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星明]寒芜 第5章 五、白马之辩

名家多辩者，尤善辩合之道，人常称其“口含利剑，伤人无形”。如今正堂之上，正是名家公孙玲珑巧舌如簧，败儒家数名弟子。公孙玲珑洋洋得意，言辞犀利，讥讽儒家无人不过虚名尔尔。而下方所立儒家弟子，莫不是面容紧绷神色复杂。

席上一不起眼的角落，星魂正执一樽清酒啜饮，配着这场面，这酒水的滋味似乎也醇厚了许多。名家咄咄逼人，儒家又连连败退，如今情形，似乎只能任人嘲讽面皮无光。然而儒家当家之人却仍是镇定自若，尤其是三当家张良。

他依旧一副轻松之态，甚至唇角隐隐露出几丝笑意，更显得面容清逸，丰神俊朗，引得下方张扬的公孙玲珑也不自觉收敛了张扬的姿态，扯着手中的美人面具对着张良频频侧目，时不时羞涩掩面，轻笑连连。

张良原本带着笑意的嘴角变成了不易察觉的抽搐。他轻咳一声，瞬间吸引了大堂中的诸多目光。顶着二位师兄的注视和公孙玲珑频频送来的“秋波”，张良起身道：“名家公孙，能言善辩，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一连串“咯咯”的笑声抢白了去。“哎呦，张三先生谬赞了，小女子甚是开心，呵呵！”公孙玲珑壮硕的身子又是一番扭捏造作，令众人不由得移开眼去。她又话锋一转，直接究问道，“不过，张三先生，这辩合可是小女子胜出了？”

“哎，先生莫急，”张良安慰似的话语又引得公孙玲珑“咯咯”直笑，直道“张三先生”。

张良一副笑面不变。他就近唤来一弟子耳语一番，那弟子随后疾走而出。张良继续道：“让先生见笑了，之前的弟子专注学问却口舌粗拙，先生怕是未能尽兴。我这还有一名弟子，虽是新收，但胜在伶俐，先生可与之辩。”

“哦？张三先生可真是体贴，知道人家尚未尽兴，又送来弟子与人家论辩。”公孙玲珑兰花指虚点，似是嗔怪，“人家在此先谢过张三先生了。不过，若是人家又胜了，张三先生可是要好好夸奖人家一番才行。”

“先生说笑了。”张良道，“先生稍待，子明马上就来。”

话落不久，之前出去的儒家弟子又引着一年轻弟子进来。新来的弟子看模样确是年少，不过十三四岁左右，面容稚嫩，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倒是灵动非常，不过，额头却是有点红？

看着那弟子，星魂的眼神却是暗了几分。他可记得这可不是正经的儒家弟子，现在，应该称呼这位现流亡的“墨家巨子”才是。不过变了装束打扮，便敢让帝国的通缉犯出现，张良可是颇为胆大啊。他的目光落在李斯身上，几息后又不动声色地移走。看来，李斯却是全然不知堂下之人身份的样子。既然如此，星魂可不准备多言。

天明来到堂下，首先行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礼。也幸好之前逃亡的路上被雪女高渐离等墨家众人教授过礼节，虽习的不规整，关键时刻倒也还能蒙混过关。他依着记忆，放缓了声音道：“见过三师公，见过二位师伯、各位大人。”

张良倒是满意天明的举止，还算是知礼节。当做没看到二位师兄疑惑的目光，张良唤道：“子明，你平日顽皮，惯逞口舌之利。为师忙于俗物却是对你疏了管教，今日倒正可磨砺你一番。既如此，你来与公孙先生一辩。”

天明心中翻了个白眼，被人使唤还要被说一通。本巨子大人有大量，不和你们计较。不过，是要和人辩论？

天明直视着张良，惊讶的眼神无声传达着“你确定没找错人？”的疑惑。张良微微点了点头。

天明倒不是没有见过别人辩论。在和盖聂长长的流浪途中，他也曾见两人辩合，那两人皆笑面君子做派，说话拐弯抹角绕来绕去好不烦人。盖聂和他解释了一番，他才知原来这还是门学问，可是那不就是“明明是这样非说不是这样”的“歪理”嘛，最后还不是挖个坑把对方埋进去顺便再夯实了土。当时盖聂听了他这番话也只是笑了笑，只是说了句“世间处处皆学问”便住了口。

