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庞然大物落地时带起一阵腥风,枯叶打着旋儿在院中翻飞。黛玉定睛看去,只见妖怪生着猪头人身,九齿钉耙斜挎腰间,蒲扇大耳耷拉在两侧,青黑鳞甲上还沾着污泥,背后三对骨翼如破风箱般扇动,腐臭气息混着酒糟味儿扑面而来。妖怪猩红竖瞳扫过众人,突然定在孙悟空身上,嘶吼道:“弼马温!你倒躲这儿逍遥!”
孙悟空金箍棒“嗡” 地闪现而出,金芒映得满地枯叶似火,他以棒为手指着那猪妖,“原来是你这夯货!三打白骨精时撺掇师父念紧箍咒,这会儿倒找上门来?” 话音未落,金箍棒已裹着风雷砸向猪头,却在半空被钉耙 “当啷” 架住。
猪八戒直直落地,震得庭院里海棠乱颤。孙悟空收起了金箍棒对黛玉道:“莫怕莫怕,这夯货是我师弟猪八戒,法号悟能。”
猪八戒胡乱抹了把脸上泥垢,露出原本黧黑的面皮:"师兄好狠的心!自那日你负气离去,师父叫白骨精的伥鬼迷了眼,如今……"话到此处竟哽咽起来,蒲扇大的手掌捂住猪嘴,指缝里漏出几声呜咽。
黛玉倚着朱漆廊柱细细打量。这猪八戒虽面目可憎,锦斓袈裟倒是齐整,腰间还系着枚褪色的平安结。
"师父怎的?"孙悟空五指攥得金箍棒咯咯作响,面上却故作冷淡:"他既说俺滥杀无辜,何苦又来寻我?"
"那日你走后……"八戒抽了抽鼻子,肥硕身躯在暮色里抖如筛糠,"白骨精化作观音大士模样,说要带我们去雷音寺。谁知走到黑松林,师父忽然浑身发烫,额间显出朵红莲印记……"
廊下灯笼被夜风吹得摇晃,黛玉的月白裙裾在石阶上铺开霜色。她见孙悟空虽背对众人,却不难看出他此时烦躁不安,心下已然明了三分。紫鹃悄悄递来件银狐斗篷,被她轻轻推开。
"师兄可知?"八戒突然扑通跪地,九齿钉耙砸出个浅坑,"师父昏迷前最后一句,说的是‘若见悟空,替为师道声不是'。"话音未落,一汪浊泪已顺着猪鬃滚落,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
孙悟空猛地转身,金箍棒"当啷"杵在地上。黛玉瞧见他眼角似有水光,待要细看,那猴王已一个筋斗翻上云头:"呆子带路!待俺掀了那妖精洞府——"
"且慢。"黛玉忽然出声。她款款上前,"大圣方才说令师额间红莲,可是形若业火,瓣生七纹?"
八戒忙不迭点头,肥厚耳朵拍得啪啪响。黛玉垂眸浅思片刻道:"我曾在贾府看过《南华伏魔录》,里面所载'红莲夺舍咒'与刚刚所言有几分相似,书中道中咒者必须在七七四十九日解咒,不然便会成傀儡……"
八戒闻得此话,大惊失色,他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哭喊着对悟空说道:“大师兄,你救救师父,救救师父啊!我们这一来二去都已经十几天了,要是师父真成了傀儡可怎么办啊!”
孙悟空也万万没想到这“红莲夺舍咒”竟这般可怖,恨只恨唐僧蒙蔽双眼,善恶不分,而今落得这幅田地。
“虽是恶极了的毒咒,却也不是无法可解。”黛玉抬眸望进那双火眼金睛,“只是,解咒需要至亲之血为引,方才能解咒。”
八戒一听此话,更是丧气,“我上哪儿去找他爹他娘啊!他爹他娘不是早就死了吗?就算能打下地府找到阎王,怕只怕早就转世投胎,寻不到了!”
黛玉轻蹙娥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廊柱上的朱漆,突然灵光一闪:“大圣,令师可曾说过自己的身世?”孙悟空抓耳挠腮回想片刻,“俺听师父讲过,他父亲姓陈本是海州人士,父亲赴江州上任途中遭歹人杀害,母亲殷温娇为保他性命,将他放入木盆顺江而下,金山寺长老法明和尚把他救起养大。”
“海州”黛玉默念着这个地名,隐约间回忆起了什么?
“若是海州,便还简单许多了。”她微蹙眉间舒展,见她此般笃定,悟空与八戒二人竟也稳了几分心神。
“如今柴房看押的薛娇娘祖籍便是海州,此人交由我来审理,定然给大圣与悟能师父一个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