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霹雳］天命为恶 第13章 念念差

一念差，念念差。自素续缘入世开始，他与鹤轻尘在思想上的分歧便越来越大。

长大之后的素续缘如同变了一个人，变得就像是一个道地的灭境人，变得和他记忆里的天下第一一般，满心的诛邪，满心的任务，为了那所谓的任务，任何人都需得牺牲，不管是自愿还是他愿。

这一次，素续缘分明是他看着长大的，他原以为素续缘会变成记忆中那样的天下第一，一来是灭境之人的灌输教导，二来是万鬼魔珠邪气使然。可现在，教他的人是自己，万鬼魔珠的邪气也尽数被他吸收。

他究竟为何还会变成现在的模样？到底是哪里出了错？难道真的像本体说的那样天命不可违？

鹤轻尘只能沉默，沉默的看着素续缘提醒素还真以吸雷针为重，沉默的看着他以锋芒毕露的模样最快的吸引天下人眼光，沉默的看着他做下杀钗头凤以调和叶小钗和今生一剑这两位造世之侠的关系的决定……

然后为他联系本体，一询神鱼适合生存的环境。

本体却说，神鱼一族必须灭，此乃天命。

化体烦透了这所谓的天命，他决定等到素续缘死厄过去，便亲往一寻神鱼落处。

“大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是鹤轻尘第一次看到素续缘对他发脾气。

事情是这样的，在鬼王棺、业途灵、钗头凤、女暴君和渡入迷五人围攻假武皇真灯蝶的花影人的时候，素续缘藏身神秘盒内出现场中。他此行目的是借鬼王棺与业途灵之力杀钗头凤。一来，解决叶小钗和今生一剑问题，二来，等武皇出世时候，将他目光引向邪灵。

他觉得这个一箭双雕的计划很好，所以自信满满的对在场的所有人做下必有一人身亡的预言。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用移行纳气之法收拢了五人杀招打向钗头凤的时候，鹤轻尘会挡在了钗头凤的面前，以他从未见过的强势姿态，强纳下五大极招，再然后，在钗头凤准备道谢其他人准备继续向花影人动手的时候，一剑划开钗头凤脖颈。

血溅沾衣，扬长而去。

场中只留一句余音响彻：“杀人者，鹤轻尘。”

鬼王棺的眼皮跳了跳，额角见汗。

还在忙着找寻三大宝典的本体得到傀儡传来消息的时候，面无表情还是那样面无表情，只是被树上的猴子扔下来的果子砸中了脑袋也恍若未觉。

啧，好像逼得太狠了些。

不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化体也会这么主动思考了？

人说无欲则刚，可人正是因为有**才会去努力去奔忙。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保住素续缘已成了化体的**。

也许是树林里素续缘伸出的那只小手，也许是明明舍不得却还是递过来了的包子，亦或者是分离时候，他掉下的眼泪。

总之，就是舍不得，舍不得他死，舍不得他受苦。

既然被武皇盯上的因是钗头凤，那他便替他担了这因。

既然葬尸江中的因是神鱼族唯一的幸存者，那此事，他亦会替他转圜。

对一个人好，便能好到付出所有，这种事对鹤轻尘而言，竟是意外的熟练。

就好像记忆里，他本该是这样的人，连同本体也该是这样。

“掌门，你可曾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

“听过。”

“那你后悔自己曾经救了我吗？”

“不后悔。”

“哎，果然是这个答案，所以我才会想要毁了你的飞升大典啊，像你这样的人，怎么能离开我呢？”

“其实，只要你开口便好。”

“我不让你走，你就不会走了么？”

“嗯，可你不该逆转护山大阵。”

“呵……我以为，你是没有情的。”

“嗯。”

记忆的断片里有一双女人的眼睛挥之不去，与眼前素续缘气急败坏的双眼重叠到了一起，叫鹤轻尘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功体未复，大部分的力量也都给了本体，一人强撼五人极招若非鬼王棺有意划水他根本连挡都挡不住，更不要说在这种情况下挥剑断魂。

“我不是让你在尘缘居里等我回来吗？”他们的那一方小院，素续缘非要取他们名中二字作为名字。

“嗯，我没答应。”靠着树干，鹤轻尘淡淡回应，他已看清了素续缘的眼睛，终归还是和记忆里那一双不同。

“大姐姐你……哎，算了，我先带你去治伤。”

终是生不起他的气来，素续缘将人背到背上，一如幼时鹤轻尘背着他一般。

“你会被武皇找上。”

趴在素续缘的背上，然后惊奇的发现原来这孩子的后背已经变得这样沉稳，解释的话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启齿。

