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魔戒
先受精的后出生,加隆一直认为他才是双胞胎中年长的那一个,比撒加成熟,比撒加稳重,富有责任心,遇事沉着冷静,专收烂摊子。
这样一个弟弟,为家人操碎了心,却被孪生兄长丢进监狱,加隆心中无 限委屈。穆和神斗士在外面聒噪,讨价还价,他一句也听不进去,只想睡觉。
阴险,虚伪,狡诈,哼,骗得了别人骗不过我,眼下的一切都是小教皇造成的!加隆暗中为神斗士打气,巴不得他们把穆痛打一顿抓回仙宫,让撒加少一个负累。这事的起因,还得从两天前说起。
“加隆,帮帮我……”
东望镇旅店里,撒加约见弟弟,请他扮演自己,暂时负责布鲁格勒城防——做哥哥的清楚,加隆有这种能力。
加隆爽快答应。他是潇洒惯了的人,不想被权力束缚,但偶尔过过辅座花天酒地的生活也无伤大雅。
所以刚到布鲁格勒,他就把哥哥的衣橱翻遍,挑了看上去最贵的一件穿上,然后把什么珍珠、钻石、猫眼、玛瑙……但凡值钱的饰物,一股脑儿取出来往身上挂,心中想着“早该如此”。
布鲁格勒是军事要塞,远没有加隆想的富裕。他白天逛街,夜里无事,便把老彼得一家从行宫里拖出来,硬是开了一场舞会。圣斗士和冰战士都受到邀请,唱歌跳舞,烤鱼烤羊,一群汉子嘻嘻哈哈,喝掉了领主珍藏半生的佳酿。老头子畏他是撒加,心痛之余不敢吭声,小心服侍,唯恐不够周到。
待撒加抱着小教皇回归,加隆脚底抹油,刚下城墙还没上街道,就被修罗抓了个正着。
修罗高声喊道:“这人假扮军团长,是仙宫派来的奸细!”
加隆大声叫屈:“好好说话,别动手呀,超贵的衣服被你抓坏了!”
他也是倒霉,撒加的一众亲信,个个识得加隆,唯独修罗和他不熟。修罗此人,做事一板一眼。其实他平时没那么死板,但是卡妙叛变给了他很大刺激,自惭为私情所惑,疏于防范,影响了远征大局,辅座不拿他问罪,他感恩戴德,打起一百分精神守城,发誓将一切隐患消弭于未然。
加隆口水说干,取出黑手党徽记自证身份,修罗统统不理。
“你自称辅座大人的弟弟,就随我去面见他吧,届时真假自辨。”“叫辅座大人惩罚自己的亲弟弟,你这是想为难死他呀!”
“你小子一脸奸猾,别以为化妆成一模一样,就能冒充撒加的兄弟,他能有这样的弟弟?”
加隆无可奈何,被这个实心眼子押送到撒加面前。此时撒加正在开会,见了哥哥,加隆叫苦不迭,修罗板着脸,无动于衷。
撒加托腮拧眉,神情肃然。
“他是我弟弟。怎么了,他又惹了什么祸事,在城塞里胡闹了?”
“他冒充辅座大人,欺压我们,作威作福!”彼得领主认出加隆,胡子都气弯了,推开围观的众人,挤到前面,指着加隆义愤填膺。
“你看清楚了……是他?”撒加疑惑的表情,将那个“他”字读得很重,希望彼得听懂这其中的暗示,别不识趣地逼问太紧。
彼得似乎没有听懂他的弦外之音,又或许太愤怒了,控制不住情绪。总之,他全然不顾台上撒加的脸色如暴雨倾盆,喋喋不休地历数起加隆“执政”的种种罪状,包括但不限于逼迫他跳舞、陪酒赔笑,叫他夫人女儿亲手烹制小点心,全家合唱《国际歌》,云云。“我以为他是辅座,不敢不从,这把老骨头快被拆散了,没想到是个冒牌货!”
撒加听得头痛,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偏偏涉及亲兄弟,不好轻易决断,怕落下个徇私枉法的恶名,又不能当真惩罚加隆,毕竟他是替自己办事。他烦恼地揉搓着下巴:“加隆,他说的是真的吧,那些事,是你自作主张以我的名义干的?” 加隆一脸愤怒,瞪着他哥。
撒加视若不见,慢条斯理地问道:“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加隆咬牙切齿地回答:“老子无聊,想喝老头子藏的酒,不可以吗?”
修罗此时已有些后悔,不该把事情闹大,私下了结不好吗?这么一来,如加隆所言,真的置撒加于两难之境,他怎么处理都不对了。
修罗惭愧地说:“这事怪我,我最近受过伤,精神紧张,草木皆兵。是我不对,既然已经说清楚了,我看就算了吧?”
“怎么能算了!”彼得气得不轻,叫道,“谁来赔偿我的损失?”
“跳个舞唱个歌不算大事吧?”艾欧里亚打圆场道,“我这一路走来,听闻北境人能歌善舞,哪怕没人带头,你们自己也唱,也跳,也喝酒。”
“自己唱跳和被人逼迫唱跳能一样吗?我唱歌,我跳舞,那是因为我高兴,可是这小子……”老彼得指向加隆的手抖个不停,“他伪装成辅座大人戏弄于我,我绝不容忍!”或许是怕加隆的罪孽太轻,宛如儿戏得不到应有的严惩,彼得绞尽脑汁地思考,然后补充道,“他刚才还装作辅座大人的样子指挥守城,这不是胡来吗?我的城墙破了那么大个窟窿,全家人差点儿被敌军生擒,都是他的过错!”
