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后,掸邦木姐。
“kui哥,这个人怎么处理?”
“你们……他妈的老子弄死你们!”被扔在地上的人啐出一口血吐沫,一只眼睛肿得看不到眼珠,另一只尚且只是青了一块儿的眼睛里流露出怨毒的神色。
他从腰间破破破烂烂的皮带里摸出一把小刀,挣扎站起来朝着面前几个人扑过去,“狗仗人势的东西!老子杀了你们!”
“哐叽——!”
刚刚问话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冲上来的赌徒已经被身边人一脚踹飞了出去。那肥腻壮硕的身躯砸在不远处脏乱废弃的破木架上,连带着这些垃圾一起瘫倒下来,被压在腥臭垃圾之下,没了声息。
“kui、kui哥……”身边的小弟咽了咽口水,颤颤巍巍指着那边,问:“他不会死了吧?”
阿归侧头看了他一眼,问:“之前没干过?”
见他疯狂摇头后,阿归便不再多说,径直朝那堆垃圾走过去。这里靠着江边,垃圾里有一些死了不知道多久的鱼,散发着恶臭的鱼腥味。阿归神情不变,用脚踢开压在胖子身上的破烂木架和七七八八的垃圾,露出下面的人后,又踹了一脚他的肩膀,将人踹翻过来。
胖子呼哧呼哧大口喘着粗气,那只泛青的眼睛还睁着,口鼻溢血,动弹不得。他翻着眼白去看阿归,口齿不清地骂骂咧咧,时不时发出几声不怀好意的□□。
阿归像是听不见他的那些古怪声音一般,自顾自捡了那把还没有一只手长的小刀。
“嘿嘿嘿嘿……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你、你是从哪儿来的?”胖子紧紧盯着阿归,见他不理自己,又说:“这个场子还从来没有过你这么好身段的人,可惜,可惜……”
跟在阿归身边的小弟表情变了又变,紧张去瞧阿归的脸色。
阿归仍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沉闷神色,他站在原地,上下打量了一番地上如同一滩烂泥一样的胖子。
在这种地界,没有人会主动去救人,不趁机杀人已经算得上是良善之辈了。如果他背后没有人,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彻底消失在这座城市的角落里。
“你看什么?你看什么!”胖子仍旧在骂骂咧咧,“老子是一时走了眼!再给我玩一把,只要再给我玩一把老子一定能翻盘!你这种小白脸……”
“下次别在吸完之后来赌了。”
咒骂的话语一停,胖子不可置信瞪大眼:“你知道?你们知道?这是你们设的局?他妈的你们设局玩老子!别走,别走——!”
阿归不再看他,转身带着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小弟回了赌场内。
“kui哥,你说他……吸?不会是吸、吸毒吧?”
这年纪不算大的小孩是跟着阿归一起进的赌场,脸白面嫩胆子小,他们这一批还有其他几个人,都好像是误入染缸的兔子,一眼就能瞧个透。
“嗯。”阿归点了根烟,声音温沉,问他:“怎么来的这?”
“偷、偷渡。”小孩磕磕巴巴回答,“村里人说,这边能挣大钱,我考不上大学,就跟着过来了。”
阿归几个月没有修剪过的头发有些长,此刻微微低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挡住眉眼,显得格外安静。
小孩这样想着,又兀自摇摇头,kui哥一直都话很少,默不作声。但他很厉害,老板交代的所有事情都能处理好,再大的麻烦在他面前都不算什么事。
其实不止是小孩自己,他们这一批进来的人或多或少都不自觉围在阿归身边,毕竟是一起进来的,总有一种主心骨的感觉。
小孩看着他发呆。
阿归靠在门上静静抽完了一根烟。他把烟头踩灭,声音很低说道:“有机会回去吧,这里和中国不一样。”
赌场后门有内外两个门,进了内门之后,小孩就学着阿归,将自己装作一副沉闷的样子。
他们径直上了三楼,走进走廊尽头的一个不起眼的房间。
房间里放着一张很大的台球桌,四五个人围在球桌边,用着别扭和不甚正确的姿势嘻嘻哈哈打球玩。角落里还有两台老虎机,倒是没人去光顾。
“呦!”中间长沙发上翘脚坐着的男人朝着阿归抬抬下巴,抬起一条搭在女人身上的手打了个响指,“我们kui哥回来了,阿越,调杯酒给我们kui哥。”
这人是赌场打手们的老大,没有老板正式任职,但确实大家都很听他的话,或者说是有些怕他。不过自从阿归来了之后,这个老大的地位逐渐有了危险。
譬如今天处理人,别看是个很小很不起眼的活,但以往老板都是交代给这位老大,再由老大分派谁去做。而现在,老板会跳过他,直接交给阿归去处理。加上新来的一群人都围在阿归身边,这让老大不爽了很久。
阿归无视掉他话语里的讥讽,将那把小刀扔到桌子上,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了下来。
“kui哥。”名叫阿越的打手仔端给他一杯酒。
阿归微微颔首道了声谢,但却不去碰这杯酒。
