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邪/禅雪】千手不能防 第5章 第五章

在与剑雪无名有了肌肤之亲后，一剑封禅才发觉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莲香，看他长身玉立风中，不蔓不枝，竟生出些不敢亵渎的念头，然而偶尔还是止不住那点绮思，拖着人去那些旁人难至的隐秘之处。

两人一直在这儿待到梅花落尽，收拾着又踏上江湖路。

一剑封禅从小镇买回一袋素包子，丢给在梅林中等他的剑雪无名。

“多谢。”

“吃完好上路。”

剑雪无名拿出一个包子放在嘴边小口吃，一剑封禅在旁边看他吃得简直像只兔子，忍不住凑上去轻啄了一下他的脸颊。

剑雪无名不理他，继续啃包子，包子皮掩住了在唇角边漾开的笑意。

仲春时节草长莺飞，出来行走江湖活动筋骨的人像柳枝抽新芽一样越来越多。两人信步官道上，与来来往往的行人错身而过，其中总有三五个不像江湖中人结伴往同一个方向去，口中还互相念道：“鸿莲寺一年一度的法事当然要去，求个平安镇镇家宅，听说很灵的。”

“那是，当初创建鸿莲寺的一莲托生大师那可是得道高僧……”

剑雪无名忽然停下脚步，若有所思，一剑封禅见状疑惑：“剑雪？”

“……但是有一天啊一莲托生突然失了踪迹，此后就再也没在江湖上出现过。”

“诶别说了快走快走！去晚了就吃不到僧人在圆教村布施的斋饭了。”

一剑封禅也在听剑雪无名在听的什么：“剑雪？”

“一剑封禅。”剑雪无名看他，“去鸿莲寺，好吗？”

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一剑封禅点头：“你知道路？”

剑雪无名遥指走远的一群人：“跟上便知。”

吃素，不喝酒，不爱杀生，鸿莲寺，莲香……一剑封禅偷偷打量身边人，剑雪无名以前不会真是个和尚吧？犯了杀戒洗掉记忆然后被逐出师门？不对吧……一剑封禅甩了甩头，欲丢掉这些无厘头的想法，动脑的事实在不适合他这种出力的人，总之，总之剑雪无名犯了淫戒，佛门是断断不会再要他的。

圆教村……冗杂的念头一多一浮起来，那恼人的记忆也跟着蹦出来——破庙断垣，尸横满地，黄色经幡破碎，烈焰怒火横扫焚烧他的脑海。

“呃。”一剑封禅按着头很难受的样子。

剑雪无名慌忙去扶他：“又出现了？”

“我……吞佛童子……”

剑雪无名皱眉，想到方才那些人的对话：“前方村子，去歇一歇。”

扶着一剑封禅走到圆教村村口的一个小茶摊前坐下，剑雪无名终于见他脸色好了一些。一剑封禅凝视剑雪无名紧紧覆在他手背上的柔软，感受对方掌心传来的温度，心中渐渐攒动起恨意的火苗，吞佛童子，他究竟是什么人？究竟有什么目的？又凭什么要来侵占他的记忆，夺走他的自我？！他眸光一寒，下定决心，天涯海角，誓杀吞佛！为了他的未来，为了，他和剑雪无名的未来。

两个人一直坐着，静静看来来往往的人。

谈笑声中一阵窃笑特别刺耳：“听说阴川蝴蝶君让炼邪师给他打制刀鞘，结果却让炼邪师把他的刀给锁了。”

“有这回事？这炼邪师还想不想活了？”

“管他呢，蝴蝶君被锁了刀，咱哥俩不正好可以接几单杀人生意吗？”

“兄弟……蝴蝶君能杀的人还用你去杀？蝴蝶君杀不了的人会找你去杀？再说，你忘记他还有夺命红蝶了吗？”

“你！有你这样泼人冷水的吗……”

两个人渐行渐远，一剑封禅早已缓了过来，抬眼不经意间瞥见剑雪无名背上的朱厌，忽然动念：“剑雪，给我看一眼你的剑好吗？这样，杀诫给你看，你不吃亏啦。”

剑雪无名斟酌片刻，还是答应他，解下朱厌。

在一剑封禅接过朱厌的一刹那，一道带有火焰的猛烈剑气喷射而出，剑雪无名闪躲不及，脸被划伤渗出浅浅血丝，他惊讶之间见一剑封禅竟变了番模样，白衣红发，邪气逼人。

“一剑封禅”轻抚朱厌，随即扫了一眼四周，眼神里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慢，最后目光锁定在村口那块界碑，缓缓开口：“圆教村？哼，吾时间不多了。”

