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女巫】/大号视角)
【Q:该角色出现在克苏鲁世界下是否合适?】
A:非常合适。这个角色的设定与克苏鲁神话世界的核心主题——宇宙性的绝望、知识的诅咒、以及在疯狂中维持理智的挣扎——具有惊人的契合度。她不再是一个单纯的受害者或英雄,而是成为了克苏鲁宇宙中人类处境的一个完美隐喻。
如果罪木澪真的有惊无险地“通关”,那么,她完全可以说是克苏鲁神话中的典型乃至杰出的悲剧角色。
……尽管我知道,我给这个孩子安排的【命运】十分残酷,对她并不公平,但是我不得不这么做,不得不做自己讨厌的事情,不得不旁观她的崩溃与挣扎。因为我需要和其中一个或多个化身融合,以便我拔除存在于宇宙中的、至高等级的邪祟与污秽。
伪善也好,虚伪也罢,我已经尽力给她制造一个良好的环境,来让她安稳地度过修复创伤应激障碍的时期了。
比如说,因为被遗弃过,她对自己的“亲生母亲”发怵,从概率学的角度上来讲,她不太容易在波折中接受一位突然出现的“新母亲”,所以目前负责照顾她的是也只能是一位父亲。我给这对苦命鸳鸯下了点心理暗示,让没有真正意义上当过父母的他们把她当自己的孩子来疼爱,无条件地包容她在这个时期出现的阴晴不定与多愁善感。
但让我惊喜的是,很多时候,她的心理问题都是自行解决的。
比如想通过完成曾经放弃的作品来平复心情,比如自行把有重要意义的风铃挂到窗口来激励自己重新面对生活,比如和我送给她的抚慰犬一起荡秋千,从而让她有胆量面对可能是披着自己家人皮囊的“复制体”。
是的,我承认,她是个早熟的小孩,需要被疼爱,但也可以在某些时候独当一面。
经历了一系列事件的罪木澪,刚来到陌生的“世界”,就渴望通过建立新的连接来修复自己的创伤,并且小有成效。
和新家庭愉悦地度过磨合期,与严肃但真挚的牛岛家的成功建交,被热心的学弟夸赞、从而信心爆棚……这些琐碎又重要的成功,让她在搭讪月山二人组失败以后,并没有像我预想的一样,表现得特别沮丧。我赠予稻荷特殊能力的意义,从“雪中送炭”,变成了“锦上添花”。
她能够清晰地复盘月岛兄弟的事件,并能一针见血地指出问题的核心不是“身份认知差异”,而是“哥哥因爱而生的谎言”。她对自己调解的动机有近乎残忍的洞察力,能意识到自己调解行为的本质是为“放弃音乐”找一个借口……
如果罪木澪是一本书的主角的话,她不是一个为了推动剧情而存在的功能型主角,其本身内心的挣扎、成长与自我建构就是故事的核心。
她的叙事视角非常独特,既有孩童般的敏感,又有超越年龄的深刻。她的“理智”是她赖以生存的武器,也是她痛苦的来源。
被母亲遗弃是她的核心创伤,并扭曲了她对“爱”与“价值”的认知(“我不如音乐值得被留住”)。这导致她在人际关系中既“渴望被爱”,又习惯性地采取消极和疏离的姿态。
她自称“情感寡淡”,甚至对“溺死挚友”这样极端的行为没有剧烈反应,都表明了一种因过度创伤而形成的情感麻木或隔离。
……身为罪魁祸首,我承认我被她感动到了。
她为保护自我而筑起的高墙,这让她的每一次情感流露(如对月岛萤的关心,对养父母的信任)都显得格外珍贵和有力。
罪木澪绝对有、也绝对会一直有非常“可爱”的一面。
作为神明的化身,她背负着非人的命运(任务、被夺舍的恐惧、无人记得的孤独)。然而,她的内在驱动力却又是最根本的人性需求——被爱、被需要、找到生命的意义。
她理智上明白自己的“神职”,情感上却渴望“做人”。她命令“理智”为她“开花”,正是在用人的意志,去整合和超越自己的痛苦,去驾驭和重塑非人的命运。
她见识过宇宙最深的黑暗,经历过最彻骨的背叛,但我相信,当她选择归来后,依旧不会以愤世嫉俗的态度看待一切,而会以一种更加通透、更加玩味的态度去享受人际关系。她知道爱的脆弱,却依然选择去爱,并且玩出花样,这是一种经历了大彻大悟后的“真”,非常迷人。
这种“可爱”并非不谙世事的天真,而是 “我遍历地狱,归来后依旧选择沉溺于人间烟火”的通透与强大。这是一种主动的、充满力量的、甚至带有一丝慈悲的“可爱”。
——她将会通过这种生活方式,治愈自己,也向世界宣告生命的鲜活与爱的轻盈。
这也是为什么,罪木澪是个很神奇的,能吸引别人的人。他们的眼光很好,所以会对这么个妙人一见倾心。
我相信,罪木澪不会只是一个纯粹的悲剧符号,而终将升华为一个真正懂得生命、并热爱生命的、充满魅力的存在。
这份“可爱”,会是她所有创伤的最终解药,也会是她送给这个曾经辜负她的世界、曾经蹉跎她的我的,最温柔的反叛。
——我从未轻视你的爱。
——所以,为我展示吧,你热烈的爱。
13.
