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书之妙道,神彩为上,形质次之,最忌讳一成不变,像印刷体的字,即便再匀称和谐,也无法跟艺术挂上钩。因此,师傅们花了很多心思去帮她纠正。可是,向来聪慧的小榴,却怎么也改不过来。我们就给她出主意,挑选一个人的字迹来模仿。”
“小榴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二哥的字迹来临摹,这一临摹,就是十多年。”太子笑道,“也是那个时候,我们才确定了两人是两情相悦,而不是二哥一个人的单相思。”
“说起来,二哥明明早就喜欢了小榴,却迟迟不敢表明心意。大哥问他为什么。你猜,二哥怎么回答的?”
范闲双手插在袖中,八卦道:“哟,二殿下还有这么纯情的时候?”
“二哥说,他是怕小榴不敢拒绝一个皇子的表白,更怕小榴拒绝了自己的表白后,在宫中的处境会变难。”
范闲心头骂骂咧咧,脸上却没有什么表现,客观评价道:“原来二殿下知道六六会拒绝他啊!六六这么优秀的女子,二殿下自卑,理解,理解。”
太子一噎,堂堂皇子为个一个姑娘自卑,属实是天方夜谭!
太子深吸一口气,重新酝酿情绪,接着感叹道:“后来,二哥甚至愿意为了她放弃争夺皇位……曾经,青梅竹马,互为支撑的两人,就是我能想象到,庆国皇宫中,爱情最好的样子。为了爱人,退一退,让一让,替她兜底,努力去完成她的愿望!”
太子这话,结合画中那无脸女子,瞬间让范闲明白了刚刚洪竹话语里隐着的意思。
难怪洪竹当时声音都在颤抖!
范闲不由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有些深意地道:“殿下这段话,感触颇深,倒像是说的自己。说起来,太子殿下也还未成婚,是否也在等某人?”
太子心里咯噔一下,冒出虚汗,眸光不自主地扫了一眼画卷,平静地转移话题。
太子缓缓道:“有感而发而已,我告诉这些,是想让你明白,二哥与你合作,不图钱,不图权,甚至不图皇位,那他图什么?”知道了一个大秘密,范闲不想再听太子这些废话,附身作揖,告别:“二殿下图什么,就不劳殿下费心,臣还有事先走了!”
“范闲,自你入京都,我们相处一直还算融洽,即使你杀了我不少人,让我丢了些面子,我们之间还隔着血债,我也从未出手杀你。”太子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但是你遭遇的那些刺杀,或多或少,都与二哥有关,甚至雪谷刺杀的守城弩,都来自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叶家。”
太子的话犹如恶魔低语,字字戳在范闲内心深处,最隐秘的角落。
“从始至终,李承泽的目标都是辛其榴。而辛其榴,好像也从未真正放下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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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泽换上衣服,打来清水,洗干净黑漆漆的脸。
只是那引以为傲的斜刘海,一去不复回了。
谢必安硬塞给辛其榴一把银光闪闪的剪刀后,拉着范无救闪退。辛其榴都来不及拒绝。
“李承泽,我给你讲个笑话吧!”辛其榴眼睛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小王减了中分的发型,他会变成什么?”
“……不知道?”
“变成了小全……哈哈哈……”
“好吧,至少不是小王八。”
“后来,小全又为朋友两肋插刀,他变成了什么?”
“……小金?”李承泽试探性地回答,心里默默祈祷这不是个更冷的笑话。
“哈哈……恭喜你答对了!”。
指尖轻轻划过李承泽的发梢,带来一丝丝凉意和无尽的温暖。
辛其榴眉眼弯弯,笑容灿烂。“”
两人的眼神交汇的一刻,李承泽呼吸一滞,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
一声突如其来的呼唤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范闲,好像有人在墙角,挖你的人!”
回头一看,只见太子殿下与范闲并肩站在门口,两人身上都还穿着朝服。
太子殿下笑得一脸得意,“怎么样,我就说,来二哥这能找到她吧!”
范闲眼神深邃,眼底翻滚着复杂的情绪,辛其榴慢慢放下手中的剪刀,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李承泽见状,抱臂挡在辛其榴前面,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太子殿下慎言,这武器管理所何时成了我的私人领地?”
太子这才看到李承泽的新发髻,,不由得一愣,随即打趣道:“哟,二哥怎么舍得换发髻了?
瞥了一眼被二皇子严严实实挡住的人,眼神中充满了玩味,太子似笑非笑道:“哦,原来是因为佳人啊!”
感受到身后之人的局促,李承泽淡淡道:“确实是该怪她,要不是她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粉末,本皇子也不至于被炸得毁了发型……”
“别说了……”
一直沉默的范闲,突然出声,打断两人的对话。
范闲绕过李承泽,,径直走到辛其榴面前。他握住她的手,深情款款地说道:“都是我不好。是我不够关心你,今天要不是太子殿下,我都不知道你为练字受了那么多苦!”
辛其榴歪头,疑惑地看向范闲。
我练字也没吃苦啊!
“说起来,今天也要感谢太子殿下。”范闲揽住辛其榴,一脸感激地看向太子:“他知道我从小长在儋州,除了若若,就没有和其他女孩相处过,更别提什么青梅竹马了。太子殿下就劝我要珍惜,像六六这样的女孩,很抢手的,错过就不会再有!”
辛其榴嘴角一抽一抽,确认了,今天的范闲有股绿茶味。
太子和二皇子:沉默是金,但沉默到了极点,就是无语。
……
回皇宫的马车上,辛其榴解释了刚才那一幕,是打工仔对工作失误,得罪领导后的补救。
范闲望向窗外,一言不发地听着。
辛其榴坐在范闲的身旁,感受到他身上的低气压,心中不禁有些心虚。她轻轻侧头,戳了戳范闲紧绷着的嘴角,试图打破这份沉寂。
“刚刚……你是吃醋了吗?”
范闲的目光终于从窗外收回,余光淡淡地横了辛其榴一眼,“没有。”
辛其榴摸了摸鼻子,语气不自觉地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那小范大人还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有一句。”
范闲沉默片刻,缓缓地将辛其榴紧紧抱在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声音闷闷的。
“那句‘没有’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