“大姐姐是为了我？”素续缘的脚步顿了顿。

“不必找大夫。”鹤轻尘扯开话题。

“不行。”

“我没事。”

“你不可能没受伤，大姐姐不要任性。”

鹤轻尘不说话了。他确实受了伤，他的伤好治也难治。回到本体养魂就能好，至于一般的大夫，那只能是束手无策。

“续缘，我不理解你现在的行为。”一路走了好远，鹤轻尘突然开口。

至于提醒他开口的人，是本体。

也许是难得的良心发现，也许是有感而发，本体说：“很多误会都是因为当事人忘了自己长了嘴巴。”

“你在说你自己？”

本体脸不红心不跳：“你就是我自己。”

“哦。”

然后，化体便对素续缘直言了感受以及此行原因，虽然说起话来依旧是那么没头没尾，叫人需要自行补全因果。

听到鹤轻尘说不理解，素续缘有些委屈，他之所以这般着急消灭邪灵，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觉得灭境才是鹤轻尘真正的家。

是他为了自己不为难才强拉鹤轻尘来的苦境，哪怕他明明知道鹤轻尘带他有的意思只是离开九峰界。

关于此事，他对鹤轻尘一直心有愧疚，是以想要快些解决邪灵之事。

一来可以真正像鹤轻尘希望的那样丢下他觉得他不该承担的责任。

二来只有消灭了邪灵，还灭境太平，他才能跟着大姐姐回灭境。

三来，他说过要保护鹤轻尘，这保护自然不能有邪灵肆虐这一隐患存在。他可没忘记第一次见到大姐姐时候发生的事。

至于父母，他是真不知道他们想不想要他这个儿子。于他而言，父母这个词还是太陌生了。

“我……”张了张嘴，素续缘不知要如何与他解释。

有些话，小时候说得出来，长大了反而觉得难为情，虽说实际上他的年纪亦不过襁褓。

可就连种下向日葵之意他都一拖再拖，更不用说这种为了一个人的不管不顾。

“罢了，你心中有数便好。”不欲他为难，鹤轻尘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虽说包子头换了发冠之后手感已不太好，可毕竟是相处下来的习惯，一时间也难得改掉。

“大姐姐你会不会对续缘失望？”

“什么？”

“钗头凤是无辜的。”

相较于对神鱼一族灭族的不认同，钗头凤的生死鹤轻尘倒是并没有多放在心上。于他而言，重要的反而是杀了钗头凤所带来的后果。对于人命，他有一种天然的漠视。

“不会失望。”

就作为一个教导者而言，鹤轻尘还算合格，至少，在素续缘的面前，他会有意藏下那些不该教给他的东西，比如冷漠，比如偶尔冒出的厌世。

可惜，有些东西，不是不说就能瞒下的，自出生之日起，便有一大半时间是跟鹤轻尘在一起的素续缘，不自觉的便沾上了这份漠然。

依旧是种因得果，只是种下的人变成了鹤轻尘，而那果则成了素续缘作为天下第一时候那锋芒毕露中的一分违和。

这分违和落在了有心人的眼里，唯愿一会以求分明。

“你说养大素续缘的那个女人叫鹤轻尘？”

于苦境一见众天，复生后的一页书得到的第一个消息便是关于素续缘这个天命之人的入世，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竟能从众天口中听到这么一个意外的名字。

原来，鹤轻尘的化体一直在素续缘身边。

“对，便是那个圣邪之战时帮助过圣方的人，是以我才放心将续缘交由他照顾。师兄，他有什么问题吗？”

“无事。若有机会，我想一见素续缘。”

众天哈哈大笑，道：“那孩子想来也快要到云渡山去拜访你了，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千邪洞回云渡山？你明明已经复原了不是吗？”

“吾在等到怀罪之人前来伏诛。”

花影人灯蝶的身份既已暴露，那崎路人生前所未能完成之仇，作为朋友，他自当替他了结。

然后是杀人者，鬼王棺，或者说，鹤轻尘。

闻素续缘入世以来行事风范，还真是颇似鹤轻尘。

钗头凤之死一事，他还真要弄个明白。虽说武林盛传，“杀人者，鹤轻尘”。

他却知晓，那最开始动手欲杀钗头凤之人，可是那位自诩“天下第一”的神秘盒。

至于他的原因，究竟是为了留下花影人让他就衍生石一事对刁七爷有所交待的误伤，还是什么更深层的阴谋诡计，他定要见过素续缘才能做下判断。

素还真的儿子，决不能放任他被人刻意带上歧路！