撒加闻言,冷峻的目光投到彼得身上,鲜有地露出了杀气。彼得纵然不服,也不敢与这凌厉的目光对视,只得低头,胡子下的嘴巴仍顽强地嘟囔着,脚下已退后两步,不敢再言加隆之过。
撒加解释:“守城之事虽然不合规矩,但我当时不在布鲁格勒。加隆守城是形势所迫,他做了该做的事,有功无过,谁有意见可以找我。”
彼得确实有意见,但是没有对峙撒加的勇气,借他个胆子都不敢。阿鲁迪巴也想帮忙缓和一下气氛,于是说:“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现在是战争时期……我也犯了类似的错误,在沙加那里看到了教皇的信,担心前线战事吃紧,于是自作主张前来帮忙,请辅座大人责罚我吧。”
撒加挥挥手:“非常时期,不谈这些。布鲁格勒缺人是事实,我本就打算招些帮手,遇上事情耽搁了。要不是你和加隆,还有修罗这些圣斗士以及冰战士们拼力守护,城塞早就沦陷了,我若不加变通惩罚你们,那才令满城将士寒心。” “辅座说得对。”“是这个道理。”人们纷纷附和。
加隆是撒加的兄弟,帮助哥哥守城,虽不合规矩但是功大于过,如此这般当众问罪,大可不必。何况他折腾的是彼得领主,掏老头子的钱喝老头子的酒,其他人受邀参加宴席,又是狂欢又是狂饮,比过感恩节还开心,完全无法与苦主共情。
撒加显然也瞧出了这点,紧绷的神经缓和了一些:“彼得你说,他用了多少钱财和物资,去我那里取来补上。”
彼得虽在气头上,倒不糊涂,听撒加这么说,连忙摆手,嘴巴叽里咕噜不知说的哪国俚语。撒加的财物他断不敢接受,索性装傻,反正以他的年龄就算老年痴呆亦不足为奇。
就在大家即将达成共识,要放了加隆的时候,一名贵族少女提着裙摆朝撒加奔来。修罗以为是刺客,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你是谁?想干吗?没看到辅座大人在议事吗?!”
“大人!”少女头上盘着辫子,厚绒摆裙,白裘披肩,一袭宫廷装扮,见了撒加,抽出丝帕,擦拭泪眼,“我是您挚爱的叶卡捷莉娜??玛尔柯娃。您夸我穿白色好看,像鸽子一样活泼,您难道忘了吗?”
撒加回头瞪了加隆一眼,加隆连忙望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只听那女子继续哭诉:“您的气度无与伦比,谈吐令我着迷,昨晚的求婚太感人了,我想了一整夜,已经考虑清楚,去希腊圣域定居也没问题。是的,我愿意嫁给您!”
穆坐在撒加旁边小憩,听到这话,差点儿被口水呛死。撒加痛苦地捂住眼,修罗在胸口画十字架,其他人张大了嘴巴合不上,而加隆只想逃跑。
“这是哪家姑娘?”撒加强忍怒气,向领主彼得询问,老头子立即恢复了清晰的思维,“回辅座,这是我表兄的女儿,小女娜塔莎的玩伴,今年刚满十八岁,没有订婚。她父亲的领地在布鲁格勒东边,临海,有港口还有舰队,这条件配您是差了一些,可以先去圣域做个侍女,学学规矩。”
“嫁我就算了吧,我公务都忙不过来,暂不考虑个人问题。”撒加盯着加隆,冷冷地道,“谁求的婚,谁娶!”
“我就那么一说而已,开个玩笑。谁喝酒不开玩笑啊,你们说是吗?”加隆询问在场的众人,可惜无人应答。
老彼得怒不可遏,指着加隆的鼻子:“我家族的女子品貌皆优,身世高贵,才不嫁与你为妻!”
“臭老头子,有种你别拿这事威胁我哥啊,你冲我来。”加隆反唇相讥。
大厅之中,教皇面前,六旬老翁和大龄青年大吵出口,无知少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撒加听得耳鸣,穆接近昏迷状态。
“行了行了,”辅座大人忍无可忍,“说过的话要负责!加隆,你当真向这女子求过婚就娶了她吧,否则我只能按圣域的规矩惩罚你。”
“求婚?我他妈的还不是为了你?”加隆跳着脚,冲他哥吼叫,“你是格拉狄奥斯家族的长男,老大不小了还一个人,过得随心所欲,你有为家族考虑吗?”
“我辅佐教皇,要为整个圣域考虑,不能事事只顾自己。”撒加淡淡地说。 “辅佐教皇?”加隆故意把声音拉得很长,面露不屑的表情,“得了吧,你离开家,宣称要成就一番事业,结果事事却都要我罩着,我替你收拾了 多少烂摊子,你不会忘得一干二净了吧?老爸当时怎么说来着?就你离开
庄园那晚,你是怎么回答他,怎么做出承诺的,敢把原话复述一遍吗?”提及往事,撒加耐心耗尽,摆了摆手,卫兵进来直接把加隆往外拖。
加隆被拖出去很远,还听到他的叫骂声远远传来。这未必是撒加想要的结果,可是许多双眼睛盯着,他不能当场释放弟弟。布鲁格勒是圣域的附属,亦是一片自由国土,之前处死阿提拉实属无奈之举,虽然掌控了这座城塞,却也严重伤害了当地人的感情,撒加实在不想再发生类似事件。
加隆下了大牢,领主一家无话可说,撒加放话出去:什么时候他向彼得赔礼道歉,并且兑现承诺娶那姑娘,什么时候放他自由。可他别扭的弟 弟宁愿把牢底坐穿也不接受这桩婚姻,更不承认自己错了,令人啼笑皆非。
撒加舍不得处置加隆,又不好立刻放他出去,就这么拖着,关着,不问不提。
穆心里明白,撒加嘴上不说,其实快要烦恼死了。那毕竟是他的手足,兄弟感情又好,加隆不自在,他也不痛快。
穆决心替他摆平,并且事先没有征求撒加的意见——如果问了,他肯定要摆出大家长的架子讲大道理。不如挑个无人的时机,独自探访地牢,找个借口把人放了,届时就算彼得领主知道了,也不好就这么点儿小事再掀波澜。
“呵欠——”地牢里的男人猜出了穆的心思,但并不打算领情,牢门 开了也不出来,躺在床上伸懒腰,一副要把牢底坐穿的架势,过了好一会 儿,才不耐烦地嚷嚷:“又见面了啊,教皇大人,这次是来杀我灭口的吗?”
