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外]她与邪神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玛莲娜坐在床上，望着覆盖门框与窗框的血膜，思考脱身的方法。

她来到窗前，从腿边抽出匕首，试图割开屏障。刀锋划过薄膜，就像划过平静的水面，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普通的武器无法对巢穴造成伤害，那她的蓝光呢？

指尖微热，一粒光点飞向薄膜，顿时在其表面烧出一个小孔。然而，转瞬之间，小孔自我修复，消失不见。

这一层薄膜之后，还有无数层等着她。它们具有极强的自愈能力，犹如层层叠叠的花瓣，将她裹在中心。

玛莲娜觉得，纯粹靠蛮力破开巢穴不太可行。她得另想办法。

“室内太暗了，”她高声对着四周充当墙面的触腕抱怨道，“我是人类，我不能没有阳光。”

墙面之上，瑰丽的鳞片如同溪水的波纹，朝同一个方向流动。每一枚鳞片都散发出红色的光芒，忽明忽暗，仿佛正在有节奏地呼吸。

深浅不一的红色入侵玛莲娜的视野。房间之内，一切事物都失去了原有的色彩，统统变为单调的红。

她继续表达不满：“我怎么会喜欢鲜血一样的颜色？”

希瑟尔依旧没有撤去薄膜的打算。

尖利的摩擦声伴随建筑的震动冲撞她的胸腔。四堵高墙不断膨胀、塌陷又重组。粗壮的触腕疯狂地在伸长与收缩之间转换，在失控边缘徘徊，最终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复杂方式缠绕在一起，比树的根须更加扭曲。

鳞片的光辉越来越盛，刺得她险些睁不开眼。

骇人的奇景呈现在面前，令玛莲娜头皮发麻。

身为人类，她本能地恐惧这些异常强悍的触腕。但只要她想起，它们属于希瑟尔，心头反倒涌起一阵兴奋。

之前，他以人类的方式与她耳鬓厮磨，又假扮成伊利亚，凑到她面前，求她垂怜。今日，她仅仅是抱怨一下他本体的颜色，就能轻易引他发疯。

她怎么觉得，这邪神......有些单纯？

他不去统治世界，不去狩猎其他神祇，非要缠着她这个人类，图的是什么？图她的耳光吗？

玛莲娜仔细一想——他把她关在巢穴之中，不太像捕食者圈禁猎物，更像是在用错误的方式挽留她。

他如此强大，还不是对她无可奈何？

希瑟尔既敏感，又幼稚。他每次发疯，都是因为她的厌弃。

玛莲娜觉得，她掌握了支配他情绪的方法。

驯服普通的猛兽，已经不能给她带来任何快感。若是能驯服希瑟尔这种超越人类的存在——

她走到墙边，扶住乱动的触腕：“希瑟尔，你先别急，我并不讨厌你。”

触腕立即停止了扭动，仿佛冻住的冰块。

她收回手：“我不喜欢生活在无边无际的红色之中，因为我是人类。红色对于人类来说，代表危险与死亡。”

一条触腕不知从何处伸了出来，蛇一般半立在她面前，尖端正对着她，与它的主人一齐保持沉默。

玛莲娜继续告诉他：“你不理解我恐惧什么、厌恶什么，不是你的问题。你与我，不一样。你是超越人类的存在，而我是人类。”

触腕进一步伸长，一点一点接近她的手腕。

她主动钩住他的触腕，就像是教小猫小狗握手，上下晃了晃：“没有阳光，我活不下去。人类的生存离不开阳光。所以，撤掉薄膜，好吗？”

触腕环住她的手掌，乖巧地贴着她的肌肤。

墙面轻颤，鳞甲闪动，所有触腕同时变为雪白。

红光转换为白光，成功模拟出太阳照射的效果。

触腕的尖端挠了两下她的手心，似乎十分骄傲。

他可真行啊！玛莲娜差点骂出声。

玛莲娜挥手用力击打他的触腕，发出响亮的一声“啪”。

触腕更加兴奋，特意横在她手底下，等待她赐予下一个巴掌。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竟然真的以为，扇巴掌是在奖励他？

玛莲娜冷笑：“希瑟尔，你不尊重我。你囚禁我，还剥夺我享受阳光的自由，让我很生气。”

触腕瑟缩了一下，不由分说举至她额头，一遍又一遍抚摸她紧蹙的眉头，无端透露出一丝狼狈。

玛莲娜突然觉得很有趣。但是，她的目标是驯服他，万万不能暴露出真实的心情。

她提高声音，表现出愤怒：“收走你的触足！我不想看见它。”

触腕顿住，随即绕到她视觉的盲区，安分地抵住她的腰窝。现在，无论她如何回头，都看不见它。

“......”

他是故意的，还是真的没有明白她的意思？

玛莲娜一时无话可说。从某种角度来看，希瑟尔挺聪明的。

她眉头一皱，刚要开口，就见周围的触腕迅速撤离，把整层楼都还给了她。

她前往其他房间，发现那些窗户依旧是被封住的。

有一根触腕始终跟在玛莲娜身后，陪伴着她。她没有理会它，直接躺在床上小憩。

玛莲娜当然没有睡着。她阖上双眼，故意放出均匀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脖颈传来一阵痒意，好像有什么东西轻抚她的咽喉。与此同时，她的左手被冰凉之物缠裹——触腕绕过那片变为宝石的部分，安静地贴着她剩余的肌肤。

床垫略微下陷——希瑟尔来到了她的身侧。

第三根触腕在她身上游移，仔细丈量起每一个部位。

即便眼睛闭合，她仍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炽热的视线。它每时每刻都在向她施加压力，下一秒就要扼住她的呼吸。

她就知道，他一定会趁她睡觉的时候偷偷碰她。

希瑟尔比任何一头猛兽都要危险。他能让每一个人类瞬间消失。意识到这一点，她骨缝间淌过一阵酥麻。

好想驯服他，玩弄他，看他一次又一次为她疯狂......