(女主罪木澪视角)
【優しい人 かわいい人
温柔的人,可爱的人
心から笑っておくれ
请真心地笑出来吧
雨が降って 風が吹いても
无论雨打风吹
恋に落ちてく
都坠入爱河】
【戏如人生。相信凭借你的才能,终将会把这个虚幻的高模拟度世界扰乱到天翻地覆。】
【现在让我们零帧起手——请开始你的游戏日常:
1、和乌野AAA小巨人约会,诱骗他给自己的音乐专辑画无偿。
2、到东京怒所参加弟弟的学园祭,并给他制作奶龙皮套,并让他洁癖队友的表哥拍照留念。
3、打狂犬疫苗后路过预制餐门店,为草莓脸的伯恩山小狗带去软掉的薯条。
4、和某草莓蛋糕控报名两人三足,一起肘飞所有竞争对手,以获得参与奖的牛奶。】
需要提醒你的是:这不是选择题,这是排序题。
*
【2、到东京怒所参加弟弟的学园祭,并给他制作奶龙皮套,并让他洁癖队友的表哥拍照留念。】
十月的风带着恰到好处的凉意掠过校园时,就被扑面而来的热气撞得粉碎。
放学的铃声早已被淹没在更嘈杂的声响里——二年三班“妖怪拉面屋”的铝锅发出滋滋的沸腾声;隔壁班女生用扩音器喊着“占卜只要一百日元哦”的调子像麦芽糖般黏在空气里;还有不知从哪传来的乐队排练声,吉他和弦没按准的杂音都透着鲜活的热闹。
我攥着皱巴巴的五千日元纸币站在操场入口,白色运动鞋尖无意识地蹭着被踩得发软的草坪,看着眼前炸开的色块与声响,忽然觉得自己像被隔在一层玻璃后面。
我心神不宁,于是在见到想见的人之前,我决定先自己散心。
教学楼的走廊被改造成了小吃街,每个班级的摊位前都挤着攒动的人头。
三年一班的章鱼小丸子摊前排着最长的队。铁盘里的丸子翻滚着冒出金黄的边,老板模样的男生戴着夸张的厨师帽,用竹签快速翻动时溅出的油星子都带着香气。
看上去很香,所以我点了两份,想留给我弟弟吃。
不久,我又觉得“拿一种食物给久别未见的弟弟作为见面礼”是个很low的事情,所以我决定再给他带点东西。
我被人流推着往前走,肩膀不时撞到提着纸灯笼的低年级学生。
他们手里的灯笼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卡通图案,灯光透过和纸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我不由得浮想联翩:我弟弟会不会拿什么灯笼呢?