“你得知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我必须杀了你才能安心?”穆奇怪地问道,“我如果想杀你,在罗马尼亚的时候,冥斗士袭击你,我只当看不见就行了,根本不须亲自动手呀。”
“嗯哼——”加隆故意哼唧,显示对位高权重者的不屑,“你那点小心 思,不是拉拢我就是讨好我哥。我可不像那群北方大老粗,容易上当,得 一点儿好处就忘了自己的姓氏。你想骑在撒加头上,狐假虎威,那你最好把 我杀了,因为迟早有一天,我会揪住你的小辫子把你从我哥身上拉下来!”
小辫子?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辫子是阿布罗狄梳的,不过加隆说的应该不是字面意思。
“我才不用拉拢你呢。”穆没好气,“只不过提醒你一句,要出来便出来。神斗士越狱,你跟着他们跑了,跟我没有关系,撒加更是毫不知情。你想清楚呀,机不可失,错过就没有了。”
撒加囚禁加隆,选的是最好的囚室,还吩咐狱卒善待这名犯人。牢房干干净净,床特别大,铺了上好的鸭绒被,还备了书籍和棋牌给他解闷儿,吃喝不愁。
加隆特别想说句硬气话,比如“我在这里舒服得很”“生根了”之类,但事实却并非如此。对自由的向往鞭笞着加隆,使他把目光聚焦到打开的牢门上,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
最终,他还是收拾细软离开了囚室,走的时候嘟囔道:“我哥亏大了,为你冲锋陷阵,不惜把所有人得罪。你呢,躲在后面使坏。他费劲抓来的人,你说放就放,赚尽了人望。他迟早会被你一口一口啃掉。”穆恍然大悟:“莫非这就是你替他求娶彼得侄女的原因?”
“那女人没什么不好,单纯,老实,不像你,只会给他带去无穷无尽的烦恼。”加隆咧嘴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不等穆反驳,就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黑暗中。有了前面的教训,这一次他绝不会再给人捉到。
“慢走,不谢……”穆挥手同空气道别,在空荡荡的地牢里感叹,“你哥哥才不会被我骗呢,他瞒我的事多不胜数,还把我的礼物转手送人,算得很精。”
穆对教父的感激之情从雪地重逢开始,在看到莉菲雅手上的尼伯龙根之后转化为熊熊燃烧的怒火。他是人,会拈酸生气,患得患失,只是不曾在人前表露出来。
却说撒加安置了穆之后,带上几名随从,以修缮之名,到城墙下方挖掘穆提到的异样的植物根茎。黑手党人挽起袖子,掘地三尺,果然在倒塌又勉强垒起来的城墙下挖到了粗得不可思议的树根。
“这东西……是树根?”黑手党人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看着这不知是植物还是动物的物体,握紧铲子,做出自卫的姿势。只见那不同寻常的黝黑树根牢牢抓住城墙,往返蠕动,似乎随时会将石块碾成粉末,像电影里的坦泰巨蟒正在绞杀猎物。
撒加看出众人的恐惧,可他并不在乎,只是轻描淡写地说:“怕什么,有我呢,继续往下挖,我倒要看看这老树根到底钻得多深,有没有前苏联的科拉钻井深。”
手下们虽然惧怕树根,但他们更怕撒加,一个个嘴上应着,说些“植物和动物三十五亿年前是一家,会动一点也不奇怪”“说不定斩获诺贝尔生物学奖”之类自欺欺人的鬼话。
随着挖掘工作的深入,暴露在外的植物根茎越来越多,盘根错节。“天哪,这玩意儿爬得好快!”
手持铁锹的黑手党人吓得退到墙角缩成一团。碗口粗的根不仅会动,还在不断生长,接触到空气之后短短十分钟内粗了一圈都不止。粗根上探出无数须根,散布成网状,在碰到一个黑手党的手后被对方乱跳着挥舞铁锹切成数段。
“我的上帝!”
切断根须的黑手党人被断根喷了一脸血,苦痛地眯起眼睛——原来这玩意儿还会流血……
撒加蹲下身子,俯视挖掘坑里的怪物,终于相信了穆的担忧。
就目前的情况判断,这怪异的树根恐怕已把城墙下方掏空,照这生长速度,要不了几天,整座布鲁格勒城塞的地基全部会被渗透,届时城塞将不攻自破。
看来安德烈亚斯之前的进攻是虚招,为了让圣斗士麻痹大意,掩饰他真正的计谋。
“阁下,接下来怎么办呢?”黑手党小头目用手帕擦去脸上汗与血水混合的液体,眼望撒加,虔诚而可怜。
另一名年纪较长的黑手党人说:“我去过南美,去过非洲,去过苏门答腊,从没见过植物会动,难道是黑魔法?”
