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征服法则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谈话的立场

花滑比赛结束的时间不晚，罗岫和江余回家的时候还是下午。

一路上江余都没什么说话，低头看着前面的路，连罗岫这样不善于察觉别人情绪的人都发现她的状态不对。

“你不开心吗？吃点薯片？”回到家后，罗岫挥舞着零食角的鸡翅味薯片问江余。

江余脱下黑塔的制服外套，披在椅背上之后回答，“我不吃，我没事，你吃吧。”

想起上次自顾自地想让江余去看心理医生反被教育的经历，罗岫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如果不是很私人的事情，我可以当作你的情绪垃圾桶？”

江余沉思了片刻，语气宛如一潭死水，淡淡地告知道：“我母亲去世了。”

“什么？恭喜……”罗岫本来打算撕开一袋薯片的包装，下意识地祝福之后，才意识到江余说的是亲人过世，于是立马打住改口，“不对，节哀。”

“你说恭喜，其实也没错。”江余站在落地窗边，望着小区石子路上的风景。

联排别墅的某个邻居牵着拥有大脚的伯恩山犬路过。伯恩山犬似乎发现了住宅里有人在看它，于是迈着山竹一样的大脚试图穿过绿化带跑来。幸好主人用牵引绳拽住了自己家的狗狗，才防止过于热情的伯恩山犬扑上罗岫家的玻璃窗求摸摸。

“嗯……那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罗岫想起来亲人去世后，按照传统，儿女总是要回去参加葬礼的。但江余和母亲之间僵硬的关系，他不确定江余会不会回去参加母亲的葬礼。

似乎知道罗岫在想什么，江余看了他一眼，回答了他心中的疑问，“我当然会回去参加葬礼，但是具体时间未定。在此之前，我还有别的事情。”

“需要我跟你回去吗？”

“无所谓。你可以跟我回去，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江余离开落地窗边，走到罗岫所坐的沙发背后，“不允许干扰我的任何行为。”

听江余的语气，罗岫大概知道她要掀起一些小小的风浪。他没有资格否定江余，但还是退了一步问道：“那你先告诉你要干什么吧，这样我可以有个心理准备。”

“我的弟弟江裔，见到我之后不是言语侮辱就是动手侮辱。我要趁这个机会，赌一把江家是更看重年龄还是实力。而你需要在暗处帮我录像，这是唯一的证据。”

江余清楚自己家的规矩。姐姐江泫还活着的时候，她和弟弟江裔都不能够否定或阻止姐姐的任何决策。三个孩子中，必须对最大的那个孩子表现出尊敬。换句话说，最年长的那个孩子就是天和地。

现在江泫去世了。平时因为江余的能力并不出彩，全家默认江裔才是那个拥有决定权的孩子。但从血缘上看，江余才是这个家中最年长的孩子。再者，葬礼上公然骂人或者打人，都是不尊敬逝者的行为，一般只会给别人留下负面印象。这个理由虽然不能百分百成立，至少是大部分人都觉得应该遵守的共识。

罗岫想起江余的弟弟也是个哨兵，不由地替她的人生安全忧虑，“我担心你的安危……你知道的，哨兵有时候下手没轻没重。”

“没事，应该死不了。”江余掂量了一下江裔从小到大的德行，得出了否定的答案，“从我没有理会我父亲的电话起，江裔应该气到想揍我吧。所以我已经做好他会殴打我的准备了，你要做的就是拿手机录像。”

“但是江余，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要让江家绝后，你也可以理解为报复，首先从江裔开始。”

回想过去，江裔小时候没少仗着自己是家里的男孩，从言语和肢体上欺负和殴打她。姐姐还在的时候，会拉开江裔并告诉他这是不对的；姐姐去世之后，父母也只是随意呵斥几句装装样子。

“你考虑一下吧，我还有别的事情。我一人也可以搞定，无非就是录像的方式不同。”江余说完，立刻准备安排下一件比较重要的事情。

“我会跟你去的……”罗岫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十分郑重地给出了肯定的答案，“一定会的。”

“好的，到时候会通知你。”江余点点头，然后拿出了手机，在联系人列表寻找着一个熟悉的名字。

现在还要解决的就是谢吟簌的立场问题。

谢吟簌现在还是江裔的未婚妻。是的，只是未婚妻。即使还没有正式结合，江家已经以弟媳称呼谢吟簌，就连她的全名都不愿意提起。

在前往母亲的葬礼前，江余还需要明确谢吟簌的立场。如果谢吟簌想要离开江裔，那么她会顺水推舟一把。如果谢吟簌执意要留在江裔身边，那么江余也没有办法。

但是江余清楚江家现在的目的。如今的江家失去了江泫，父亲会不惜一切代价培养江裔。谢吟簌若是真的和江裔绑定了结合，那多半是进了江家这个狼窝。

她在对话框里输入几段文字，打算约谢吟簌出来一趟直接把话讲明白，然后看谢吟簌自己的态度。

谢吟簌，明天有空出来喝杯咖啡吧？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地址，想和你见一面。

“什么喝咖啡，我也要喝。”罗岫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江余身边，看到她输入的文字后询问。

好吧，和谢吟簌讲话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消息。如果涉及到比较秘密的事情，比如意外透露天启四骑士的身份，那么江余就不会这么温柔地对待罗岫了。

她看着罗岫认真的表情，感到一阵奇怪，“你去干什么？你能喝咖啡吗？”

