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邪/禅雪】千手不能防 第2章 第二章

一剑封禅跟了上去，隔了几重人海也能捉见那颗出挑的海藻头，想把人弄丢都难，更何况他的同伴还不挪步了，逗留在一个花枝招展的小摊前。

“……茶，到现在还保留着桂花盛放的香味，您闻闻看，芬芳扑鼻，甜蜜软糯。”

一剑封禅站在剑雪无名身后，看他抓一小把茶叶来嗅。

剑雪无名摆了摆头：“甜得发腻。”

“您不喜欢浓香的？那再瞧瞧这个……”一剑封禅闻声去看摊主姑娘，倒是长得眉清目秀，眉间还生了一颗小痣，红得像新点的朱砂。

她取了一只小漆盒，打开给剑雪无名看。

“最近小店新出的梅花茶，都是用早晨采下的新鲜梅花制成，气味淡雅但回味无穷，您看看。”

剑雪无名凑过去闻，而后却问的是“镇外附近，可有梅花？”

一剑封禅在旁边听他们说话听得手痒脚也痒，不知会一声就自个儿逃去找别的去处。

与剑雪无名接触多了之后，才发觉传说是有多么不靠谱，一剑封禅如是想，这人从何而来，究竟有怎样的过去，连他都好奇了，既然爱茶不爱剑，吃素不杀生，又何故习一身绝妙剑艺，来蹚江湖这摊浑水，人不扰江湖，江湖自扰人吗？

一剑封禅生出点可惜的心情，又恍然觉得无稽，自己何时这样多感慨，还替别人操起心来……

漫无目的还是溜达到了镇口，许是出自厌恶人群熙熙攘攘的个性，不过一剑封禅还是未想要走远。等了一会儿市集的人都散去不少，他双手抱胸靠在门柱上，渐渐有些烦躁，还有一丝不明所以的不安。这种感觉很难言，他未尝体会过这种滋味，忍不住细细品。

日头西斜，剑雪无名寻来镇口，入眼所见漫天红霞，还有暮云枯木下的一剑封禅。

“让你久等，抱歉。”

“道歉不如早来。”一剑封禅站直身，“走吧。”

剑雪无名拦住他：“往何处去？”

一剑封禅神情张扬：“天涯任我行！”

“哦？”剑雪无名说，“附近梅林，去不去得？”

一剑封禅无奈：“直说你想去，不就得了。”

剑雪无名含笑不语。

“你带路，走吧。”

一剑封禅最擅长的事，除了使剑、杀人，就是用柴生火了。他往火堆底下扔了两个红薯，虽然他更想做的事是架起烤架杀只鸡。

他不由偷觑坐在身旁的人，却见剑雪无名从怀里摸出一件物事递给他。

“笛穗，送你。”

内心顷刻翻起暗潮，一剑封禅一时竟不敢伸手去接：“干嘛送我这？”

“你的笛子，和它相称。”

一剑封禅瞧对方一脸真诚，没藏着点别的意思，便摊开手心接了过来，绿黄相间的穗子系着一块青玉，上面刻了莲花纹，触手冰凉，片刻后又感到温润，就像剑雪无名这个人……思绪莫名至此，一剑封禅不禁笑笑。

两人和衣而眠，夜间一剑封禅倒睡得安稳，只是在尚未破晓时出于警守杀人人杀之信条而不敢放松的敏锐，他觉察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尽管轻得就像鸿毛落在雪地上。他睁开眼，不见篝火对面的同伴。

太阳将出未出，梅林间夜露深重，习武之人能运功御寒倒也不觉有什么。一剑封禅走了十几步远，便在开得极盛的那几丛梅树之中寻到剑雪无名。花至怒放便免不了落英缤纷，一剑封禅踩过去毫不怜惜。

剑雪无名在煮水，壶里已冒出白烟，旁边地上铺了一方白巾，盛着还带有露水的梅花。

“睡得好吗？”

本来脱口就想抱怨的一剑封禅不知为何到了却只剩一声应答：“嗯。”

“坐下喝茶？”

“吾不爱喝茶。”

……

一剑封禅盘腿而坐，手持茶杯，一饮而尽。茶没有酒的烈和**，尤其是这用刚摘下的夜梅煮的茶，除了一点淡淡梅香外，喝起来跟白水别无二致，跟他的口舌实在不搭，也不知剑雪无名怎么喝得惯。

剑雪无名又往他的杯中注了水，不过这次还放进几朵风干过后的梅花茶叶。

“勿着急喝。”

剑雪无名教他端着茶杯，眼盯杯中。慢慢地，干瘪的梅花吸水过后一点点舒展开紧缩的身体，直至每一瓣都饱涨，晶莹剔透，花叶的脉络若隐若现，梅花在水上轻轻打着旋儿，最后飘飘摇摇沉入杯底。不觉东方既白。

剑雪无名一直握着一剑封禅捧茶的手，同他看杯中梅花，像是怕他耐不住性子连茶带杯一口都给吞了。

“慢慢喝吧。”剑雪无名松开手。

一剑封禅难得心平气和，难得很是顺从，小口啜着茶水，细细体会个中滋味。

剑雪无名给自己也倒了一杯：“心静了吗？”

“我心不静吗？”

剑雪无名不语，很明显的意思。

一剑封禅有些抓狂，什么时候竟反过来轮到这个小朋友来教他事情？！转眼一看手中的那杯茶，又的确平静下来，也许他还真是需要感受心静的力量。

夜里有时，关于吞佛童子的记忆，那些让一剑封禅恨之入骨的记忆，会趁虚向睡梦中的他入侵，结果总是脑海里被搅起血雨腥风后，心烦意乱地醒来。

篝火将熄未熄，撑着微弱的光，余烬里还闪着点点红黄火星，就像还残存的杀意，让他久久不得安宁。

一剑封禅瞟见对面的剑雪无名，睡容安稳不带一丝杀气，根本不像行走江湖的人，未曾仔细看过他的眉眼而今忍不住端详，只觉所见是以往不曾见过的美好。

听着对方浅浅的呼吸声，一剑封禅不知不觉便从梦醒之后的烦闷中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