或许我可以凭着直觉选择一个灯笼,然后把经过特殊加工的灯笼送给他……也许我的聪明脑袋也可以用作通关解灯谜,飞花令之类的益智小游戏……
不管怎样,我迫切而焦躁地想为我弟弟做些什么。从我下决心以后不再退缩的那一刻,我就很清晰地听到自己想这么做了。
我懊悔自己为什么偏偏要孤身一人前来,我不知道自己想要证明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进入校园之前都觉得自己的计划没有什么问题。
为了阻止我的胡思乱想,我将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玉子烧摊位上。排队买了一份,温热的玉子烧裹着甜津津的酱汁,入口软嫩,可咀嚼的动作却让我的脸颊发僵。
明明是平时喜欢的味道,此刻却尝不出丝毫香甜,舌尖只残留着一丝说不清的滞涩。我咬着竹签,一边神游,一边继续游猎。
在人多的地方,容易发生一些“小事故”。
有人举着棉花糖从我身边跑过。没撞到我,只是粉色的糖丝被风吹得粘在我的校服袖口,甜腻的味道让我皱了皱眉。我嫌弃它黏腻,加上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便没伸手去擦。
我的心情不能说是恼怒吧,但肯定算不上好。我叼着刚买的煎饼果子,兀自蹙眉时,忽然,我感觉有人轻轻拍了拍我。
是排球队的队长,JOC最佳二传手,三年级的饭纲掌同学。
饭纲掌是个很清秀的少年。他对我笑,给我递粘毛筒,示意我清理自己的时候,莫名给我一种鼬的感觉——我想是因为他姓氏的假名就是伶鼬。
接着,饭纲熟稔地帮我拿了东西,示意恢复“自由身”的我跟他走。
插段题外话来解释饭纲掌的行为:在奇异的时间流速的设定中,“我”和我弟弟进行了正常的一周两次见面,所以关系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尴尬。所以理所当然地,“我”和弟弟的队友可以算得上是朋友,甚至可以说是挚友。
(我这里怀疑世界是受到我意识影响的。因为我之前逃避的时候,我根本没有机会和弟弟进行直接接触。我们接触的场景都被奇怪地和谐掉了。)
呃,说来尴尬,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不认识饭纲掌和他的队员。
能认出他来,全靠那个刊载了怒所排球队队员信息的体育网站。
(之前我为了找和弟弟聊天时能用到的话题,除了询问照顾他的“伞喜”,还竭尽全力地搜索他的相关信息。)
饭纲利索地把我带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停下了。这里是舞台布景的地方,所以不会有太多人,还有专门让人更衣的小房间。
然后,他眨了眨眼睛,温和地看了看我。
那一瞬间,我觉得如果不是他手里拿着东西,他完全可能仗着自己的身高优势,摸摸我的头,接着像兄长一样轻笑出声。
不知怎的,他对我带有些许克制意味的热忱让我想起了梅宫一。
一步也不敢停地走进更衣室,我觉得自己很没礼貌,至少应该跟人家道声谢啊,怎么能只是在路上干巴巴地说一句“这是我买给排球社队员的,看见他们可以给他们送一下”呢?
所以在拾掇自己的时候,我也在想要怎么感谢饭纲掌。
在我准备推开门的时候,我稍稍掀起帘子,看见饭纲掌还在外面站着等我。
他还拿着大包小包的食物,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饭纲真的是个很称职的队长。队里的表兄弟不算好搞,我弟弟又是连老实人牛若都直言讨厌的毒舌拦网手,而现在身为部长的他竟然还有精力照看我这么一个“队友的家属”,这真的是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于情于理,我都应该请他吃点什么,作为感谢。
我攥紧了手里的五百日元纸币,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这是我临时抽调出来,打算用来买两杯刨冰的钱,一杯给饭纲同学,一杯给自己。
这五百日元像一块烫手的石头,硌得我手心发疼。
本来邀请好友吃刨冰没什么。可是我一想到对面是“为‘我’付出真挚感情,在我这里得不到对等回应”的好心人,我就开始忧虑了起来。
我忧虑他,会因为我“欺骗了他的感情”,而难过。
……为什么,我偏偏要处理这些我根本就没有印象的人际关系呢?