“黑魔法?”小头目疑惑地瞧着他,“果真如此,还得请迪斯大哥出手,他精通此道,一定有应对之策。”
“那可不一定,”撒加泼冷水说,“迪斯所学是流传于地中海的亡灵法 术,与北欧的黑魔法不同。黑魔法的本质是操纵自然之力。说起自然力 量,那是阿布罗狄的强项,包括处理植物根茎之类,可惜他不在这儿。”撒加想了一下,“布鲁格勒倒是有个现成的人选,不一定派得上用场,但请 来问问总比束手无策强。”
黑手党守着挖掘现场不让闲杂人等靠近,不一会儿,撒加带来了一位黑袍妇人,她步履轻盈,姿态雍容。女子揭开斗篷,雪肤花颜,光彩照人,与她的年龄极不相符。黑手党有人认得,她是领主彼得的夫人——“黑天鹅”奥杰莉亚。
“噢,瞧瞧,战争贩子也有遇到难题的时候。”夫人围着挖掘现场转了一圈,言语之间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我以为你们无所不能呢。”
黑手党人面面相觑,不敢还嘴。众所周知,夫人生的是辅座大人的气,气他当着众人的面拒绝联姻,不留情面。
“黑天鹅”是这位贵妇的外号,因她高贵美艳,人如其名。领主彼得一向浑浑噩噩,不通政务,弟弟阿提拉死后,他不得不对这位美貌的妻子言听计从,许多话从彼得口中说出来,其实是他妻子的意思。
撒加很早就差人打听过这妇人的底细,一些消息称:黑发黑眸的奥杰莉亚不是人类,是森林中精通巫术的魔女。以她的品貌,会嫁给年龄、才学极不相称的彼得,无非为了名利。所以撒加也很直接,开门见山:“夫人,你能消灭这些巨大的根茎吗?城中我找不出第二个懂魔法的人了。”
“您当然找不到,他们都惧着您呢。每一次您造访这座城塞,带来的不是战争就是杀戮,布鲁格勒人都担心沾上辅座大人,引火烧身。”
撒加笑了一下说:“夫人可满意我这把火替你烧死了挡路的阿提拉?”“黑天鹅”双目含愠:“抱歉,我听不懂辅座大人的意思。”
“我来帮你回忆一下。”撒加说,“数年前,阿提拉还在世的时候,城塞大小政务哪轮得到夫人过问?彼得与他弟弟兄弟情深,几乎想废除儿子的继承权转交到弟弟手里,布鲁格勒的人民也是这般心思——战功赫赫的能臣远胜稚子。你若不介意,便不会诱导他攻打多路巴,以至丢了性命。你很在意这座城的统治权啊。”
“我在意有什么用?”奥杰莉亚哼笑,“阿提拉是辅座大人杀的,他死后这座城牢牢掌控在您手上,您才是始作俑者与最后的受益者。”
“我嘛,迟早会走,布鲁格勒对我而言只是驿站,不是终点。”撒加拍了拍城墙,意味深长地说,“放任这些根继续生长,会将你心爱的城塞夷为废墟。我没关系,我早已恶名在外,没了布鲁格勒,我就把仙宫也夷为平地,北境没了这两座城,一样能达成战略平衡。”
“黑天鹅”闻言,故作矜持,闭口不谈敏感的政治话题,但态度较之前软了一大截。
“辅座大人,您可真会使唤人呀,有其弟必有其兄,我算是见识了。”她叹气,“不过您很走运,别说布鲁格勒,整个北境都只有我一个是真正的 魔法师。我若不行,这世上没有第二个人能解除布鲁格勒的危机。”
奥杰莉亚会回应撒加的求援,离开舒适的真理花园来到城墙下,实属无奈之举。她是加隆事件的受害者,有一些不悦,有一些不满,还有一些不甘,但她没有办法,儿子阿列克谢是未来的领主,布鲁格勒一旦沦陷,亡国之君还有什么东西可继承?布鲁格勒完蛋,她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我还有一个难题要向夫人请教。”“辅座的问题我不一定答得上来。”
“先听一听再决定吧。我有两名手下出使仙宫,至今未归。他俩办事 稳妥,按理说不该走失,我怀疑与这些树根有关,你能为我找到他们吗?”
“寻人术,我略懂一点儿,结果不好说,您手中有与他们相关联的东西吗?”
撒加稍作思索,给了奥杰莉亚一朵凋谢的玫瑰花。
“这朵花的主人曾在仙宫陪伴教皇,教皇回来了他还没有消息,请帮我找找。”
“黑天鹅”伸出修长的手,接过枯黄的花朵,嗅了嗅。“一朵枯花保存那么好,看来对辅座大人相当重要。”“说正事。”撒加正色道。
“寻人法术需要一些时间。如辅座大人所知,世间一切寻人或寻物的法术都受到时间,天气,距离等因素的影响,是否能找到很大程度依赖于那人所处的环境,待我回去准备,至于这些根,倒是可以现场解决。”
奥杰莉亚使了个眼色,撒加立即将手下全部遣散。那些人如蒙大赦,提 着各种挖掘工具,以最快的速度逃离,差点没绊倒在树根上,摔个脸着地。
人散了,奥杰莉亚下到挖掘坑中,抚摸世界树暴露在泥土之外的根,闭上眼,用心沟通。
“嗯,一颗古老的种子,”她喃喃自语,“吸收能量,生长,藤蔓连接着无数为它供能的生命体,老人,小孩,战士,还有圣斗士的小宇宙残余……”
“他们死了吗?”撒加问。
“不太清楚。可以肯定的是,人类的生命力被吸收,成为这棵树的养分,待生命力耗尽,自然就死了。”
“这玩意儿可有弱点,能消灭吗?” “辅座大人少安毋躁,让我再瞧瞧。”
“黑天鹅”顺着根茎继续探索,施展魔法,念念有词。
她说:“这株植物非常古老,它诞生于人类文明尚未形成的蛮荒时代,枝干连通三界,根系伸入冥界,吸取所经之处一切生命体的能量,滋养花蕾……花蕾……”
“噢,不!”奥杰莉亚大叫一声,捧着头,做出痛苦的姿态,“它的根,它的根不在这里,它真正的根源在一个男人的眼球里面,那人看到我,攻击了我……”
撒加感觉像看了一场矫揉造作的商业表演,演绎痕迹过于明显,但他还是配合地问道:“你看到他了吗?那个男人是谁?”
