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眠治疗师”与科技新贵 第17章 第17章

陆沉舟状态的持续、显著好转，如同一根看不见却越来越紧的绞索，死死勒在顾磊的脖颈上，让他坐卧不安，寝食难眠。

他安插在“启航科技”内部、耗费不少心力埋下的几双“眼睛”，近期不断传来令他愈发焦躁不安的消息：

陆沉舟在几次关乎“灵境”项目走向和公司战略的核心会议上，不仅出席率百分百，而且思路之清晰、反应之迅捷、决策之果决，甚至超过了失眠症爆发前的巅峰状态；

原本因他前段时期状态明显不稳、脾气暴躁而开始摇摆、心生疑虑的几位关键董事会成员，似乎重新被他的表现说服，态度变得坚定，对项目的支持力度有增无减；

更让顾磊心惊的是，那个曾被内部人士透露存在几个棘手技术瓶颈的“灵境”项目，推进速度明显加快，难题正被研发团队逐一攻克，

项目预览会的各项筹备工作也在陆沉舟的亲自督导下，进行得异常顺利、高效，甚至比原定计划表还要超前。

...

这一切，都与他精心策划、日夜期盼看到的局面——陆沉舟因严重失眠导致精神崩溃、判断力下降、“启航科技”内部因此陷入混乱与内耗、项目停滞不前

——完全背道而驰，甚至朝着相反的方向加速狂奔。

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用力挥拳却砸在棉花上的小丑，所有的算计和等待都落了空。

“根源！我他妈问你们查到根源了没有！”

顾磊坐在自己那间宽敞明亮、装修风格与陆沉舟的极简冷硬截然不同、更偏向于意大利奢华艺术感的办公室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带着某种压抑的焦躁敲击着光滑昂贵的红木桌面。

声音不大，但在过分安静的房间里，每一声都像敲在站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出的下属心尖上。

那下属低着头，额角已经沁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在室内柔和的灯光下泛着油光。

“顾总，我们的人二十四小时轮班，一直在跟，不敢有丝毫松懈。”

下属的声音带着谨慎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惶恐，

“陆沉舟的生活轨迹非常固定，甚至可以说是单调。

除了公司、几个无法推脱的必要商业应酬和他那间公寓，几乎没有其他社交活动，也从未见他去过医院或者心理咨询室。

唯一……

唯一算是例外的，就是那个之前汇报过的，每周固定出现两到三次，进入他公寓的女人。”

下属说着，将一叠新的、清晰度更高的偷拍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在顾磊面前宽大的桌面上。

照片依旧是远距离长焦拍摄，但显然换了更好的设备，像素高了不少。

能更清晰地看到照片中的女孩总是穿着素雅、款式简单的衣物，颜色多是米白、浅灰、燕麦色，气质干净得甚至有些脱俗，与她出入的那栋象征财富与地位的顶级公寓楼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总是抱着一个看起来容量不小、显得有些朴素的帆布包。

偶尔有几张抓拍得比较好的，能捕捉到她的侧脸或四分之三侧面，轮廓柔和，皮肤白皙，眼神澄澈，看起来非常年轻，

甚至带着点未经世事打磨的学生气，与顾磊印象中那些围绕着陆沉舟、或是他自己身边的、妆容精致、野心勃勃的女性类型截然不同。

“还是她。”

顾磊用两根手指拈起一张拍得最清晰的侧脸照，仔细端详着，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充满讥诮的弧度，

“金屋藏娇？

呵，陆沉舟什么时候转了性子，换了口味，开始喜欢这种……

清汤寡水、像棵小白菜似的类型了？”

他语气中的轻蔑毫不掩饰。

他放下照片，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刀，直直射向面前的下属，压迫感十足：

“身份呢？背景呢？

查了这么长时间，投入了这么多人力物力，别告诉我到现在还他妈只知道一个不知道真假的代号‘Lin’！

我要的是她的真实信息，社会关系，祖宗十八代！”

下属的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声音也因为紧张而有些发干：

“顾总，我们真的尝试了所有能想到的渠道。

这个‘Lin’的信息保护级别非常高，或者说，对方非常谨慎。

她与陆沉舟联系的预约渠道是经过特殊加密的，无法反向追踪；

联系方式是严格单向的，只有陆沉舟那边的王秘书能联系到她；

就连每次支付的收款账户，也明显经过了好几层复杂的处理和伪装，

根本查不到实际的受益人信息，钱像汇入了一个黑洞。”

他咽了口唾沫，继续汇报，

“我们的人也尝试过多次跟踪她离开公寓后的去向，但这女孩……

她的反侦察意识似乎异乎寻常的强，或者说，

她的行为模式本身就非常……特别，让人难以捉摸。”