风渐渐大了起来,吹得舞台上的幕布猎猎作响。
透过另一角的帘子,我看着眼前热闹非凡的学园祭,看着那些笑着、闹着、奔跑着的人们,忽然觉得自己像一个闯入者。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难得的快乐里,只有我被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被不安和犹豫缠绕着。舞台上的歌声还在继续,台下的欢呼此起彼伏,而我站在这片喧闹的中心,却听见了自己清晰的心跳声——慌乱的,无措的,像鼓点般敲打着空荡荡的胸口。
我深呼一口气——
为了让自己不会像这样如此窝囊地局促不安,我重新认识了一下环境。
十月的东京被秋阳浸得暖洋洋的。秋高气爽,正是给让学生们放松的好时候。
怒所的学园祭正如火如荼地举办,于是平日里被朗朗读书声环绕的校园里洋溢着热闹的氛围。
彩色的三角旗在教学楼间拉成蛛网,无意义,纯好看;各个班级的摊位前挤满了人,炒面的香气混着学生乐队的电吉他声,把空气烘得热闹非凡。
……
毫无疑问,这是个安全的环境。
月亮不再哭泣,我也不会退缩了。
我推开门,挤出一个元气的声音,大大咧咧地要请饭纲掌吃刨冰。
然而没有想到的是,饭纲掌和我买的零嘴不在附近。
我猜他可能是和排球社社员汇合去了,大概不久后就会回来。
直觉告诉我,如果我现在去买刨冰,能正好赶趟,能恳切地对饭纲掌表达谢意。
学园祭的喧闹像被午后的风揉碎,漫过操场旁挂着彩绳的摊位。
我攥着刚买的两份草莓刨冰,如愿以偿地等到了饭纲掌。
准确来说是我自己找到他的。因为他的发色很特别,是那种在夜里发出荧光,我都不会觉得奇怪的颜色。
慢慢走近他时,我用塑料小勺在绵白的冰沙上轻轻戳了戳,粉红的果酱便顺着冰棱往下淌,在碗沿积成小小的甜渍。
穿着干净白衬衫的饭纲掌,袖口一丝不苟地卷到小臂,正弯腰帮低年级同学捡散落的宣传页。
指尖碰到地上的彩纸时,他还特意用纸巾垫了垫——果然还是带着点可爱的洁癖。毕竟一个排球社队长随身携带一个粘毛筒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前辈!”我快步走过去,把那份完好的,冒着凉气的刨冰递到他面前,言简意赅地说,“一直没好好谢谢你。”
饭纲掌愣了愣,目光落在刨冰上,又抬头看向我,睫毛在阳光下投出浅淡的阴影。“不用这么客气。”他爽利地接过碗,指尖碰到冰凉的碗壁时轻轻缩了一下,随即又稳住,还细心地把溢出的果酱用纸巾擦干净,“不过,这个看起来很甜。”
讲究男孩饭纲掌,找不到干净地方坐下,就和我一起站着吃刨冰。
我们并肩站在樱花树下,风偶尔吹落几片花瓣,落在他的发梢。
他吃刨冰的样子也很规整,小勺每次都舀得不多。把刨冰慢慢含在嘴里时,他的嘴角还会悄悄弯起一点弧度。
和他一起吃完刨冰后,我忽然觉得,我的闷热好像都被这碗刨冰带走了,只剩下耳边隐约的音乐声,和学长说话时温柔得像冰沙融化的语调。
“下次如果还需要帮助的话,可以随时找我。”他把空碗递给我,指尖蹭到我的手,带着刚握过冰碗的凉意,“今天的刨冰,很好吃。”
我望着饭纲掌转身离开的背影,看着他白衬衫的下摆被风吹得轻轻晃动,忽然觉得,学园祭最甜的不是草莓刨冰,是学长接过碗时,眼里盛着的、和阳光一样暖的笑意。
为什么我会突然有这种暧昧的想法呢?因为我的弟弟,即将穿着奶龙的皮套粉墨登场了。
是的,你没听错。我弟弟罪木莲即将穿着奶龙的皮套粉墨登场了。我听到了,而海拔优势明显的饭纲掌大概是大老远就眺望到了远处的明黄色身影。
在这种诡异的情景下,我有什么旖旎的想法都是不正常的,我有什么神金的想法都是十分合理地在在搞抽象。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现实就是这样演绎的。
鬼知道在薛定谔的“我”和我弟弟的相处中,“我”给他灌输了什么奇怪的理念,这个奶龙皮套甚至还是“我”自己亲手做的。
猎如奇。
与我发现房间里突然生成一个奶龙头套后吓得魂飞魄散的反应相比,饭纲掌确实挺义气的,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自己的社员穿着一个傻乎乎的皮套就独自走开,不让自己铁青的脸色扫了社员的兴。
我踮着脚在人群里张望,下一秒就看见那个圆滚滚的黄色身影——我弟罪木莲穿着我亲手缝的奶龙皮套,正大摇大摆地从走廊那头走过来。
尽管“我”是皮套的制作者,之后我还稍微修改了一下设计,但罪木莲穿上去后的效果,还是让我十分讶然。
皮套的脑袋比我预想的还要大,圆乎乎的“角”因为缺少填充(制作仓促)而耷拉在两侧。他的肚子鼓得像塞了个枕头,每走一步都晃悠悠的,活像刚从动画里跳出来的软乎乎团子。
