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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谷。
三百精骑将本不宽阔的峡谷团团围住，正中狭窄的石桥上站着两个人。
这两个人我都不陌生，一个是不知为什么虽然并不是嬴政的亲儿子但是待遇居然还算说得过去的天明崽崽，这崽崽在丽姬的精心呵护下长得倒还算茁壮，只是前两天我疲于在战场奔命，很少再见过他，后来一打听，居然是被人送出宫了。
我寻思嬴政对后宫的管理实在松懈，一个大活人都能被送出去，不是说好皇宫是戒严最严格的地方吗？那群禁军干什么吃的，一个两个都是憨憨。
而另一个人——
这另一个人说起来就让我气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此人我不能说是不陌生，毕竟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年多，又同朝共事了十年。
盖聂，我曾经最喜欢的师哥，也是最信赖的人。
我总以为到秦国遇到了他，就不会再惧怕任何的风雨与困境，毕竟有他在身边，他会替我遮风挡雨。
原来世上很多事都不过是我一厢情愿，我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抵不过他对理想信念的执着。
但我没有想过他走得这么毅然决然。
我又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变故发生，否则他凭什么放着好好的公务员不做，偏偏要带着荆轲的儿子逃往呢？
荆轲？是了，当初在赵国的时候他们两个就似乎很是投缘，虽然荆轲总吐槽盖聂不爱说话，但两人似乎是有那么点惺惺相惜的意思在里面。再后来荆轲来秦国，盖聂还特地去见过他，或许就是在那个时候，两人达成了什么宝贵的共识，才有了现在的事情。
好你个荆轲，死了还不清静，还要带跑我师哥？
我抬了抬手止住士兵们的动作，道：“不要轻举妄动。”
桥上盖聂似乎正在和天明崽崽说话，我盯了他们一会儿，策马上前道：“师哥。”
盖聂向我点了点头：“师妹。”
“你这次真的做好决定了？”
盖聂没有犹豫，就道：“是。”
我又问：“你真的要为了他，放弃从前得到过的一切，走上这条无法回头的路么？”
盖聂还是没有犹豫：“是。”
我再问：“你也要抛下我吗？”
这一次盖聂微微一愣，握着渊虹剑的手似乎是紧了紧，片刻，他道：“对不起。”
声音很轻，几乎就要消散在风里，可我还是听到了。
我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又明知故问道：“对不起什么？”
盖聂默了默，才道：“当年在新郑，我抛下你一个人回了鬼谷，现在我……”
我笑了一声道：“这种事我都快忘了，原来你还记得。”
“飒飒……”
“没关系啊，我想明白了。”我又装得若无其事，“每个人的生命里都有最重要的事去做，你选的不是我，不是大秦，就说明其实我们在你心中没有那样重要。”
盖聂想否认什么：“不是，飒飒，我……”
我打断他：“事情会变成今天的局面，我们谁也想不到，只是从今往后，我们怕是再难如从……大胆！”
一支箭殊不防地直直射向盖聂。
我本是命令这三百人严阵以待不要动手，却不想这士兵因太过紧张手中没轻没重，竟在此时意外射|了箭。
如此一来，一场战斗在所难免。
盖聂是什么水平我再清楚不过，自击败荆轲救嬴政一命之后，盖聂就被封为天下第一剑，并赐予由残红重新打造而成的神兵渊虹，名剑配英雄，我实在想象不出，这一战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
我想过最坏的结果，却没想到这结果比我能想到的还要糟糕。
盖聂这一战毫不留情，直接把我带来的三百士兵统统杀了个干净，可谓是他满血封神一战。
渊虹剑刃从我面前划过之时我抬剑格挡，只听他与我道：“飒飒，再见。”
他说完这话就催动一招纵剑术，剑招瞬间发动，我只挡住其中几剑，剩下的剑势都硬生生承下。
一口血呕出来的时候，盖聂正好带着天明反向而去。
“副将军，我们来迟了。”
我摆了摆手道：“要是你们来早了，也是送死。”
“要追吗？”
我叹了口气，擦去嘴边的血迹道：“不必了，你们追不上他。”
于是就带着他们回去。
我心说盖聂下手也是真的狠，虽然这是为了让我不被嬴政所疑，但也犯不着直接动纵剑术吧，我是沙袋么，合着就是被你打？
回到咸阳的时候已过了黄昏，天边最后一道晚霞也落入了群山后，章台宫大殿前的台阶上站着一个人，细看正是李斯。
如今李斯已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秦相国，言谈举止间也更是风范十足。
我见了他就行礼：“李大人。”