“不知道,我在北境从未见过那样不幸、受诅咒的面庞。可以肯定的是,他通过这株植物积攒生物能,已经变得十分强大,整个北极圈,没人是他的对手。”
撒加提示:“你不须与那个男人正面交锋,只要把树根从布鲁格勒的土壤下消灭掉就行了。”
“抱歉,辅座大人,以我的法术办不到,这棵树在它主人的严密保护之下,只有杀掉养树人,树才会彻底死亡。”
撒加重申:“夫人只需暂时遏制住它的生长,不使布鲁格勒因城墙垮塌而沦陷,为我争取时间,剩下的我自会想办法解决。”
“这也为难呀……”
奥杰莉亚忽然想到什么:“听说辅座大人最近获得了一件宝物——尼伯龙根指环。”
撒加听到这话,反倒松了口气,不就是讨要东西嘛。“这事城里早就传遍了,”他说,“夫人不必挖空心思探我的口风,只要你办成我嘱托的两件事,戒指就是你的。”
“噢,不,不……我不是贪图这枚指环,尼伯龙根的价值不仅仅是传奇故事,它里面还蕴藏着强大的能量,能帮助我们克敌制胜。”
撒加不想兜圈子,为了表示诚意,他直接拔下尼伯龙根投入奥杰莉亚掌中。“黑天鹅”惊呆了,反复打量指环,爱不释手,漂亮的脸蛋上露出欣喜的笑容,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物。
“这就是尼伯龙根,诸神赐福的指环……”
奥杰莉亚迫不及待地戴上指环,这一戴不得了,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霎时间乌云骤集,天雷滚滚。一道闪电落下,将奥杰莉亚面前的土炸开,掀了她一脸泥,吓得她花容失色,匍匐在地。
撒加脸色铁青,注视着乌云的动向,问奥杰莉亚:“你干了什么,不要再演戏了,马上给我停止,这城墙已经非常脆弱,会被雷电劈垮的!”
奥杰莉亚似乎没有听到撒加的警告。“奥丁,是奥丁,他怎么会来这里?他认出我了!”她口不择言,吓得直往城墙下躲避。
天空中响起轰隆隆满怀愤怒的嗡鸣,多股雷电同时落下,城墙动摇,巡逻的士兵吓得原地呆立,一动也不敢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撒加愤怒地指责奥杰莉亚,“你若操纵不了,就把戒指还给我,听到没有,我叫你把戒指褪下!”
奥杰莉亚缩在墙角,拼命拽住戒指想要拔下,那戒指却像生根了似的,无论她如何使劲,如何挣扎,都紧紧贴在皮肉上,纹丝不动。奇异的天象还在继续,频频向奥杰莉亚的藏身处投下怒雷,显然是冲着她去的。
撒加见状,杀念已起——这妇人既贪心又无能,交代她的事多半也办不了,与其让她继续发疯摧毁城墙,不如……
又是一阵奔雷来袭,奥杰莉亚吓得双手乱舞,高声求饶,撒加拳头攥紧,燃起小宇宙。
“不要动,你们别动,请住手!”一名少女高喊着,从墙角踉跄跑出。她动作迅速,一把抓住惊魂未定的奥杰莉亚戴戒指的那只手,高高举起。
雷云盘旋着,电荷在云端游走,一轮又一轮,闪烁不定,低沉的雷声仿佛天神的谴责。
撒加暂时打消了杀人的念头,静观事态变化。狂风将少女的束发头巾吹到半空中,少女直面天空,毫无惧色。
“伟大的神王奥丁,请平息您的愤怒吧,我愿承担所有的罪过!”
少女一连说了好几遍,虔诚的祷告渐渐起了作用,尼伯龙根绽放光芒,从奥杰莉亚的手指上脱落,落到莉菲雅手中。圣洁的光芒驱散雷云,阳光重新普照大地,城塞无损,奥杰莉亚则幸运地捡回一条命。
她惊魂甫定,就迎来了少女的道歉:“抱歉,夫人,我不是故意夺走您的戒指。”少女向奥杰莉亚躬身,并把尼伯龙根送还到奥杰莉亚面前。
奥杰莉亚犹豫了,她可不想再引一次天雷,可是叫她就此放弃尼伯龙根又是万难甘心的,于是软软地摊着一双手,接不是,不接也不是。
“不用害怕,”少女柔声安慰道,“尼伯龙根是神王奥丁的信物,您刚才召唤了奥丁。奥丁是北境的守护神,绝不会伤害自己的子民。”
“刚才那是奥丁?”撒加疑惑。
“是的,那是奥丁。”奥杰莉亚喃喃地说,“我永远不会忘记他那恐怖的声音……”
“这位夫人可能不了解尼伯龙根的使用方法,我也是看希露达女王使用略知一二。这枚戒指看着不大,却是圣物,要小心谨慎对待啊。”少女说着,取出手绢擦拭戒面,关切之情表露无遗。
“你懂得尼伯龙根的使用方法?”撒加问。
少女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又茫然摇头,说:“这枚戒指是希露达女王 赠予教皇大人的,我服侍女王多年,自然见过。从前女王一直稳定地使用 着这股力量造福仙宫,她祈求神灵并不避讳我们,时间长了,我耳濡目 染,知晓一些基础的祷词,这还是我第一次尝试使用,没想到居然有效。”
驱散雷云的少女正是希露达的侍女莉菲雅。奥杰莉亚缓缓起身,僵直的腿支撑着身体,显得十分勉强。
撒加可不关心她的情绪,或者说完全忽略了她,直接向莉菲雅询问消灭树根的方法。
“辅座大人,我只是一介卑微的侍女,操纵不了神的信物。”莉菲雅歉然说道。
撒加不信:“刚才奥丁回应了你的呼唤,我看他对你颇为属意。他的雷击效果不错,烧焦了树根暴露在外的部分,如果能稳定地使用这股力量,定能将所有根茎全部消灭。”
莉菲雅还未答话,身旁突兀地响起一个声音,是奥杰莉亚:“原谅我的失态,我刚才实在是……吓坏了。我没想到会招来奥丁,噢,其实我应该想到,他行事一贯隐秘,难以捉摸。”她一连叹了好几口气,终于找回了散失的心神,得以发表自己的见解。
“夫人很了解奥丁?”莉菲雅问。
“不,我只是……曾经见过这枚尼伯龙根戴在我姐妹的手指上。那时的她多么明媚,耀眼,驰骋疆场,所向披靡,像那永不熄灭的北极星,我就那么远远地望着她。”
“您……也是在仙宫修道院长大的?”莉菲雅不大敢相信。眼前这妇人至少三十岁,而希露达获得尼伯龙根也不过是最近几年的事情,她怎么可能参与?