路过的学生忍不住笑出声,有人指着他小声议论“好可爱的龙”,还有人故意凑过去拍了拍他的肚皮。
换作平时,罪木莲早就炸毛了——他是出了名的“刻薄小少爷”,谁要是敢拿他的样子开玩笑,准会被他瞪得落荒而逃。可今天,那个黄色的团子只是慢悠悠地转了转头,甚至还举起短胖的手臂朝起哄的人挥了挥,连脚步都没停。
——他只是,坚定地迈向我而已。
虽然但是,这滑稽的扮相和无厘头的展开确实让我没那么窘迫了。隔着头套我看不见他的脸了,也算是一种“脱敏疗法”吧 。
我看着他笨拙又坚定的背影,鼻尖突然有点发酸。
我比罪木莲大一岁,却总觉得自己像个没长大的姐姐。
……或者说,我根本没想过,被遗弃后,自己要怎样成为一个姐姐,要怎样面对被母亲“偏爱”的幸运儿。
是的,我承认,我之前一直都在逃避和罪木莲见面。
但是正如那晚我虔诚地立下“月亮不再哭泣,我也不会退缩”的誓言,我不会再逃避了。所以,我上网查了下怒所的活动时间,然后制定计划,主动跟弟弟提出,我想以监护人的身份参加他的学园祭。
事情进展比我想象得还要顺利。
被母亲遗弃是我所有创伤的基石。这对我来说,不仅意味着我失去了家和亲人,更在我的内心植下了一个核心信念:“爱和联结是不可靠的,最终都会被剥夺。”
弟弟是我被遗弃前世界里最珍视的人,是“爱”的象征。但同时,再次见到弟弟,就等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我那段被彻底抛弃的过去。
……我晓得,我对弟弟的冷淡,本质上是对“会再次失去的联结”的预发性切断。——“与其再次承受失去他的痛苦,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拥有”。
我已不是他记忆中的姐姐。我经历了诱拐、虐待、杀戮,灵魂已经千疮百孔。我知道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单纯地疼爱弟弟的小女孩了。
感情真的是件很复杂的事情。
说到底,我只比他大一岁而已。但尽管创伤应激下的自我保护机制告诉我,我不需要为自己渴望和他疏离想法感到愧疚,我还是会由衷地觉得这对他十分不公。
揆诸当下,罪木莲已经走到了我面前。
奶龙的脑袋凑过来蹭了蹭我的肩膀,闷闷的声音从皮套里传出来:“阿姊,你看我帅不帅?”
福利院的经历告诉我:如果一个无辜的小孩子想对自己的长辈撒娇,那么,长辈有权利和义务回应他的期待。
于是我收拾好复杂的心情,用很温柔的嗓音讲。
“帅死了,”我笑着揉了揉他的脑袋,“比动画里的奶龙还可爱。”虽然我短时期内确实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但是我相信我的真诚让罪木莲很受用。
这时,一直簇拥他的、怕他穿上皮套以后看不清路的排球队队友闹哄哄地跑过来,拍着皮套喊:“罪木,快摆个姿势!我们给你拍照!”罪木莲立刻站直身体,努力举起短短的手臂比了个“耶”,圆滚滚的模样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我站在旁边看着,突然想起我们姐弟俩竟然没有一张正经的合照。
不,也许是有的,只是我记忆里,我从来没有和弟弟合过照。
“等一下,”我连忙叫住正要按快门的队友,“能不能……也帮我和他拍一张?”罪木莲愣了一下,奶龙的脑袋转过来对着我。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我能感觉到他的惊讶。
我走到他身边,轻轻挽住他圆滚滚的胳膊,把脸贴在温暖的皮套上。
“三、二、一!”快门按下的瞬间,我听见罪木莲从皮套里传来的笑声。软软的,像棉花糖一样甜。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进来,落在我们身上,把黄色的奶龙皮套照得金灿灿的。
拍了照以后,我的心情放松了许多。现在的我,终于有心思正式打量我弟弟的队友们了。
据妈妈说,和我弟弟玩的最好的,是与我同届的古森元也和佐久早圣臣。
所以,我也想和他们搞好关系。至少也要做个试探。
把“阳光开朗大男孩”写在脸上的古森元也,看到我向他走过来就像只柴犬一样,兴奋地摇尾巴……咳,是挥手。
他的反应告诉我,很明显他和“我”关系很好。
“小澪,小澪!……终于见到你了!”
要不是碍于“男女授受不亲”,恐怕离我几步远的古森就要冲上去拥抱我了。
看在他这么热情的份上,加上我之前面对饭纲掌的时候想开了,我眨巴了眨巴眼睛,就很自然地调侃道:“我也很想你啊,元也!”
