾一野同志汇报的情况，你有什么解释？”

宋建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脸上挤出一丝公式化的沉痛：“王副师长，听到尖刀分队有同志牺牲，我深感痛心！但是，”他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地射向顾一野，“关于任务泄密和伏击的指控，完全是顾一野同志的一面之词，是他在任务失败后，为了推卸责任而进行的臆测和污蔑！”

他开始了惯用的倒打一耙。

“任务命令是根据顾一野自己提交的方案制定的，风险他理应清楚！空中支援和电子压制临时调整，是出于全局作战资源调配的需要！至于遭遇伏击，边境侦察本就充满不确定性，谁能保证百分百安全？这只能说明敌人狡猾，或者……是带队指挥员判断失误，行动不够谨慎！”

他将所有责任，轻描淡写地推给了“全局需要”、“敌人狡猾”和顾一野的“指挥失误”。

顾一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宋建设指责的是别人。

王副师长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敲着桌面，目光在宋建设和顾一野之间来回扫视。

宋建设见王副师长没有立刻反驳，胆子更壮了些，他转向顾一野，语气带着咄咄逼人的质问：“顾一野！你口口声声说任务泄密，证据呢？就凭你的猜测？你说遭遇针对性伏击，除了你队员的牺牲，还有其他证据吗？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毫无根据的指控，是在动摇军心，是在给上级指挥系统抹黑！”

他试图用大帽子压人。

顾一野终于缓缓抬起头，迎向宋建设那几乎要喷出火的目光。他的眼神平静无波，却像最深沉的寒潭，让宋建设没来由地心里一悸。

“证据？”顾一野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房间，“我有。”

他拿出那个一路用生命保护下来的情报记录设备，双手呈给王副师长：“这是我们在秃鹫岭观测到的敌方前沿观察哨详细数据，包括其结构、装备、人员活动规律，以及……我们被动接收到的、一段短暂的、未经加密的敌方内部通讯片段。”

王副师长接过设备，示意旁边的参谋立刻进行技术验证。

顾一野继续看着宋建设，一字一句，如同冰冷的子弹：“那段通讯片段里，对方明确提到了‘猎物已入网’，以及……‘按预定计划，在碎石坡段解决’。时间，正好是我们抵达观测点，即将撤离之前。地点，分毫不差。”

他顿了顿，目光如同最锋利的手术刀，剖开宋建设最后的伪装：

“宋团长，请问，如果不是任务泄密，对方如何能如此精准地掌握我们的渗透路线、行动时间，甚至……预知我们会在碎石坡段选择撤离？”

“还有，我们返程途中，在距离防线仅五公里的峡谷遭遇的、明显是新布设不久的专业□□。这又作何解释？难道敌人未卜先知，知道我们一定会从那条路绕行返回？”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宋建设的心上！他的脸色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想要反驳，却发现所有的辩解在顾一野这逻辑严密、证据指向清晰的指控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没想到顾一野竟然能记录到敌方通讯！更没想到他心思缜密到连归途的□□都算作证据！

“你……你血口喷人！”宋建设气急败坏，几乎要失态，“这都是你的片面之词！谁能证明那段通讯是真的？谁能证明□□不是早就存在的？顾一野，我看你是任务失败，心态失衡，存心要诬陷上级！”

“是不是诬陷，技术部门自有公断。”顾一野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将对方彻底逼入绝境的冷酷，“至于心态……”

他上前一步，目光如炬，紧紧盯着宋建设那双因为恐慌和愤怒而充血的眼睛，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太久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悲愤与质问：

“我带着队员，抱着必死的决心去执行任务！我的战友，老李！他牺牲了！就倒在离我不到五米的地方！他的血还是热的！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心态平衡？！看着战友死在面前，却连为他讨回公道的资格都没有吗？！宋建设！”

他直呼其名，声震屋瓦，积压的所有痛苦、愤怒和屈辱，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

“你今天站在这里，穿着这身军装，摸着你自己的良心问问！你对得起这面军旗吗？！对得起那些把命交给你的士兵吗？！”

这一声质问，如同惊雷，炸响在指挥室里，也炸响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头！

宋建设被这突如其来的、蕴含着血泪的爆发震得连连后退，脸上血色尽失，指着顾一野，手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王副师长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哑口无言的宋建设，又看了一眼虽然激动却依旧站得笔直、眼神清正不屈的顾一野，心中已然有了判断。

“够了！”王副师长厉声喝道，“宋建设，从现在起，你暂停一切职务，接受组织调查！警卫员！带他下去！”

两名荷枪实弹的警卫员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失魂落魄的宋建设。

宋建设在被带出指挥室前，最后回头看了顾一野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无尽的怨毒和一种穷途末路的疯狂。

顾一野毫不畏惧地迎视着他。

他知道，这场战斗，他赢了第一阶段。

但也彻底撕破了脸，与宋建设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势力，结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怨。

獠牙已露，不死不休。

无人区的玫瑰，以血为引，终于撬动了坚固的权力磐石。

但接下来的狂风暴雨，只会更加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