“那真是非常非常古老的回忆了。”奥杰莉亚笑道,“糟心的往事不提也罢。总之我现在算是明白了,奥丁以尼伯龙为媒介与凡人交流,我不得他欢心,倒是姑娘你,颇受神王的青睐。”
“不,我不可能配得上这份殊荣,我怎能与女王陛下相提并论……”
莉菲雅万不敢接受奥杰莉亚的赞誉,然而在撒加这里又是另一番说辞。“没人生来就该高贵,或者必须承受卑贱,”他说,“人的一生都是自己挣出来的。希露达祖上不过是群海盗,多路巴曾经躲在列宁格勒郊外要饭,差点被抓去‘吊路灯’。姑娘如果能使用戒指的力量化解北境的危机,届时什么样的尊荣不能想一想?”
撒加眼神凌厉,奥杰莉亚打了个冷战,心知这是对她的警告。在撒加这里,解决了问题才有功劳,否则就是痴心妄想。
奥杰莉亚咬咬牙,满脸堆笑。她想要尼伯龙根想了许多年,想得发疯,但她不是傻子,她懂得审时度势,于是说道:“我在北境生活的时间长,听过一些传说,神王奥丁命精灵工匠打造尼伯龙根,授予他最倚重的女武神。布伦希尔德能征善战,是戒指的第一任主人,可是她在人间执行任务期间爱上了人类,并与之成婚。奥丁认定她被欲念污染,愤怒地贬斥了她,连同她的一众姐妹都遭到牵连,统统被流放到地狱。那以后,奥丁仍然会挑选纯洁的少女,成为女武神为他效劳……”
“照您这么说,希露达女王是奥丁的女武神?”莉菲雅感到不可思议。 “我从前也这么认为。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使我逐渐怀疑希露达并没有为奥丁所重用,至少现在没有。”奥杰莉亚问莉菲雅,“你服侍女王,见过她使用尼伯龙根,那么她是如何受困于仙宫,又是如何输掉了战争?你 作为旁观者,看得比我清楚。恕我直言,如果希露达得到奥丁的倾力协助, 断不会被圣斗士和冰战士轻易击败,更不需要侍女传递书信,卑微求和。”
撒加哼了一声,不以为然。
“我……我不知道……”莉菲雅犹豫道,“这枚尼伯龙根并非由仙宫世代流传下来。三年前,多路巴大人去了基辅,任命希露达为女王。当时阿提拉正在攻打仙宫,大家都很惶恐,不知如何是好。女王运气极佳,从一名商人手中购得了这枚戒指,我亲眼看见女王使用尼伯龙根打开了神殿宝库,获得奥丁蓝宝石,组建神斗士军队。可是宣战不久,她就后悔了,那时神斗士被围困在前线,她只有派芙蕾雅去圣域求和。再后来,她被安德烈亚斯下毒谋害,身畔无人,又只得遣我来布鲁格勒请求援助。”
撒加冷冷地说:“女王这位商人朋友有些意思。当时通往仙宫的道路全被封锁了,他竟能突破重围为她献上武装,供她挥霍。”
“辅座大人,我没有撒谎。”
“是的,我知道你没有撒谎,但你所了解的也只是真相的一部分,你的女王陛下用心良苦,送了教皇一件不得了的礼物。”
“陛下绝无伤害教皇之意。”
“她是想害我,我明白。”
“辅座大人不要生气,”奥杰莉亚劝说,“神王奥丁只会招揽小姑娘,尼伯龙根在普通人手里仅仅是一件价值不菲的装饰品,最多不过能与奥丁神通话,听老头子的唠叨。”
撒加微微一笑,不予评价。
“我相信你所说的。”奥杰莉亚转向莉菲雅,“希露达曾经能使用尼伯龙根的力量,现在甚至无法自救,看来是没有通过考验,被奥丁所抛弃,所以神王要选择新的代言人。我不了解这其中的缘由,我只知道你或许可以尝试挑起这份重担。”
莉菲雅想要推辞,奥杰莉亚抢先一步握住她的手,将尼伯龙根包在她掌中:“这戒指转了一圈来到你手里是神的旨意,我会帮助你使用这份力量,请你保住我的城市。”
莉菲雅一时难以接受,不住地摇头,她来到布鲁格勒是为了拯救希露达,而不是取而代之。
奥杰莉亚步步紧逼:“你为什么来到布鲁格勒,为什么和我站在一起,难道不是为了仙宫,为了你的同胞吗?你不想拯救他们吗?”
莉菲雅被这番话问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摊开手掌,审视尼伯龙根。这是一枚衔尾蛇造型的戒指,象征着贪欲与吞噬,以及世界的终结,它可不是什么吉祥之物,莉菲雅比谁都深知这一点。所幸她不是优柔寡断之人,此生的理想与追求,她一直都很清楚,也愿意为之付出代价。
“从我小的时候,北境就一直在战火中煎熬,死亡,征伐,饥荒,我受够了,北境的人民也受够了。”说完这些,她心如磐石,向奥杰莉亚询问,“夫人,我该如何做才能清除这些树根?”