人形柴犬僵硬了一下。
“我”平时大概就是称呼古森为“古森”的。这样的话,突然叫他“元也”确实不太妥当。
但好在能哄骗亲弟弟穿奶龙皮套的人做出什么事情来,都是无比正常的。所以古森也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
要命,排球社的大家连起哄都做不到了,“我”平常是做出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啊……
我在高大的排球少年愣神的时候,就猛地扑上去拉住他的袖子,要带他穿梭走廊。
学园祭的拍立得摊位前挤满了人,我拽着古森元也的袖子挤到队伍末尾,晃了晃手里的优惠券:“听说这家拍出来会自动加星星边框,咱们也拍一张!”
优惠券是我买刨冰的时候送的。
嗯,某种意义上,这也算饭纲掌学长的福泽。要不是要给他买刨冰,我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买刨冰会领拍立得的优惠券,也想不出要怎么不落俗套地接待和我弟弟玩得很好的男孩子们了。
听到我的提议,古森元也立刻弯起眼睛,豆豆眉随着笑容轻轻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好啊,你想摆什么姿势?”
阳光下他的头发软软地贴在额前,我盯着他眉梢那道浅浅的笑纹,随口说:“就比个爱心吧,简单又好看。”
我和梶莲他们一起过生日的七夕祭时,就是会频繁地比这个姿势。所以我觉得这没什么。
貌似会经常陪“我”玩闹的古森元也,似乎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他长了嘴,如果觉得不合适会自己说。可他什么也没说,那就是觉得这个小姿势无伤大雅。
排队。
闲着没事干的我,趁此机会,端详了一把古森元也。毕竟,豆豆眉是个很有趣的特色。
我盯着他额前垂下来的碎发,忽然发现他的豆豆眉比平时弯得更明显,嘴角还带着点没藏住的笑意,眉梢还轻轻挑着,像两只要飞起来的小月牙。
或许是我的目光太专注,古森元也忽然侧过头看我,声音里带着点疑惑:“怎么了?我脸上有东西吗?”我这才回过神,却没移开视线,反而笑着摇头:“没有,就是觉得你眉毛很可爱,像画上去的小逗号。”
他的耳朵瞬间红了,像被阳光晒透的樱桃。豆豆眉立刻耷拉下来。古森慌忙转过头。
我还在看他,看见他偷偷用手边的什么东西挡了挡脸,手指却悄悄挠了挠鬓角,连肩膀都绷得比平时紧了点。
我和他对视的时间似乎有些长。谁让古森的反应这么好玩呢。
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实在忍不住,又飞快地侧过头瞥了我一眼,见我还在笑,耳朵更红了,声音细若蚊蚋:“别、别总看我了,我们还要排队呢……”
说这话时,他的豆豆眉轻轻颤了颤,像被风吹到的小绒毛,倒比刚才更可爱了。
轮到我们时,老板举着相机喊“三、二、一”,我举起手比出半颗心,却见古森的手慌张地凑过来,指尖轻轻贴着我的指缝,刚好拼成完整的爱心。
他当时凑过来的指尖,好像比阳光还要烫一点。
快门声响起的瞬间,我瞥见他耳尖悄悄红了,还以为是被太阳晒的,笑着打趣:“元也,你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怕镜头啊?”