他点了点头：“白副将，战况如何？”
我直视他，如实道：“三百精骑，全军覆没。”
李斯大惊：“什么！”
“李大人，末将有一事相问。”我盯着他，“那个天明，到底有什么重要，盖聂要带他走，陛下还要追杀他？”
只是因为他的身世问题，让嬴政觉得丢脸么？但是知道这孩子身份的人并不多，而且丽姬现在也死了，不用担心有人会把这件事传出去。何况皇家辛密本来在民间也就是当笑话来听的，有什么要紧呢？
所以我觉得这其中，一定还有更不为人知的理由。
李斯沉沉叹了口气，简言道：“此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陛下下了令，我等执行便是。”
我一颔首，同意道：“李大人说得极是。陛下在里面么，我要把此事向陛下禀告。”
李斯点头道：“方才走时陛下仍在批阅奏章。”
“好。”
然我过去经人通禀之后才知，嬴政已经不在章台宫里了。
不在，那会去哪里？
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向那几名宫人道谢之后，我想着要去找一找嬴政。
*****
月出东山。
今夜月色甚好，几经努力，我在后宫一处庭院里找到了嬴政。
“滚。”
我才刚走近，就被一个砸过来的酒杯吓退了两步。顺着那酒杯砸过来的方向瞧去，便见玄色衣衫的君王坐在地上，头顶的冠冕摘去，向来梳得颇有条理的长发也有些散乱。
我俯身捡起那个酒杯走过去，才见嬴政脸上竟有酒气，两颊泛了红，眼神也有些迷蒙。
“陛下？”
嬴政听了人说话，缓缓抬起眼，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方才认出我：“原来是飒飒。”
我站在原地道：“是，陛下，是我。”
他就向我招了招手：“来，过来。”
我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走过去，放下酒杯扶了扶他，道：“陛下，您喝醉了，末将扶您回去吧。”
嬴政挥开我的手：“不必。”
我愣了一愣，又道：“陛下？”
嬴政今夜会喝得这样醉我多半也知道原因，只是从前我总以为嬴政是个心狠的人，却也没想到过他会是如此怀旧细腻的一面。
他和盖聂相识在两人都是轻狂少年的时候，说是君臣，其实更像知己。盖聂陪他走过了最艰难最孤独的岁月，为他挡下了那么多明枪暗箭，连我都以为，盖聂的所向披靡，有一半是为了嬴政。
可他的离开实在太突然了，是我们所有人都没能想到的。
这件事对嬴政的打击，应该比当年昌平君的突然倒戈更让嬴政心寒。
他也不是什么残酷冷血之人，为什么要丢下他呢？
“朕自十三岁登基，一路扫清了多少敌人，杀过多少人朕也数不过来。”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喘了两口气才又道，“有许多人也不是非杀不可，可是朕若不杀他们，他们就要杀朕啊。”
我凝眸看着他。
这些话想来他是憋得久了，坐到他这个位置，约莫所有人都觉得是万众羡艳，权利之巅再无困扰。可其实又有谁知道，万人之上的权利从来都是孤独的，须得忍受过煎熬，抵得住众叛亲离，孤注一掷地往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上走。
孤独是壶滚烫的酒，烧坏了喉咙还说不出口。
可他也曾是一袭白衣纤尘不染的少年，走过那段万众簇拥之路，最后也逃不过孤独长眠。
汹涌而来的悲伤几乎要将我淹没，鲁迅说人的悲欢是不相通的我觉得不对，否则这一刻只是看着他，为什么我就想落泪。
我不晓得该说什么，言语在这一刻便是苍白无力的。
“飒飒。”嬴政突然扶住了我的肩膀，“你会背叛朕吗？”
那双向来深不见底的墨色眸子中此时满是无助与软弱，印象里我从未见过这样的他，一时之间心中一软，道：“不会，陛下，我不会背叛你的。”
可他却像个小孩子一眼，晃了晃我的肩膀道：“你发誓。”
“好。”我举起手，郑重道，“我白飒，这一生，永远不会背叛陛下，若违此誓，天人共弃。”
话刚说完，嬴政就将我狠狠拉进怀里，他抱得很紧，仿佛怕我跑了一般。然我也并未拒绝，反而是抬手拍了拍他的背，安慰小孩儿一样地道：“不必担心，你还有我。”
你来人间一趟，不能总是黑暗，你要看看太阳。
白飒收获喝醉的政鹅一只√
二庄还没出现我真的有罪
所以等会儿晚点还有更新
都进百步飞剑了离庄登场还远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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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百步飞剑（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