和谢吟簌出门喝咖啡不是什么大事，罗岫的样子仿佛是她刚踏出家门，天上就会下刀子。

想起之前舒淮之的科普，罗岫胸有成竹地保证说，“我不喝含咖啡因的就好了。之前和舒淮之喝过抹茶拿铁，还挺好喝的。再说了，我把你送进去，要是怕我偷听，我就在店外面坐着好了。”

既然都这么说了，江余也就没有继续劝说。

谢吟簌给她回复了几句话，然后发过来一个店家。她说，好久不见了，姐，我也想和你叙叙旧。这是我常去的咖啡店，你可以看看菜单。

江余给罗岫看过咖啡店的地址后，就准备晚些时候再出门。

谢吟簌选的那家咖啡店，和罗岫去过的不是同一家。江余从进门口时，就开启了包内的录音笔。

她帮罗岫取了那杯抹茶拿铁，目送着他捧着杯子走向马路对面的小型书店。

几乎是前脚和后脚的关系，谢吟簌就背着包走进咖啡店。

“下午好，姐。最近还好吗？”

“老样子吧，就那样活一天是一天了。”

两人的谈话比较轻松，属于一见面就可以开始聊天的氛围。

照顾到江余的精神不太好，谢吟簌就没有点美式苦咖啡，贴心地给江余和自己都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找个靠里的位置吧。”谢吟簌在一个比较靠里面的安静位置坐下，顺便拿来了两张纸巾和吸管。

江余不打算说废话。大家都是成年人，都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罗岫除外。

“谢吟簌，你是聪明人，你也知道我找你的目的。”

谢吟簌看着江余的眼睛。她其实也有打算和江余讨论这件事的想法，没想到江余先她一步把话挑明了。她按照客套话的语气，还是进行了礼貌的安慰，“对于你母亲的去世，我很抱歉。”

“过几天江家应该会举行葬礼，我也会去。”江余看到谢吟簌担忧的神情，又补充告诉她之前母亲病危时发生的事情，“毕竟还没有断绝子女的关系，之前已经挂了好几个父亲的电话，这次再不闻不问，估计要冲到黑塔来质问我了。”

“好……因为还是江裔的未婚妻，所以我也会去葬礼的现场。”谢吟簌喝了一口咖啡，试图掩饰自己的犹豫。

但其实江余早就知道谢吟簌的想法，只是在大环境下，谢吟簌一个女性向导的反抗力量微不足道。

“其实你也不是那么喜欢江裔，对吧？”

谢吟簌沉默了。而恰恰是这几秒的沉默，出卖了她内心的答案。

“你不用把我当作江家那边的人，就把我看作一个独立的个体。”江余说话的时候，以一种放松的姿态靠在座位上。她做了两手准备，所以无论谢吟簌站在哪一边，她都有足够的应对措施。“同为女性，我就把话说清楚了。现在我要闹出一件可能不太小的事情，而这件事正好可以成为你离开江裔的理由。”

谢吟簌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江余在试探她的立场，如果两人立场相同，那么谢吟簌就可以干干净净地远走高飞。

她们首先得是独立的个体，然后才是亲人、朋友，最后再选择是否成为妻子或夫人。

江裔从小被当作珍宝被捧在手上，无限包容他所有的任性，那么谢吟簌就不是别人家的珍宝吗？这个家已经够烂了，凭什么要为了他们的宝贝儿子，去肆意糟蹋一位优秀的女性和向导？

江余从包里拿出那支录音笔，这是她能力范围内最后的诚意。

“这个给你，里面有这场谈话开始所有的录音。如果你反悔后拿着这个录音去找我父亲，我没有任何意见。 ”

从有这个计划开始，她就决定无论是非与善恶，只要是她做的事情都不会逃避，因为从小就没有她逃避的地方。

“姐，我不能收下。”谢吟簌为难地看着那支录音笔。虽然她对江余偷偷录音没什么意见，但直觉告诉她就是不能够收下。

“我留着这个也没有什么用。”

“姐，我已经决定离开江裔身边，一切的代价我自己来承担。你能够帮助我，我已经很感激你了。”谢吟簌下定了决心，这是她自己的事情，不能够把江余牵扯进来。

“好吧，那我就自己留着了。”江余将录音笔放回包里，然后嘱咐了最后一件事，“还有，在葬礼上不要出手帮助我，我有自己的计划。”

想到江裔有时候打自己也没有轻重概念，谢吟簌还是不放心地嘱咐一句，“好的，姐，注意自己的安全。”

因为谢吟簌比江裔高一个等级，所以就算江裔出手打她，她也可以及时动用精神力干扰来自保。但自从江裔初次打她后，她就在思考如何不留痕迹地脱身。现在江余向她抛出了象征同一立场的橄榄枝，她当然会接住。

“如果你之后决定离开江裔，那么就不用再叫我姐了。”回忆起江家对于年龄尊敬的苛刻要求，江余叹了口气补充，“我这里没有死板的老幼尊卑。”

“嗯，谢谢。对了，在对面书店里的是你的哨兵吗？”

不愧是2S向导，谢吟簌的洞察力超过了江余的预料。

不过江余也没打算瞒着，“是的，他跟来喝咖啡。我说我有事，除了咖啡店去别的地方待着。”

“我希望你们也能好好的，如果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

“会的，也希望你离开江裔后能够拥有更好的生活。”

在这之后，江余和谢吟簌又聊了一些别的话题，比如黑塔的食堂喜欢吃什么菜、各自工作上的趣闻和同事情感上的小道消息。至于聊天的内容，对于录音笔来说或许已经不重要了。

接下来，只需要等待葬礼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