奥杰莉亚表示:“那就要问神王奥丁了,而你首先要做的是成为他的忠仆。”
莉菲雅面对尼伯龙根起誓:“我愿意服侍奥丁,直到生命的终结。”
“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莉菲雅小姐,”奥杰莉亚提醒,“听说你在仙宫订过婚,这对奥丁而言是大忌。和别的神不一样,他是个老古板,十分在意女武神的清白。”
“我不会嫁给弗洛迪,我和他之间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那么艾欧里亚呢?”撒加问,“你下定决心不再纠缠我的圣斗士了?”撒加眼力独到,早就看出莉菲雅对艾欧里亚的感情非同一般——脚崴
了,一瘸一拐还约艾欧里亚去屋顶聊天,吹着凛冽的寒风,不怕感冒。“我和艾欧里亚只是朋友关系。”莉菲雅斩钉截铁地回答。
“也好,”撒加点头道,“反正他也不适合你,给自己一个理由,死了这条心。”
奥杰莉亚见时机成熟,纵使舍不得,还是教了莉菲雅几句咒语。莉菲雅依样念了,便有一团白光从戒指的蛇口吐出。莉菲雅转动手指,控制那道光的方向,使之照过城墙,墙下巨蟒般的树根立即停止了蠕动,一部分须根缩回到土壤深处。
莉菲雅铆足力气,反复尝试,主树根虽然有所后退,但是仍牢牢抓握,盘踞在城墙下,无法被驱逐。
撒加终于相信尼伯龙根的传说确有其事,黑天鹅没有信口开河。
“就这样吧,姑娘,”奥杰莉亚拍了拍莉菲雅的肩膀,安慰紧张的她,“土地之下不属于神王的领域,你做到这样已经不错了。”
“可是布鲁格勒的城墙……”
“城墙会没事的,”奥杰莉亚柔声说,“被奥丁神力触及的植物会停止生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足够我们解决问题了。感谢你为布鲁格勒所做的一切,接下来是你自己的战斗,千万小心。”
“回头遇到什么问题,随时过来这边,我们帮你。”撒加补充。“感谢辅座大人,感谢领主夫人!”
仪式完成,莉菲雅惦记着别的要事,先行离开了,奥杰莉亚瞧着她的背影,不安地道:“这小姑娘还无法灵活运用戒指的力量,回去对上希露达,她要吃大亏。”
“我可不打算指望她,你也一样。”撒加一语揭穿奥杰莉亚,“即使没有尼 伯龙根,你也能解决树根的问题,对吧?你原本就没想过使用戒指的力量。”
奥杰莉亚闻言,尴尬一笑。
“你打的什么算盘,自己心里清楚。”撒加缓缓说道,“我不在乎你索求尼伯龙根的意图,也不在乎你的私心图谋,我只知世事多变,即使号称永生的神也会在漫长的时光中衰弱直至陨落。你是聪明人,今时今日,该信什么,该做什么,你要有数。好不容易爬回地面,爬到如今的地位,你不会想再回到幽暗地狱的深处,那个奥丁曾经流放你的地方。”
“我也给您一个忠告,辅座大人,”奥杰莉亚恨恨地说,“不要过于自负,以为自己比神还厉害,犯了天地间的忌讳,须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瞧着陷入“冬眠”的树根,撒加心满意足,他的目的已经达到,还有了意外的收获。至于别人怎么想,怎么说,他毫不在乎。
布鲁格勒的午后,监狱守卫在休息室喝酒,神斗士溜出地牢,托着莉菲雅跃下城墙。不久之后,加隆穿着商人的衣服,推着小车,哼着小曲儿,大摇大摆地走出城门。不知哪个倒霉蛋着了他的道,双手双脚被捆绑,还被丢在马厩里挣扎求救。
撒加在黑手党人的护卫下踏着台阶走上城墙。修罗巡视遇上撒加被拦住,询问布鲁格勒城内还有多少可动用的生力军。
白日转瞬即逝,夜幕无边无际,寒风骤起,城塞灯火通明,撒加就着灯光部署战事,一切有条不紊地进行。
圣域方面没有闲着,安德烈亚斯当然也不会。
一小队神斗士秘密地行进,沿着世界树根茎钻出的空洞,进入布鲁格勒城外废弃的水道,来到城市地底。
这队人手持火把,由苏鲁特带领,卡妙亦随行。走出狭窄地带,水道的交汇处豁然开阔,他们上方就是教皇暂居的宫殿。
布鲁格勒的心脏地带,防卫却最为空虚,除了几队守卫,就是小教皇本人。圣斗士和冰战士大多分布在城墙上,谁也不会想到,仙宫有一个最熟悉布鲁格勒地形的人,从一条极其隐秘的通道,把敌人带入城内。
“好家伙……”
借着火炬之光,苏鲁特仰望四周石质结构的古代水道,年深日久,水道居然没有一丝损坏,坚固程度可见一斑。
“若不是世界树的根钻通了水道,又有你这个知情人士带路,我们恐怕永远攻不进来。彼得那老东西昏聩无能,守城倒是一把好手!”
苏鲁特带着部下打算击穿下水道的顶部,从此处挖洞攻入城堡。刚要行动,卡妙挡在最后一段通道前面,没有让开的意思。
“朋友,到了这里,我欠你的都还清了。就此罢休吧,再往前一步,我就要以圣斗士的身份守卫城塞,与你决战。”
“你说什么?”苏鲁特眼睛瞪得像铜铃,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是吧!我们走了这么远的路,冒着坍塌的危险,闻着**的臭水到了这里,你临时改变立场?”