好吧，关键时刻还是得靠我啊。天明收到张良的示意，心中长叹一声，转身看到一个肥胖的簪花妇人，他道：“那么，那边那位胖大妈，我们开始吧。”

胖？胖大妈？公孙玲珑整个人都不好了，她看天明的双眼简直要喷出火来。我……我忍！她心中默念，却仍是忍不住咬牙切齿：小子，看我不整死你！她硬是堆起笑，殊不知在外人看了颇为狰狞。她道：“这位兄台，我们还是以白马非马为题。”

公孙玲珑的音调因不自觉变高而显得尖利刺耳，天明低低“啧”了一声掏了掏耳朵，眼睛骨碌一转，说：“白马？你是说那边的那匹马？”

公孙玲珑心中暗笑：这小子也不过如此。她以面具掩口遮笑，作势问道：“马？哪里来的马？兄台说笑了，我的踏雪分明是一匹白马，并不是马。”

天明忽然贴近堂上的白马，围着白马仔细观察。他一边点头一边发出“嗯”的声音，恍若明白了什么。他指着面前的马问道：“你说，这匹白马不是马？”

公孙玲珑应声道：“正是，白马非马。”

“哦——”天明摸着自己的下巴，答道，“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啊，胖大妈。”

公孙玲珑整个人被气地头脑一片空白，她颤抖地指向天明心中怒吼：臭小子！不许再说我胖！

回过神来，她才发现周围人都在看着自己，而自己保持着一手指向那臭小子，的姿势，整个人身体前倾快要顶翻了桌案，堂中似乎还有余音回荡。她赶忙收回手端坐好，整个人又变得“柔婉”起来。

“咳，嗯。那是当然。啊哈……啊哈……”

看着这一幕，星魂的心情莫名也被愉悦了许多，周身都轻松了起来。

天明听得公孙玲珑肯定，整个人离马更近了，几乎要贴到马身上，还时不时发出点声音，惹得马匹不安地“唏律”，间或抬起马蹄。

公孙玲珑心疼爱马，急问道：“你做什么！”

天明被叫到，似乎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行为有些过了。“呃……不好意思，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马。”

公孙玲珑心中得意：臭小子，算你识货。她口上道：“哎呀，兄台又错了，你应该说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白马才对。”

天明顺口接道：“哦，是啊。不过这匹白马可真好看。”

周围的儒家弟子都暗自摇头，心中哀叹怕是又要输了。公孙玲珑更是得意，看着天明，更觉得这是个中了计都不知道的傻子。她语气中尽是轻视：“你说得没错，这白马可是我们公孙家一脉单传的传家宝！”

“哦，传家宝？”天明疑惑。

“此白马名为踏雪，一生只生一胎，极为珍贵，从吾家先祖公孙龙子起到现在，正好传了十六代，只此一匹哦。”

“这么珍贵啊，难怪是传家宝了。”

“那当然。”

公孙玲珑颇为自得，孰料下一刻天明突然惊叫一声向前跌去，正好一掌拍在马屁股上。那白马受惊，扬蹄奔走而出，转瞬便不见踪影。公孙玲珑见状心疼地大呼：“我的马啊！！”

“诶......嘿嘿嘿嘿嘿，真是不巧啊胖大妈。”天明诚恳道歉。

公孙玲珑气极，倏然而起，脱口而出：“不准再说人家胖，你这个臭小子！！”

“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呃……人家不是故意的。”天明继续道歉。

“你就是故意的就是故意的！辩不过人家就报复人家的马！！”公孙玲珑已然忘了堂上诸人，整个人被愤怒包围。

“白马。”天明纠正道。

“不管白马还是黑马，反正就是人家的传家宝！”刚吐出这句话，公孙玲珑方才发现自己乱了方寸，她轻咳两声后佯装镇定坐下。

天明大眼一转，顿时挺直了腰，拍了拍胸脯一脸坚定道：“放心，一定帮你找回来。”