言罢一跃而起挥舞朱厌，剑身瞬间发出迫人赤焰，圆教村顿时陷入一片火海，惨叫连连。

“一剑封禅！”剑雪无名不及反应，不经意间瞥见一剑封禅曾跟他说过的火焰印记，顿时心中咯噔一下，“是你？！”

却见那人依旧操动杀戮之兵，惨呼声充斥在耳，剑雪无名咬牙提起杀诫冲了上去，横剑挡住挥向众人的朱厌。

“一剑封禅……”剑雪无名难以置信，“吞佛童子……”

吞佛童子向剑雪无名投来目光，隔了千山万水不带一丝感情，一样的面容，刺得他生疼。

“汝是？”吞佛童子冷笑，“算了。”

说罢用朱厌格开杀诫，随即挽剑刺向剑雪无名，剑雪无名倍感无奈，与他缠斗起来。

两人出剑攻守之间战况一时陷入胶着，一者恼，一者乱。战斗中，突然不知从何处飞来一记掌气，正中吞佛童子拿剑的右臂，吞佛童子朱厌脱手，剑雪无名及时收招，恍然见杀诫所指的人竟成了一剑封禅，向地上倒去。

剑雪无名冲上去揽住他，摸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头绪纷乱百思不解。

火光，血海，破屋，残骸，剑雪无名长叹，抱着怀中人匆匆离开。

江湖上又多了一件骇人听闻的惨案，案发地点圆教村，本是鸿莲寺脚下一个崇佛礼佛的小村子，几个月前的一天莫名被一场凶火屠戮，无人幸免，而犯案者逃之夭夭，至今不知是何人所为。

剑雪无名安顿好昏迷的一剑封禅后，不辞而别，独自远走江湖。

偶然回到两个人一起走过的荒废古寺、竹林茶棚，想起当初同一剑封禅结伴江湖的目的，是为了寻找失落的过去，填补过去的空白。若说对一个人具有意义的经历构成了保存在脑海中的记忆，那么记忆就是一个人对自我的认知和定位，一个人选择记住什么那他就选择了是什么人，而失了记忆就等同于失了自我。

游历江湖这段时间，有多久没想起追寻过去这个目的了？剑雪无名叹息，对过去的执念，早在不知不觉间被与一剑封禅相伴度日的时光冲刷殆尽，那些结伴同行的日子，早已成为他刻骨铭心的记忆，成为他的脉搏呼吸以及生命，更成为他，成为一剑封禅的剑雪无名。

多方探听辗转各处，他终于在遥远极北之地的古云坑炼邪窟找到传说中的名铸鞘师。

剑雪无名手持朱厌，对炼邪师说：“锁住阴川蝴蝶君之刀，是你所为？”

炼邪师心惊却一脸无惧：“是我又如何？”

剑雪无名双手捧上朱厌：“请先生，为吾铸鞘，封锁朱厌。”

“朱厌……”炼邪师大悟，“你，你是剑邪？！”

剑雪无名颔首。

炼邪师诧异，上下打量这人，面容温和，周身毫无杀气，与传说相去甚远：“北域传说中杀人如麻的剑邪？”

剑雪无名还是那句话：“请先生，为吾铸鞘，封锁朱厌。”

“你……”炼邪师动容，“剑乃剑客之生命，锁剑，你知道对你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剑邪。”

“后果已明，”剑雪无名上前一步毫不迟疑，“请先生铸鞘。”

“哎。”炼邪师接过朱厌，剑上传来一阵反抗力量。

“嗯？”剑雪无名轻斥，“朱厌！”

忽然，炼邪师感到手中的剑安静下来，剑雪无名跟他再嘱托几句后便转身离开了。

炼邪师看着远去的背影，不由感叹：“回头也好。”

斗转星移流光飞逝，七月初七，冰风岭上，青面剑客独自横笛。一首《鹊桥仙》，乐曲声中先是不甘、怨愤，到最后只剩下伤怀失落寂寞如雪。

抬眼远望星河霄汉，牛郎织女星遥相呼应，一剑封禅心生感慨，共了一片繁星淡月却各自天涯不能相见，隔了一道银河的，岂不正是他和剑雪无名。

一剑封禅轻叹：“这么亮的星，剑雪，你看见了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