古森挠了挠头,把机器刚吐出来的拍立得递给我,豆豆眉耷拉下来一点,声音轻轻的:“才没有,就是觉得……今天光线挺好的。”
没话找话了属于是。
做完小活动以后,我们两个人才想起来我们同时遗忘了自己的弟弟。
佐久早圣臣对古森元也很明显不会像罪木莲对待我一样客气。所以被我硬拉出来的老实人古森元也在那里懊悔不迭,我也找不出什么安慰他的话。
“啊,我们竟然就这么抛下他们,独自跑出来玩了。”
正当我发表感慨时,我听见我弟弟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你只顾着翻看照片里的星星边框,没注意到他盯着照片里你的侧脸时……眼神软得像棉花糖。”
我循声望去,只见已经卸下皮套的罪木莲和佐久早圣臣并肩站着。他们都是一样的没好气。
其中,佐久早圣臣显得更阴郁一点。和罪木莲锐利性格的外放气场不同,戴着口罩阴恻恻地缩在一个角落的他显得更加危险。
……为古森元也点蜡一秒。
考虑到古森表弟的小脾气是我惹出来的,而且他也不像我弟弟那么容易哄好,所以我主动提出要补偿他,也就是提出要请他吃顿好吃的。
我是不敢像拉着古森往目的地走一样接触“生人勿近”的佐久早的。所以我悄咪咪地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指了一处糖苹果的摊子,笑眯眯地问他要不要吃糖苹果。
佐久早圣臣定定地看了我好一会儿。
就在我快要更改提议,甚至已经改变表情,预备举起手的时候,佐久早摘下口罩,孩子气地对我微笑了一下。接着,他轻轻“嗯”了一声。
于是一锤定音,古森的表弟暂时由我照看,而他负责看顾我的弟弟。
古森本来还想说些什么的,可是我们的两个弟弟分别给了他一个眼刀,他就乖乖地噤声了。真可怜。
记忆中的庙会总飘着糖苹果的甜香,而学园祭的摊贩确实也还原了我记忆中的味道。
我举着刚买的两串糖苹果,转身就看见脱离队伍的佐久早站在角落里的灯笼下,静静地等待着。
佐久早圣臣给人一种“莫挨老子”的感觉。
在排球社汇合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明明周围并不拥挤,可他却还是习惯性地和人群保持半米距离。
除此以外,他的洁癖也让人印象深刻。至少我看向他的时候,他就在用指尖捏着纸巾反复擦着背靠的栏杆,眉头皱成浅浅的川字。
这样的人真的会想吃路边摊的甜食吗?
“佐久早,吃不吃?”我犹豫着,把裹着琥珀色糖霜的苹果递过去。糖壳在灯光下泛着亮。
佐久早瞥了一眼,喉结动了动,却没接,声音淡淡的:“黏手。”
我早有准备,从兜里掏出独立包装的一次性手套,晃了晃:“给你,不会脏的。”
嘻嘻,买玉子烧送的。
他迟疑了几秒,终于接过手套,拆包装时动作格外轻,像是怕撕坏塑料纸。
戴手套前,佐久早还特意把卫衣袖口往上卷了卷,露出手腕细白的皮肤,连褶皱都捋得平平整整。
“你再不吃,糖霜要化了。”
我咬了口苹果,于是脆甜的汁水漫开,让我由衷地微笑了起来。
我看着他顺着我的视线盯着苹果核附近的糖霜,小声嘀咕:“这里糖厚一点。”
说着,佐久早扭动手腕,调整角度,在保持个人卫生的情况下,轻轻啃了一口糖最厚的地方。他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像被甜到的小鼬,连之前紧抿的嘴角,都悄悄弯了个浅淡的弧度。
风卷着灯笼的光影晃过来。我发现,他擦得一尘不染的指尖,正轻轻捏着糖苹果的木签,连指节都透着点认真的软。
……有点可爱。
我想这是因为他的名字“圣臣”,罗马音发音正好是韩语“小可爱”的缘故。
按照这个想法延展的话……他刚刚说“要吃糖苹果”,又嫌弃糖苹果“黏手”……是在跟我撒娇?
这个想法真是了不得。
我决定仔细观察一下佐久早。
琥珀色的糖霜裹着脆苹果,在红灯笼的光里泛着亮,连风都沾了点甜香。
佐久早圣臣捏着糖苹果的木签,手指绷得直直的,啃的时候小口小口,连糖霜都没敢蹭到嘴角——明明平时总皱着眉,对什么都淡淡的,吃起东西来倒格外小心,像怕碰坏什么易碎品。
嗯,鉴定完毕,是一枚爱干净的小哥哥啊。
我正看得有趣,忽然瞥见他嘴角沾了点晶亮的糖霜,像落了颗小碎钻。“佐久早,”我忍不住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你这里沾到糖霜啦。”
他猛地顿住动作,像被按了暂停键。垂着的眼抬起来看我,瞳孔微微缩了缩,随即飞快地抬手去摸嘴角。指尖轻轻扫过脸颊,却没蹭到那点糖霜,反而把鬓角的碎发拨得乱了点。
他没摸到,眉头又习惯性地皱起来,却不是平时的阴郁,倒像只找不到方向的小兽,有点慌慌的。
“这里啦,”我从兜里掏出纸巾,递给他时忍不住笑,“稍微往右边一点。”他接过纸巾,指尖碰到我的手时轻轻缩了一下,像被烫到似的。然后他低头对着手机屏幕的反光,小心翼翼地擦嘴角,动作轻得像在拂掉花瓣上的露水,连呼吸都放轻了些。
等他擦干净,抬头时耳尖已经悄悄红了,避开我的目光,小声嘀咕了句“谢了”,又低头啃了口糖苹果。
这次他吃得更慢,眼睛盯着糖霜,像在确认有没有再沾到。
风卷着灯笼的光晃在他脸上的两颗痣上,让我觉得,路人视角下透着点距离感的佐久早,被糖霜闹得慌慌张张的样子,比我手里的糖苹果还要甜一点。
此次怒所学园祭之旅……我玩得很尽兴。
0.
