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晚上十点多,姚夜星指着远处那两束刺破黑暗的吉普车大灯,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看见…车灯了…袁朗…就在那儿…还有…一公里…”
一公里!希望的光几乎触手可及。凌木、姚夜星和陈默互相搀扶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前挪动,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饥饿和脱水抽干了他们所有的能量,视野都开始模糊发黑。
就在距离吉普车灯光大约只剩五六百米,已经能隐约看到车旁站着的两个身影(袁朗和齐桓)时,姚夜星突然停了下来。她深深地、极其缓慢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以一种在极度疲惫下近乎诡异的优雅姿态,轻轻地、但异常坚决地,放开了搀扶着凌玉和陈默的手。
在两人错愕的目光中,姚夜星甚至整理了一下自己破烂不堪、沾满泥污的作训服领口(尽管毫无意义),然后缓缓地、直接坐倒在冰冷的地面上,背靠着一块石头。她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仪式感的平静。
“我……就送到这儿了。”她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却异常清晰,“接下来的路你们自己走完就得了。” 她闭上了眼睛,胸膛剧烈起伏,仿佛连多说一个字的力气都没有了。
“夜星?!”陈默惊愕地看着她。
凌木更是瞬间瞪大了眼睛,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冲上了头顶!三天两夜的折磨,牺牲的队友,千辛万苦爬到这里,最后几百米,她居然要放弃?!
“姚夜星!你他娘的……!”凌木气得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胸口剧烈起伏,本就虚弱的状态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怒火更显摇摇欲坠。她甚至没力气弯腰去拽姚夜星,只能猛地一扯旁边同样懵了的陈默,“走!我们走!别管她!”
她几乎是拖着陈默,用尽残存的力气,跌跌撞撞地朝着那近在咫尺的吉普车灯光和袁朗的身影冲去!每一步都带着被巨大的愤怒和不甘。
袁朗抱着胳膊,站在吉普车旁,嘴角依旧挂着那抹标志性的、玩味的笑意。他看着那两个互相拉扯着、踉跄冲来的身影,尤其是那个顶着参差狗啃短发、一脸怒气的女学员。当看到只有两人冲来,而姚夜星远远坐在地上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赞同。
就在凌木和陈默几乎要扑过终点线的瞬间,袁朗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语气带着他惯有的调侃:“恭喜啊,两位‘胜利者’……”
“闭嘴!!!” 袁朗的话音未落,两声嘶哑、愤怒到极点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同时响起!凌玉和陈默猛地停下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袁朗,那眼神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凌木更是因为这一吼,眼前发黑,差点栽倒,被陈默死死扶住。
“你他妈……没资格……说话!”凌木喘着粗气,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语调拐了一百八十个弯。
“滚……滚开!”陈默嘶吼着,声音嘶哑愤怒。
吼完袁朗,两人看都没再看那近在咫尺的终点线一眼,更没理会袁朗瞬间僵在脸上的笑容。他们互相搀扶着,带着一股决绝到几乎可笑的蛮劲,转身就朝着坐在地上的姚夜星冲了回去!
“姚夜星!你给老子起来!”凌木冲到姚夜星面前,声音因为脱力和愤怒而颤抖,她伸手就去拽姚夜星的胳膊,动作粗暴,“我告诉你你给我送佛送到西!”
“起来!走!”陈默也抓住姚夜星另一条胳膊,用力往上拉。
姚夜星被拽得生疼,被迫睁开眼,看到两张愤怒到扭曲的脸,气若游丝地骂:“有病啊你们……放手让我歇会儿”
“歇你妹!”凌木怒气冲天地大吼,眼睛通红,“现在!立刻!跟老子走!我告诉你激将法没用!不然我们俩现在就他妈弃权!陪着你一起躺这儿!” 凌木咬牙切齿像一只发狂的豹子。
陈默放开姚夜星坐到她旁边,眼神同样决绝:“对!弃权!一起躺!”
姚夜星看着眼前这两个疯子,又气又无奈,最终化作一声虚弱的咒骂:“操……你们俩神经病……” 但在那粗鲁的咒骂声中,一丝微弱的光亮在她疲惫至极的眼底闪过。
她不再挣扎,借着两人生拉硬拽的力道,咬着牙,极其艰难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袁朗站在终点线旁,脸上的玩味笑容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静静地看着远处那三个在黑暗中拉扯、咒骂、却又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重新捆绑在一起的身影。
看着姚夜星被强行拽起,看着凌木和陈默那不顾一切的疯狂。一丝真正深沉而纯粹的欣赏与钦佩,取代了之前所有的戏谑和算计,浮现在他深邃的眼眸中。
“啧……”旁边的齐桓站得像一根柱子,但看着袁朗那难得一见的专注神情,以及他刚刚被两个学生兵吼得噎住的模样,露出戏谑的表情,毫不留情地吐出一句评价:“被吼哑巴了?活该。”
袁朗瞟了齐桓一眼,他的目光重新追随着那三个重新汇合、互相支撑着,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无比坚定地,再次朝着终点线挪动过来的身影。
一步,两步…
凌木在左,陈默在右,姚夜星被夹在中间,几乎是半拖半架。
他们的脚步虚浮,身体摇摇欲坠,嘴唇干裂,眼神涣散却燃烧着最后的不屈。
凌木头顶那参差的短发在车灯下无比刺眼。
终于,在袁朗和齐桓的注视下,在基地探照灯冰冷的光线下,三个身影如同被海浪推上岸的残骸,几乎是不分先后地、重重地扑过了那条象征终结与开始的白色终点线。
然后,彻底瘫倒在地上,只剩下胸膛如同破败风箱般剧烈起伏的声音,响彻在勐卡基地寂静的夜空里。
没有欢呼,没有庆祝,只有劫后余生、精疲力竭的喘息。凌木的手,依旧死死攥着怀里那份早已不成样子的“敌情态势图”。姚夜星闭着眼,嘴角却似乎勾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弧度。陈默则直接昏睡了过去。
袁朗缓缓吐出一口烟,看着地上那三滩“烂泥”,尤其是那个短发刺目的身影,低声自语,只有旁边的齐桓能隐约听见:“有点意思……这些学生兵……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