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职/邱郭】载梦行舟 第20章 贰拾

贰拾.

虽然对于贺铭此人，郭少也只是几句话匆匆带过，但邱非还是能隐约猜到，此前闻理在郭少身上发现的嘉世内功心法，大约应是贺铭为其传授的。若是那时他便直接追问郭少此事，怕不是能早一点揭开这之间的联系？再见到这几封密信时是否也不至于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邱非这样想过后又暗自苦笑：即便如此，郭少又是否真能实话实说？他身上的谜团又不只是这一个。

顺其自然罢。

郭少自是不知他在纠结什么，只当事情告一段落，终日像只活泼的鸟儿在烟雨楼内乱窜，倒也不会刻意往人家隐秘的角落的地方跑，就是东看看西看看，见什么都新奇。烟雨楼的弟子们已知晓他两人真实身份，毕竟不好说些什么，也就随他去了。

郭少转悠一天下来，回来就拉着邱非讲原来大门派是这种模样，总有一天他也要把神奇山庄搞成武林第一门派云云。

这番豪言壮志听得邱非一阵眼晕，说你不过是参观了烟雨楼怎么就动了这种心思？

这说法从郭少嘴里说出来也太过狂妄，邱非也只敢放言带领如今的嘉世商行恢复到几年前的地位，武林第一门派……那得是多少代的根基才能打出来的名声？

听他这样道，郭少改口倒是快：“唔……武林第一行不通吗……”

“你可知这天下大大小小的有多少门派？”

“那就算啦。”他挠了挠头，笑着解释，“是秀阁的几个姐姐跟我讲，说只要在武林大会上像楚楼主那样把来挑战的对手都打趴下就可以做武林第一，我还合计要去看看来着。”

他这么一说，邱非便知道那几位女弟子是在拿郭少打趣呢。

这种话也就郭少能照单全收。

何况他内力尽失，只怕去了也只能是过过眼瘾。

邱非无奈，又不忍郭少失望，随口道：“只是看看倒是没什么问题。”

下一届武林大会恰是在今年年尾，虽尚不知嘉世商行如今是否还能拥有参加擂台赛的资格，但那样的盛会，他们总是要去看看的。

郭少脸上的惊喜神情他看得一览无余。邱非不由得抿起嘴角——他确实吃郭少这一套。

“若那时你还愿意去，可以与我同行。”邱非提议。

虽然这将近一年的光阴如今看上去格外遥远，谁都说不清那么久的以后会发生什么，但郭少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头点得飞快，高兴得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生怕邱非会反悔，甚至要立刻同邱非拉勾立誓。

邱非当然不会与他做这种幼稚的举动。反正他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怎么会轻易毁约？便笑笑糊弄了过去。

三日后，李华终于再次找过来，说楚楼主想与他们见上一面。

地点还是在望烟阁。

这座楼发生了太多事，再度踏入此处时，邱非心情格外复杂。

可他见到坐在对面的楚楼主时，心中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这一次无需怀疑，他可以明确判断出此人就是真正的“楼主”。虽然苏沐橙假扮得天衣无缝，可一旦有了本人对比，是真是假一眼便知。

楚云秀面容确实有些憔悴，但依旧难掩她身为一派之主的气势，望烟阁内气氛一时都有些严肃。见状，邱非和郭少不敢拖沓，赶忙朝她抱拳行礼，可楚云秀原还绷着的架势突然卸了下来，嘴角一勾，再难掩笑意。

“还真能被唬住？”楚云秀笑着摆手让他们快些入座，“几年未见，怎么还这么老实。”

后半句，她是看着邱非讲的。

邱非面上一热，赶忙应道：“没想到前辈竟还记得……”

“沐橙关照你，我自然是不会忘。”楚云秀笑道，这话说完，却又突然认真地拱起手，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道，“还要多谢邱会长此次相助。”

这便是代表烟雨楼向嘉世商行道谢了。

这些年，邱非代表嘉世商行在外少不了受人白眼，这还是重建后第一次收到如此郑重的道谢。他说不清此刻是什么感受，嘴上客套地回应，但心里已是五味杂陈。

楚云秀此举定不是看着苏沐橙的面子。她这是在明着告诉邱非，现如今，至少烟雨楼愿意支持他领导的嘉世。

她又与两人寒暄了一二，倒是没去多问郭少的来历。却是郭少先主动搭上话，掏出了那颗“借用”许久的夜明珠，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之前情急之下把这珠子从密室里带出来了，还给其他人又不好解释，只能现在才物归原主。”

楚云秀这才多打量了他几眼，却在见到他背后那支弓时忽然眉眼一弯，迅速地伸手朝前一推，一瞬间又将夜明珠放回了郭少手中：“这东西本就是要给你们用的，不必还了。”

这话说得洒脱无比，好像给出去的只是一块点心似的。

郭少本就对这东西好奇，但惊喜之余也注意到了楚云秀话里的意思，顿时又是一愣——什么叫、本就是给他们用的？

“那密室……是楼主您安排的？”郭少疑惑着开口。

“否则你们能那么容易闯进去？”楚云秀挑了挑眉，又面色严肃地看了两人一眼继续道，“现如今，嘉世商行也免不了要趟这摊浑水了。虽然没法从梁伟嘴里问出更多，但我会把我知道的、查到的，都跟你们讲清楚。”