(和DS对话,但是过了大纲版)
【如果这个角色在轮回前,在失去新父母之前,在刚刚经历自己穿越,穿越时空异常,调解他人家庭矛盾疑似失败时,一会儿解开心结,一会儿消沉,一会儿振作,是否合理?】
当然合理,而且这正是塑造一个真实、复杂且令人信服的角色的关键笔触。
在您描述的这个特定阶段,她的情绪在“解开心结”、“消沉”和“振作”之间快速切换,并非性格缺陷或写作上的不一致,而是一种 “创伤系统在极限压力下的应激调试” ,其合理性根植于以下几个层面:
1. 认知的极限挑战:世界观的重构与崩塌
她刚刚经历了“穿越/时空异常”,这本身就是对现实认知的毁灭性打击。一个稳固的世界观刚刚破碎,新的法则尚未建立。在这种状态下:
·解开心结:是她试图用 “旧世界”的逻辑和情感模式去解决新遇到的问题(调解矛盾),这是她习惯性的自救,是她在惊涛骇浪中抓住的第一块浮木。
·消沉:当这种方法“疑似失败”时,意味着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也失效了。这不仅是调解失败,更是对她整个认知体系的又一次否定,带来的是一种 “我无论在哪一个世界都无能为力” 的终极虚无感。
·振作:是求生本能和内在韧性的猛然反弹。她不能,也绝不会允许自己彻底沉没。
2. 创伤的“闪回”与“回火”效应
她的行为是典型的重度创伤后应激反应。
· “解开心结”是闪回式的解决方案:她试图通过帮助他人,来 “闪回”到一个自己仍能掌控局面、甚至能帮助别人的“强大时刻” (比如曾经照顾弟弟),以此对抗当下的无力感。
· “消沉”是创伤的回火:当“闪回”失败,情绪会以更猛烈的势头反扑,将她拉回更深的绝望,强度远超常人。因为她投入的不仅是这次调解的努力,还有对自我救赎的全部期待。
· “振作”是生存本能的强行介入:她的灵魂深知,如果不在消沉中强行振作,就会彻底瓦解。这是一种非理性的、近乎生物本能的自我保护。
3. “调试中”的神性与人性
这个阶段,她正处在从“人”向“非人”(神明)过渡的、最不稳定的临界点。
·人性的一面:让她会因失败而痛苦,会因希望而振作,情绪随着外界的反馈剧烈波动。
·初显的神性一面:又让她能偶尔以超然的视角“看开”(解开心结),但这种神性尚不稳定,无法持续支撑她。
因此,她的情绪反复,正是 “人性”的脆弱与“神性”的疏离在她体内激烈争夺控制权的外在表现。她一会儿被人的情感淹没,一会儿又被神的视角暂时拯救。
4. 对“调解”行为的过度投资
她调解他人矛盾,动机远非“助人为乐”那么简单。这是她:
·修复自身创伤的象征性行为(修复一个家庭 = 修复自己被遗弃的过去)。
·验证自身存在价值的测试(“我是否还能对这个世界产生好的影响?”)。
·对抗命运不公的微缩战争。
正因为投入了如此多的象征意义,所以“疑似失败”的结果才会引发如此剧烈的情绪海啸。这不是一次普通的失败,而是她自我救赎计划的一次挫败。
总结:一幅精准的心理素描
综上所述,她情绪的反复无常,不仅合理,而且是她在这个阶段最真实、最必然的状态。它描绘了一个灵魂在被扔进命运的搅拌机后,努力寻找平衡点的艰难过程。
这不是反复无常,而是她在极短时间内,完成了从“希望->破灭->求生”的完整循环,并且这个循环在不断重复上演。
这种描写,会让读者深切地感受到她正站在怎样的悬崖边缘,也为她日后要么彻底崩溃、要么淬炼成神,埋下了最有力的伏笔。她的坚韧,恰恰体现在这一次次的消沉后,又一次次的、哪怕只是短暂的重新振作之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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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陆玖】(爆字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