老大瞧着他,嗤笑一声:“看来我们kui哥瞧不上这东西。”
阿归还是不理他,他脸上的怪笑就有点挂不住了。
他略带浑浊的眼珠盯在阿归脸上,目光黏腻又恶心,像是爬虫,从阿归的脸上滑过,将他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瞧了一遍。
瞧完之后,他那副恼怒的表情就收了起来,又重新挂上了晦涩莫名的古怪笑容,嘴唇蠕动,含含糊糊的话语被压在嗓子里,手里搓揉女人的力道更大了几分。
一直跟在阿归身边的小孩慌张起来,一手拽着阿归的衣角,一副有话要说却说不出来的样子。
“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是老板身边的人,大家都叫一声卓哥。
卓哥对阿归道:“阿归,老板找。”
老板就在他们这间房间的隔壁,平常一般情况下老板的房门是不关的,为了能随时观察外面。而阿归上来时,老板的房门紧闭,两个贴身的保镖站在外面,一样守着那个房间的还有两个生面孔。
路过两个生面孔时,阿归眼神不经意从他们身上扫过,随即收回目光,跟着卓哥进了房间。
“老板。”
“哦,阿归啊。”老板手里夹着根雪茄,点着阿归跟身侧的人介绍:“刘老板啊,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阿归,身手一流,是我手下得力干将啊。”
阿归和这位刘老板对上眼,微微低头,叫了声:“刘老板。”
刘老板点点头,“年轻人,年轻有为啊。”
“刘老板,你说的生意我是很感兴趣,只是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场子也忙,实在是腾出手啊。这样吧,我先出一部分定金。阿归,你跟着刘老板去取货,等拿到货了,剩下的钱我让阿卓送过去。”
“这不合规矩吧。”
老板作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刘老板,相互理解一下嘛。毕竟这是我们第一次做生意,总要拿出点诚意来啊。”
他话音刚落,卓哥将一个黑皮箱子放在了桌子上。打开箱子,里面整齐码着现钱,全是人民币。
老板笑着探身朝前,在这些钱上拍了拍:“怎么样刘老板,为了你这笔生意,我可是特意找人去换了红毛子,够有诚意吧?”
刘老板不答话,卓哥等了两分钟,从腰后掏出一把黑乎乎的东西,压在了红色现钱上面。
“图拉老板这是什么意思?”
“刘老板别紧张,做生意嘛,守规矩是好的,不过在我的地盘上,那是不是就得守守我的规矩。”
刘老板又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像是妥协了一般,朝这箱子钱伸出手。
阿归的视线就一直盯在他的手上。
蓦地,阿归突然猛的抓住图拉的肩膀,大力向自己身后拖过来,同时一只脚用力一踹,将面前这张又大又沉的红木茶几踹向对面的“刘老板”。
紧接着,房间外面和楼下传来一阵枪声,混杂在人群慌乱的尖叫喊骂中,像是冷水泼进热油中,倏地炸开了锅。
阿归把图拉推向卓哥,自己反身捏住从桌子下挣扎出来的“刘老板”的手腕,利索卸了他的手,夺走他手里的FN 503,手柄朝外,在“刘老板”头上狠劲儿砸了一下。
与此同时,房间门被撞开,阿归抬手便是两枪,将闯进来的“刘老板”的保镖逼退。
“警察!不许动!”
……
卓哥和阿归护着赌场老板也就是图拉躲在调酒柜后面,外边有图拉养的保镖,隔壁房间和楼下还有一群打手,一时半会还打不到这里。
“妈的!该死的条子!”
“是南掸邦军。”阿归警戒着外面,低声答道。
卓哥去看他,说了句:“你对他们挺熟悉的。”
阿归没有多说,只道:“打过交道。老板,二楼还有打k的,我们得撤。”
老板脸色一变,武装冲突和开赌场他都能糊弄过去,毕竟掸邦乱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民间私人持枪多了去了,不会有人死咬着不放。
而“刘老板”和他之间还没来得及出现货,尽管现在知道了“刘老板”是南掸邦军的人,但这仍不足以给图拉定罪。
最坏事的就是二楼那群聚众吸毒的,那里是图拉给散客们特意提供的场所,平时不过老鼠三两只,就今天稍微多了点,没成想这么寸。
南掸邦军刚刚宣布成立掸族联邦政府,此时正是抓民意和国际声誉的时候。这会儿往枪口上撞,少不得被扒一层皮。
图拉这会儿眼见着是真恼了,咬着牙骂了几句,最终指着一个方向,说:“那边我留了个暗门,从那儿走。”
他们趁乱从房间出来,南掸邦军的人被挡在一楼,图拉说的暗门足够隐蔽,就在三楼的消防栓后面。
阿归殿后,临走前朝下面看了一眼,那个偷渡过来的小男孩正抱头蹲着,畏畏缩缩没敢抬头。
毕竟也算是个政府军——阿归心想——应该能被送回国。
“阿归,快走。”
阿归收回视线,弯腰钻进了消防栓后面的暗道。
***
“目标转移中,地点暂未确定。”
“画师是否安全?——探骊。”
“一切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