公孙玲珑心中滴血，面上却不得不硬笑，道：“兄台有什么本事能把人家的传家宝找回来。”

天明嘿嘿一笑，道：“唉呀，我一定帮你找回来。”他轻轻击掌两下，随即又有一名弟子牵着一匹黑马走进来。牵着马的少羽看向天明，二人眼神一对，任务成功。

看到这里，星魂已然明白。不过……他看向张良，那人还是不动声色地看向堂中。没有旁人指点，星魂可不觉得的那蠢笨的猎物能忽然间变聪明了。

“喏，你的传家宝，我给你找回来了。”天明指着那批老瘦的黑马道。

见此，公孙玲珑哪有不气。她道：“荒唐！我的踏雪分明是匹白马，这就是一匹又黑又瘦的老马，你却想骗我说这就是踏雪？！实在是太过荒唐！”

“什么又黑又瘦的老马，这可是我家的传家宝呢，传了五百多代，只此一匹！哦，对了，它的名字叫踏人，从今天起，它就是你们家的传家宝踏雪啦。”天明拍着那配被牵着的老马，信誓旦旦道。

公孙玲珑气极反笑，道：“简直一派胡言，人家又不是瞎子，这白马黑马明摆着的事儿，还看不出来？”

“哎？还真是奇怪了，按照你们公孙家的说法，这个不就是踏雪吗？”天明疑惑问道。

“胡说！”公孙玲珑反驳。

“我可没有胡说，”天明摇了摇头，继续道，“呐，你听着啊。按照你们的说法，这马不等于白马，所以白马也不等于马，对吧？”

“是又怎样？！”

“这就对了。你看啊，这踏雪是你们家的传家宝，踏人呢，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也就是说，踏雪等于传家宝，踏人也等于传家宝。”天明说完，得意地看着公孙玲珑。

此时，公孙玲珑已然发现事情不对，她开始慌乱：“胡说！你胡说！”

天明不慌不忙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继续说：“传家宝等于传家宝，所以踏雪就等于踏人喽。”

众人反应过来，按照公孙玲珑之前的说法，可不就是这样？

“你……你……”公孙玲珑哑口无言，之前自己无往不胜的白马论现在却是自掘坟墓。如今，局势已定。

周围众儒家弟子皆是一派喜色，甚至有人已经鼓起了掌。天明在众人的掌声中喜不自胜，还朝周围挥了挥手。

突然间，他好像看到席中有一个身影一掠而过，给他的感觉颇为熟悉。只是还未等他再去细寻，耳边已经传来张良让他退下的声音。他只得随着少羽一起退离此处，中途还企图用余光瞥向后方寻找，因这差点绊倒，幸而少羽离得近暗中拉了他一把才没让他当众出丑。

待回到儒家弟子休息的三省屋舍，少羽轻轻推了正出神的天明，问道：“小子，你刚才怎么又差点摔了。”

天明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说：“刚才谢啦。不过，我也不知道，好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细看却好像又找不到。”

“除了三师公，你还能认识谁，那可都是大人物。”少羽对席上之人的身份颇有几分猜测，只在此却不必向天明表露。

“我怎么知道……”天明也是思索不得，颇为烦闷。

“你小子可悠着点吧，别总是出神，之前的摔得还不疼？还想多摔几次啊？”

听少羽一提，天明感觉抹过药膏的脸又有点隐隐作痛了。“唉呀，知道了。不过那药膏效果不错，还有吗，给我我备点？”

“哪有那么多，”少羽白了他一眼，“还好碰到三师公，人家给的，就那么点，给你的大脸一抹都没了。”

“真没了？你可别诓我？我这脸可还是要用药的……”

“没有没有，想要你去找三师公要。”

“别呀，真没了？”

“没有没有，你走开，别趴我身上。哎，我衣服，别扒，说了药用完了……”

本来准备下次双更，但是还是放上来了。饿的先吃点吧，最近终于要结课了，等我把两千字小报告交上去就有更多时间了(*/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五、白马之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