“特别？”

顾磊的眉头紧紧皱起，显得有些不耐烦，

“怎么个特别法？别卖关子！”

“她……她完全不像我们通常理解的那种，攀附富豪、谋求资源的女性。”

下属组织着语言，努力让自己的描述更准确，

“她每次去陆沉舟的公寓，时间卡得非常死，几乎是分秒不差，停留时间也固定在两小时左右，然后准时离开，从未有过留宿的记录。

我们的人几次跟踪她离开公寓楼，发现她……

她去的方向完全不是其他高端消费场所或者豪华住宅区，

而是……”

下属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表情，似乎自己也觉得这个发现很荒谬，

“而是往城西那边，一个比较老旧、鱼龙混杂的街区去了，最后……

最后消失在一家……

一家看起来门面很小的宠物殡葬店附近。”

“宠物殡葬店？！”

顾磊脸上那玩味和轻蔑的表情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的错愕和如同发现新大陆般骤然燃起的、熊熊燃烧的好奇心，

“你确定没跟错人！看清楚了吗？”

这个消息太过离奇，以至于他第一反应是怀疑下属的能力。

“千真万确！我们的人轮流确认过好几次。”

下属连忙保证，语气肯定，

“亲眼看到她抱着那个帆布包，非常自然地走进了那家店，而且从她和店里人的互动来看，

似乎对那里非常熟悉，不像是偶尔去的客人。

那家店招牌不大，名字叫‘彩虹桥’。”

“彩虹桥……宠物殡葬……”

顾磊身体微微后仰，靠在柔软的真皮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刮得光滑的下巴，眼中闪烁着如同发现猎物的猎豹般兴奋而危险的光芒，

“一个每周定时定点、神秘出入陆沉舟那间顶级公寓的女人，转头就钻进了一家……

藏在老旧街区里的宠物殡葬店？

哈！这组合可真够……

别致，够诡异的。”

他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

他绝不相信这只是巧合，或者是什么陆沉舟突然心血来潮，对宠物殡葬这个冷门行业产生了什么见鬼的兴趣。

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这个秘密，很可能就是导致陆沉舟状态奇迹般好转的关键！

“查！给我狠狠地查那家店！”

顾磊猛地坐直身体，立刻下达指令，语气中带着一种发现关键线索后的亢奋，

“店主是谁？什么背景？

社会关系？和这个神秘的‘Lin’到底是什么关系？她是那里的员工？

还是店主本人？或者只是熟客？

我要知道一切细节！”

“已经在加紧调查了，顾总。”

下属见顾磊情绪转变，连忙抓住机会汇报进展，

“初步查到，‘彩虹桥’宠物殡葬店的注册店主兼实际经营者，是一个叫林晚晚的女性，二十五岁，本地人，艺术院校美术专业毕业，曾经在一家小型广告公司做过一段时间设计师，后来不知为何辞职，接手并经营了她因病离世的姐姐林晓留下的这家宠物殡葬店。

她的社会关系网看起来比较简单，主要就是一个叫苏小小的闺蜜，是个小有名气的时尚生活类网红博主。”

“林晚晚……”

顾磊拿起桌上那张清晰的侧脸照，对着灯光，再次仔细端详着照片中女孩那干净柔和的眉眼，嘴里反复咀嚼着这个名字，

“年龄吻合，背景……一个学美术的，跑去开宠物殡葬店？

这经历倒是有点意思。

一个宠物殡葬店的小店主，和陆沉舟那种站在科技金字塔顶端的男人，能有什么直接的交集？

这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除非……”

一个起初觉得荒诞不经，但越想越觉得无比合理的猜测，开始在他那颗精于算计、惯于从最阴暗角度思考问题的大脑中，逐渐清晰、成形。

除非，她根本不是什么他最初猜测的、被陆沉舟金屋藏娇的情妇。

除非，她提供给陆沉舟的，根本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陪伴”或□□关系。

除非，陆沉舟精神状态和睡眠质量的惊人好转，其最根本的原因，就落在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不起眼的女孩身上，以及她那……

令人匪夷所思的、与科技毫无关联的职业背景上！

一个宠物殡葬师，一个整天与死亡、悲伤、小动物遗体打交道的人，究竟是如何帮助一个患有严重失眠症、看遍名医、试遍各种先进治疗手段都收效甚微的科技公司CEO，实现如此显著的睡眠改善的？

这听起来简直像最拙劣的科幻小说或者街头骗术！

但顾磊能混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就是从不轻视任何细节和直觉。

他深知，在这个世界上，越是看似荒谬、不合常理的事情背后，往往越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关键秘密和巨大价值。