玛莲娜耐心等待良久。趁他抚摸她的节奏放缓，她以闪电般的速度反扣住两根触腕。

她睁开眼睛，发现希瑟尔仍然维持着人形，定定看着自己。

玛莲娜立即变了一副表情，嫌恶地望向他的触腕：“你明明知道我有多讨厌被掌控，却不肯放我走。从婚前开始，你就一遍又一遍违背我的意愿，触碰我的身体。”

听到她的话语，紫黑色的血管骤然布满他的脖颈，蔓延至锁骨的位置。血管的主干粗壮异常，有规律地跳动着。

骨头活动的“咯吱”声不绝于耳。他放弃了四肢的拟态，任由触足无限膨胀，挤满了整个房间。

“玛莲娜，你不能讨厌我！”

希瑟尔的鳞甲散发出更加强烈的光芒。它们以惊人的速度脱落，又重新生长出来。

地砖之上，很快就铺满了鳞片。

玛莲娜走神了一瞬。这家伙的鳞片可以发挥护符的功能。如果能收集掉落的鳞片，运出去售卖高价，公爵府近几年的收入必将大大翻倍。邪神浑身都是宝，不知道他香气馥郁的血液是否具有更多效用。

“玛莲娜。”

希瑟尔的声音唤回了她的注意。

她发现，他发疯，其实就是为了让她看到。

膨胀的触腕在她面前张狂地翻腾，似乎只是为了展示自身的强大，从来都没有伤害她的意图。

再加上发光的鳞片......他的行为比起威胁，更像是孔雀开屏。

鳞片掉落，相当于公鸟在求偶之后，送出自己的羽毛。

他先前喂她血，类似鸟儿给伴侣吐食。

意识到这一点，玛莲娜忍俊不禁。她伸出手臂，猛地抱住面前的触腕，用手掌从上至下安抚它。

触腕顿时安分了。它们悬在半空中，一动也不动。

“希瑟尔，你若是不做出改变，我绝对不可能喜欢你。”

“改变......”

希瑟尔唇瓣未动，以本体的发声方式念出了这个词。

玛莲娜进一步解释：“我是人类，而你不是人类。人类种群内部尚且无法相互理解，更别提我们之间。‘喜欢’是人类的情感。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

“我也有情感，”希瑟尔的声音回荡在巢穴之中，“我不是人类，但我知道‘喜欢’。”

他望着她的乌眸：“我喜欢你，玛莲娜。这种喜欢，与食欲与捕猎欲无关。”

邪神再一次向她表白。

巨大的成就感令她兴奋无比，耳根隐约传来热意。是啊，邪神也是有感情的。他最为炽热的感情，只属于她。

玛莲娜抱着他的触腕，用脸颊蹭了蹭剩余的鳞片：“光说一说，谁不会呢？你需要向我证明，你喜欢我。否则，我怎么敢相信你？”

也许，她与希瑟尔之间的隔阂，还没有她与其他人类之间的隔阂更深。从前，他就被她骗得濒临发疯。现在，他依旧单纯而直接。

但是，他再天真，也不意味着她要迁就他，更不意味着她要接受他的“囚禁”。

如果实在不能纠正希瑟尔的行为，她只能与他一刀两断。

更何况，接受邪神的求偶，只是开始。她与他未来的相处，更为麻烦。

她与他力量悬殊，是不争的事实。她如何才能保证，自己在这段关系中始终拥有主动权？

未来某一日，倘若他对她失去了兴趣，是否会转过头伤害她、报复她？反过来，她要是不想跟他继续在一起，能不能成功脱身呢？

玛莲娜感到有些头疼。

希瑟尔目光灼灼：“我要给你我的‘心’。”

她是人类。她不理解他，不相信他，或许还惧怕他。若是让她成为他的同类，是不是就能理解他、接受他？

他要把自己的一颗‘心脏’送给她。

人类的雄性，哪一个能像他这样，送出如此贵重的求爱礼物？他们连半颗心脏都拿不出来。

希瑟尔认为，相比于人类男性，他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玛莲娜没有完全领悟他的意思。她以为他是在模仿人类，对她说一些肉麻的求爱话语。

“好啊，”她拍了拍他的触腕，就像是拍一只西瓜，“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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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莲娜呆在希瑟尔的巢穴中，根本不知道，外部世界已经闹翻了天。

阿斯特隆的居民震惊地望着头顶血红的天空，吓得魂飞魄散，纷纷跪下向太阳祈祷。

地上的植被全部变为鲜血的颜色，异常可怖。在神秘力量的影响下，它们开始变异。树干和枝条扭曲畸形，草地之上盛开着密密麻麻的小花，与血红的苔藓一起吞噬碧绿的草地。

驻扎在阿斯特隆附近的日炎骑士团立刻发出信号，向圣城请求增援。

太阳如同橙红色的眼球，无声地注视着大地上的一切。太阳中间，一粒黑点逐渐扩大，宛如瞳孔。

橙红色的眼球缓缓转动，望向了亚兰公爵府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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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三十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