一切竟是要追溯到十二年前。

那时的楚云秀只是烟雨楼一名普通弟子，那时的烟雨楼也并不如如今这般在江湖上鼎鼎大名，问题，更多还是出在楼中几名长老身上。

前任楼主顾着师兄弟情面，并未过多干涉几名长老私下做的腌臢事。直至一日楚云秀在外被一年轻女子找上来，那人一看见楚云秀腰间的烟雨楼令牌就哭嚎着跪到了她身前，说希望女侠能帮她主持公道。

楚云秀细细问过才知，原来此人竟来自已遭灭门的挽花派。三个月前，江湖上传言挽花派毁于奸人之手，门派中人死的死伤的伤，那座庄子也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听得各路江湖人士一片唏嘘，却也不知究竟何人所为。

而这女子却道，她认出那日来袭之人中有一个正是烟雨楼的长老梁伟。

楚云秀不知此人所言究竟是真是假，但也不能当没听过，便在安抚住对方的情绪后暗地里追查起此事，这一查才知，这梁伟原是真的同香流门、寒山院几派一道夜袭了挽花派。

她将证据如实上报，明里暗里向楼主施压要对梁伟有所处置，可梁伟却辩解说是挽花派挑事在先，他不过是帮香流门的几个兄弟撑撑面子罢了，此事只他一人所为，与烟雨楼毫无干系，并抢先示弱道他愿从此不再踏足烟雨楼外一步，还望楼主看在师兄弟的情分上网开一面。

楚云秀自是憋了一肚子气，可楼主不愿继续追究，她又有什么法子。一晃多年过去，却是没想到这梁伟一直记着仇，要在背后捅她一刀。

起先，楚云秀并不知梁伟与外界勾结，她只是隐约察觉到梁伟要对自己下手，便着手研究起应对的计策。可她总不能一直这样提心吊胆地等着梁伟露出马脚，于是想着要先行一步，提前演上一出戏。

这才联系了苏沐橙。

她装作中招身亡，又在暗地里安排李华替她打点好一切。也是这时李华发现了梁伟与外人传信的证据，楚云秀看过后，与苏沐橙二人一商量，觉得还是得拉嘉世商行下水。

如何在众人面前事半功倍地揭开这几个长老们的丑恶嘴脸？那必须要有第三方出面。

这信中提到的“嘉世商行”就是最佳选择。

既然这伙人已经开始在嘉世神兵上做了文章，那不如把事情闹得再大些。

于是，苏沐橙派人在余杭城附近造起声势，只要能吸引嘉世商行注意到烟雨楼与清风堂的交易，那嘉世一定会心甘情愿入局。

只是没想过会是现任会长亲自前来调查此事，但也算正合楚云秀心思。

“原来您早就见过这封信？”郭少眼睛瞪得溜圆。他还想着要把这证据交出来，没想过这东西竟也是楚楼主刻意要让他们发现的。

如此说来，那些古怪的巡逻弟子、纸糊似的窗闩、莫名顺利的逃脱之路……应也都是烟雨楼这边故意安排好的，为的就是要让他和邱非能在那时候跳出来念出这信上内容。

他俩这是完完全全被算计了一通啊！

邱非更是心情复杂——也就是说，苏前辈早知与梁伟勾结之人或许与贺铭有关，却也并未与嘉世这边通过消息。若他们提前知晓，便不会如此被动。

还是说她会觉得嘉世商行不愿帮烟雨楼这个忙？

可……

邱非又想，若是当年的嘉世，或许还真不会帮这个忙。

几瞬之间，他便想清楚了苏沐橙此举的意味：怕不也是种对如今的嘉世商行的考验，是想知如今的嘉世，是否还有得救。

“所以楚楼主是否有查出，与梁伟勾结的究竟为何方势力？”邱非不再纠结于两位前辈的谋划，转而追问道。

可楚云秀却摇了摇头：“对方行事太过谨慎，如今梁伟已死，其他几人也只是听梁伟调遣在外搜寻嘉世神兵，其余一概不知。现如今，我们只能从清风堂下手。”

“清风堂？”忽然听到这个名字，两人均是一惊。

之前听尹平生所言，他们还道清风堂只是冲着钱财才搞出这一遭，难道还另有隐情？

“一方面来说，那几件兵器在清风堂失踪，无论是被偷、被卖，总要有个去处，恐怕会与背后之人有关。”楚云秀端起茶杯，浅抿一口，又重新看向邱非缓缓道，“另一方面来讲，清风堂总不会无故掺和进来，那点定金怕还不止于让裘德海如此大出血，又赔钱又搭人，只为帮梁伟把烟雨楼搞得一团糟？我可不信。”

“难道说……清风堂此举，也是在针对嘉世？”郭少脑袋转得快，听过楚云秀的点拨，忽然眼睛一亮开口道。

——若此番坐实了是由嘉世神兵引发了门派纷争，只会让嘉世商行以后在江湖上的日子更不好过。

邱非同样明白了楚云秀的意思，可与此同时，他心头猛地一跳，脑中像是有道闪电霎时间飞速划过，好像终于找到了这一系列事件之间的连结。

片刻过后，他喃喃开口，打破了这一瞬间的沉寂：“琉璃晶。”

“清风堂为了琉璃晶，曾一路派人从金陵跟着我到了余杭。”邱非抬眼，咬着牙，一字一句道，“他们是为了搅局，以便从嘉世手中夺走琉璃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