陆沉舟绝对不是傻子，相反，他比绝大多数人都要精明和谨慎。

他肯花费不菲的代价（顾磊确信那报酬绝不会低），并且长期、稳定地维持着与这个女孩的联系，背后必然有着无法替代、且对他至关重要的巨大收益。

这个收益，现在看来，就是稳定、高质量的睡眠，以及随之而来的、清醒敏锐的头脑和强大的决策能力。

这是陆沉舟维持其商业帝国和个人影响力的基石！

而如果这个至关重要的基石，竟然是建立在一个“宠物殡葬师”提供的某种特殊、不为人知的“服务”之上……顾磊的脸上，无法抑制地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残忍、愉悦和胜券在握的狰狞笑容。

这简直就像是命运专门为他量身定做、送到他手中的、最完美也最致命的攻击武器！

他几乎已经能生动地想象出那个画面：

在“灵境”项目万众瞩目、即将决定“启航科技”未来命运的关键时刻，比如在盛大的产品预览会或者新闻发布会上，他将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如同投掷炸弹般抛出去

——“启航科技”那位被无数人奉为神明、代表着科技与未来的CEO陆沉舟，其赖以维持精神状态、做出重大决策的依靠，竟然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宠物殡葬师！这不仅仅是针对陆沉舟个人形象、品味的毁灭性打击，更是对整个“启航科技”公司专业性、可靠性、乃至其核心产品“灵境”项目可信度的巨大质疑和嘲讽！

到时候，那些挑剔的投资人会怎么想？

资本市场会做出何等激烈的反应？

合作伙伴的信心会不会瞬间崩塌？

到了那个时候，陆沉舟就算有通天的本事，在三头六臂，也难挽狂澜，注定要身败名裂！

而他顾磊，将不费吹灰之力地收割胜利的果实，将“启航科技”和他的老对手，一起踩在脚下！

“重点！给我集中所有力量，重点查这个林晚晚！”

顾磊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兴奋和期待而微微拔高，显得有些尖锐，

“我要知道她所有的底细！她的家庭背景，教育经历，她那个死掉的姐姐是怎么回事，她是怎么和陆沉舟搭上线的？

最关键的是，她到底对陆沉舟做了什么？

用了什么方法？还有，”

他眼中闪过一道寒光，

“尽可能多地收集她和陆沉舟在一起的照片，角度要找好，要显得‘亲密’，引人遐想！

我要让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他们心目中那位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陆总，私下里依赖的、离不开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顾总！我们立刻去办！”

下属感受到顾磊语气中的决绝和势在必得，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领命，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办公室。

顾磊独自留在空旷而奢华的办公室里，心情前所未有地大好，多日来的阴郁和焦躁一扫而空。

他悠闲地踱步到墙角的恒温恒湿酒柜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年份久远、价值不菲的勃艮第红酒，优雅地轻轻摇晃着水晶杯，看着殷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漂亮的弧度。

“陆沉舟啊陆沉舟，”

他对着空气中那个假想的、即将被他击垮的对手举杯，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胜券在握的冰冷笑容，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

“看来，我真该好好‘谢谢’你，千挑万选，找到了这么一位……独一无二的‘贵人’。

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利用’她，在最关键的时刻，送你一份足以让你……

身败名裂、永世难忘的‘大礼’。”

他仿佛已经清晰地看到，在不久将来那个万众瞩目、灯光璀璨的发布会上，陆沉舟志得意满、准备接受鲜花与掌声时，被他抛出的这颗精心准备的重磅炸弹，

炸得脸色惨白、措手不及，个人声誉和公司股价如同雪崩般一落千丈的凄惨景象。

那画面，光是想想，就让他感到无比的畅快和满足。

而此刻，

刚刚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正在“彩虹桥”那间充满温馨与淡淡消毒水气味的小小操作间里，低着头，无比专注和轻柔地擦拭着那些用于宠物遗体清理和告别仪式的专用工具的店主林晚晚，

对那张由贪婪和恶意编织而成、正悄然向她笼罩而来的巨大猎网，还浑然不觉，一无所知。

她只是偶尔会在疲惫的间隙，不自觉地想起那杯冒着热气的温牛奶，以及陆沉舟接过牛奶时，

那双深邃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难辨、却让她心头莫名悸动的细微情绪。

在这座城市的夜色缝隙里，某些温暖的情愫正在无人窥见的角落悄然滋生、蔓延；

而与此同时，冰冷刺骨的阴影与恶意，也已悄然张开了它无形的、致命的狩猎之网，

耐心地等待着给予猎物致命一击的最佳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