“我是圣斗士,立场从来没有变过。”卡妙脸上冷冰冰的,语气也像冰尖一样戳人,“北方人有恩必报,有仇也必报。我欠你一份很重的人情,所以协助你走到这里,这份情还清了,该算算我们之间的账了。”
有时候,苏鲁特感觉自己吃定了卡妙,有时候又像完全不认识他。气急之下,苏鲁特说话结结巴巴的:“你……你……怎可如此?!圣域早就知道你背叛了,你以为还能回去?”
“我不指望他们原谅,也不盼你理解,只是以朋友的身份给你最后通牒,走,或是战!”
卡妙的心不似他的外表冷漠,但特别难捉摸。苏鲁特深知,他决定的事情也许很难理解,但是绝对会兑现,于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好言相劝。
“最后一次好吗?卡妙,我说过,这是你最后一次帮我。从今往后,咱们谁也不欠谁,不,我欠你行了吧。”他伸出双手,试图稳住对方的情绪,并威胁,“到了这一步,你知道我不可能停下,安德烈亚斯不允许失败。我已经犯过一次错误,再失败我就死定了。”
“你撒谎!”卡妙淡淡地道,“这条水道若是走不通,安德烈亚斯必败无疑,那么从今往后,天宽地广,你走到哪里都没有人来追,来问罪。你可以选择从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或者远走高飞,如果需要,我可以陪伴你一段时间……”
“你以为,我从前无忧无虑?你以为,我还有未来?”苏鲁特咬牙切齿。“啪啪啪啪——”
水道深处响起单调的掌声,老鼠般尖锐的语音亦随之响起:“说得好,苏鲁特,你是一名忠于职守的神斗士。不要被圣斗士好看的脸孔迷惑进而轻信他们,你要看穿冰面下隐藏的危机,认清现实。安德烈亚斯大人此战必胜,你,我,都是功臣。”
“法夫纳?”说话那人的身影渐渐走近,苏鲁特见了大惊失色,“你不是在安德烈亚斯大人身边服侍吗,怎么到了这里?”
“我怎么不能在这里?”法夫纳桀桀怪笑,“我若不在这里,你心疼挚 友,一时糊涂,贻误战机,坏了安德烈亚斯大人的大事,怎么担当得起?”
苏鲁特反唇相讥:“我办事可不像你,见色忘义!”
“原来你们早就串通好了,一直瞒着我,利用我!”卡妙怒不可遏。
“我不知道法夫纳也来了,”苏鲁特无奈解释,“安德烈亚斯大人明明只派了我……”
说话间,人影攒动,与法夫纳一道跟随苏鲁特和卡妙进水道的还有一众小兵,都是身披战甲,全副武装。
法夫纳率领部众从苏鲁特身后通过,卡妙使用冻气拦截,被苏鲁特释放的火焰灼烧,化作一道道蒸汽。
“你不能违抗安德烈亚斯大人的意志,谁都不行!”苏鲁特叫嚣。
“法夫纳是个泯灭人性的畜生,你在安德烈亚斯身边那么久,还没看够吗!”卡妙气恼地冲苏鲁特叫道,“我们刻苦训练,成为战士,绞尽脑汁筹谋,不是为了让北境的人民惨遭屠戮,加重这片土地的伤痕!”
“苏鲁特,你的挚友好可怕,你快安抚他。”法夫纳的揶揄带着三分威胁。苏鲁特惧怕安德烈亚斯,不敢公然与之翻脸,只得与卡妙对战。
“我不允许那个恶魔踏足布鲁格勒!”
“小宝贝,别生气,”法夫纳油腔滑调地回应卡妙,“长痛不如短痛,配合安德烈亚斯大人的攻势,这次我要让布鲁格勒这座讨厌的城塞从地图上彻底消失。那些平民,你放心,不会白死,他们的生命将化为滋养世界树的养分,嘿嘿嘿嘿——”
“浑蛋!”
卡妙恨苏鲁特出卖了他,下手绝不容情,冰晶卷起的劲风逼得苏鲁特连连后退。苏鲁特亦使出火焰之拳对抗。寒冰与烈焰舞出红白两道好看的光,交织往返,将水道耀得明亮,法夫纳乘机观察四周。
“滴答——滴答——”
“没错,就是这里了,这里有水,从城堡渗下来的水!”
法夫纳自信找到了水道的薄弱点,挥鞭击碎头顶的石块,上面果然有空洞。
“让开!”卡妙冲苏鲁特叫道,得到的是对方无情的回应:“休想!”
冰与火的两个小宇宙在地底激烈冲撞,加上法夫纳破墙,布鲁格勒的城堡发生了轻微的震动。数小时之前,撒加和奥杰莉亚正在城墙下,现在,穆将要离开地牢,又转身退回去,并唤来监狱守卫,“布鲁格勒时常发生地震吗?”他问。
“不是的,”守卫回答,“我们这里很少发生地震,有也是邻近仙宫的地震波传过来……”
听到“仙宫”两个字,穆忽然意识到什么。地又轻微地摇了一下,“咔嚓”一声,水管破裂,守卫连忙护住教皇,被冷水喷了一身。另一名守卫前去查看,抚摸水管的裂痕,骂道:“丧心病狂的囚犯,竟把水管都快挖穿了,教皇大人,这上面有勺子和叉子的凿痕!”
“还不赖,挺能干!”穆挖空心思也找不出别的词语来夸赞撒加的弟弟。
水管伸入地下,是为最豪华的囚室提供自来水,不用想,正是加隆住过的那间。穆环视地牢,心想就算自己不出手,他也即将实施越狱计划了,不愧是他。
此刻加隆已走远,连同整个地牢里的神斗士都已不在囚室,四周空空,穆敏锐地注意到从水管喷出来的水都汇聚到地面低洼处,然后直接渗了下去,没有形成水洼,再然后,他仔细倾听,听到了非常轻微的“滴答”声,隔着地板,坠往地底更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